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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苍染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有些担心一会儿下山的问题,而池落似乎还没有要往回走的意思,反而兴冲冲地给他讲起故事来,“你知道吗?无妄山这片千年以前是古战场。”

    池落说话神神叨叨,正常的时候能聊得很好,不正常的时候经常疯疯癫癫,满嘴跑火车。

    池落:“对,诸泰镇。”他指着北方说,“那边是庆山村和落水村……再往东是靖田市。不过这儿可看不到,要爬到后面那座山山顶上去才能看见。”他指指身后的群山峻岭。

    池落早就习惯了,又给他指另一个方向,说道:“那边是大泽。”

    于苍染加快脚步,跟上池落。两人穿过一大片密林,又向上攀爬了一段陡坡,眼前豁然开朗。

    和暖的春日阳光照在身上,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芬芳,于苍染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着,余光总是被副驾驶上坐没坐相的男人牵扯过去,心里痒痒的,继续小声念起数字:“……6577、6581、6599……”

    于苍染问道:“我听说无妄山千年之前发生过一场大地震。无妄山地界在当时属于蛮荒之地,所以华国史书中也只是提了一句。根据当地野史和人们口口相传来看,因为那场地震,无妄山才形成了现在的地形,所以级数应该有□□级……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是极端的大天灾发生在人口稠密的地区,倒是能对应的上池落所说的战争规模。说不定池落说的战役,指的就是这场地震。

    他不否认对池落有好感,可能是因为池落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形象潦草粗糙,对待寺院和工作却一丝不苟,成天装神弄鬼,却又能在狗蛋儿生病的时候做出最科学的处置,贪财抠门不肯吃亏,却又绝不挣昧良心的钱,看似神秘兮兮,但又对人不设防,一边没有余地地拒绝他,一边又把他当朋友关心……

    于苍染问道:“这是去哪?我们不是回寺里吗?”

    池落带着他继续往无妄山腹地走,他对山林熟悉得就像自家后院,每棵树每块石头都认识,两人走得很快,月亮升至中天时,来到一处巨大的天然洞窟前。

    于苍染只能停下来把道路让给它和它的老婆孩子。

    明月当空,万里无云,于苍染发现他们已经爬到了一座山的山顶。借着月光,能看到近处的山脚下零星燃着几点灯火。再向远处眺望,几座山外,隐约能看到成片的灯火。

    于苍染直言道:“再不下山就太晚了,难道要在山里过夜?”

    池落走在前面,趿拉着一双旧布鞋,宽松的运动服在身上逛荡。

    于苍染愈发觉得池落是个疯子。

    于苍染见他还往山里走,问道:“咱们不下山吗?”

    于苍染以前跟登山社一起去爬山,前期一定会做足准备工作。从装备、补给,到路线、救援,一切都要妥当之后才会进山。

    太阳落山了,他们还没有抵达目的地,而且越走越深,山路早在天黑前就没了,树林遮天蔽日,出现了不少高等级保护树种,和少见的野生动物,俨然已经进入了原始森林。

    突然,远处一声狼嚎引起几个山头的狼全都跟着嚎叫起来,于苍染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起明天新闻头条的标题:《于氏集团总裁失踪》、《深山老林中发现两名男子的尸体》、《野狼吃人惨案再度发生》……

    山风阵阵,寒意深彻入骨。早春三月昼夜温差很大,太阳落山后气温骤降,最低能到零下,山里就更不用提了,冻死人都有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一千年前倒确实发生过一件大事。

    一阵风从洞内呼啸着横冲直撞地刮过来,发出如同鬼号的回声,一大群黑色的蝙蝠呼啦啦怕打着翅膀飞出山洞,黑色龙卷风般扶摇直上,往山林飞去。

    “你多大?”他问池落。

    池落枕着胳膊,感慨道:“哎,最近没活儿干咯~”

    “没什么。”正人君子小于总在诸泰镇的时候心里就有点乱,背质数能让自己大脑回归理智。

    眼看林鸟成群结队归巢,最后一丝夕阳的光从大山后面消失,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池落还是没有要往回走的意思。

    池落:“还没到地方呢!”

