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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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袅衣下意识看过去，不经意看见陈氏脖颈上有一条细小的红痕，似是被割破了脑袋再重新缝上的。

    面对众人的视线，大赵憋了许久，才生硬道：“季则尘对我下毒了。”

    无论大赵的结果如何，季则尘都逃不掉名声恶臭，没名无德之人不堪为太子师。

    众人本以为此事就这般过