    洞窟是山体的一部分,洞口足有四五米高,十个人并排都能走进去。

    于苍染:“古战场?哪场战役的战场?”诸泰镇民俗调研报告他早已烂熟于心,里面并没提及任何关于古战场的事。

    乡间小路上,一群牛吃饱喝足,慢悠悠地往村子里走,前面带路的是头长了对长角的白色公牛,见有车来了也不怕,掉回来挡在车头前面,哞的叫了一声,似乎在警告他们,要懂得先来后到。

    不过自己能好到哪儿去呢?看人家长得好看,就忘了他是个疯子的事实,还跟着一起疯……

    于苍染本以为是要去无妄寺,但池落却带他走了一条从没走过的路。

    于苍染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山就是密林,再远就看不见了,问道“大泽是什么?”他话问出口自己先愣了一下。

    “那边是诸泰镇吗?”于苍染指着那片灯火问道。

    几个农民扛着锄头从村头经过,往这边瞥了几眼,说了些什么,加快脚步离开了。

    池落哈哈大笑,爬上一棵树,从树伸出的粗大枝干爬上了一段陡坡,“我不管你的事,只要你别惦记我的寺院,其他地方随你折腾。”

    于苍染跟上池落走入洞内,刚刚步入洞口,便被一股寒气扑了个正着,寒气阴湿,直

    于苍染跟在后面无奈地笑了笑,跟着来了,难道还要打退堂鼓不成?

    全身上下都是矛盾,让人捉摸不透,但……笑起来却那么明朗又天真。每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在告诉别人,能接受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不能接受那就离我远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无妄山不是一座山,而是绵延数千平方公里的一大片山。原始森林禁止开发开采,甚至禁止游客擅自入内。

    而池落,完全的兴致所致,那身洗得褪色的运动服因此多了许多仙风道骨的感觉。

    迈巴赫缓慢地跟着牛群,小路上坑坑洼洼,石子也多,车子晃晃悠悠的让人直想睡觉,池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于苍染笑了,“照你说的死伤规模,古代全华国恐怕都没人了,怎么还会有咱们?池落,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无妄山地界都是尸体,风水不好,让我停止开发,离开这里?”

    池落失笑道:“你这人好奇怪,怪你的时候你说跟你没关系,不怪你的时候,你又往自己身上扯。道歉干嘛?没活干咋了,从年关忙到现在,正好可以休息休息。”他的视线跟随着走远的牛群,说道,“无妨,每隔一两年就得来这么一次……等遇到事了,自然又会想起我。反正他们信仰的是神佛,又不是我,我只是个……嗯……打杂的,哈哈哈。”

    听到这个距离,于苍染对大泽顿时失去了兴趣。

    到安宁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太阳从天空落到了无妄山的山顶上。昨晚下了场雨夹雪,现在乌云散尽,碧空如洗,巍峨的群山、成片的稻田和菜地、田间劳作的农民、山坡上吃草的牛羊,构成一幅美轮美奂的乡野画卷。

    而走在前面的池落步伐轻快,嘴里还哼着歌,全然不把现在的处境当回事。

    于苍染:“对不起。”

    没有一点人造光源污染,两人身后一片黑暗,月光透不过坚实的岩体,于苍染一想到那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是高耸入云的山,令人心悸的致命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池落回头看他一眼,激他,“是啊。哦~~你害怕啦?”

    池落刷着手机,头都没抬,问道:“你嘟囔什么呢?”

    池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故作神秘地说,“我师父说那场战役死伤惨重,尸横遍野,人间都成了炼狱。你眼睛能看见的山林,都是尸体滋养出来的。”

    车子停在村口的广场,两人没进村,直接上山。

    “……”起初于苍染还听得挺认真,以为是做调查的时候遗漏了某段重要的历史,池落一说完他就不信了,古代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战争,还人间都成了炼狱?

    池落:“知道啊,就是那个时候嘛。”他这话在于苍染听来,就是给自己瞎编故事找台阶下。

    按池落的意思,大泽应该是个地方,那么他应该问“大泽是哪里?”才对,为什么会问出“大泽是什么?”这个奇怪的问题?

    于苍染忍俊不禁,疯就疯吧,应道:“你都不怕,我怎么会怕?行,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

    拜工作所赐,于苍染目前对美景的兴趣仅限于能不能开发,脱口问道:“远吗?”

    于苍染拍掉身上的拇指大小的飞虫,“什么地方?”

    池落想了想说:“现在这个时节……你我走过去大概要六七天。”

    夜晚的原始森林无疑是危险的,春天万物复苏,各种野生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

    池落:“你问那么多干嘛?跟着我就完了。”

    除了最后一句自嘲的话,于苍染对他说的没有异议。人都是利己的,有信仰也好,无神论也好,谁对自己有利就信谁。

    韩浩还宿醉未醒,小于总开车和池落回了安宁村。

    几个富二代朋友,为了跟他搞好关系加入了登山社,这些准备工作,都交给私人教练或者助理去做。他觉得这样未免失去了一半登山的乐趣,所以事必躬亲。这些事每每被朋友们或长辈们提及,都对他赞不绝口。

    池落显然没发现他这个小小的逻辑语病,回答道:“大泽是一个湖,湖水很深,所以颜色很漂亮,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二十二。”池落眯眼看他,“怎么?你不信我说的是不是?”

    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于苍染忍不住微笑,觉得他像个爱吹牛的小孩儿一样。

    池落:“不是,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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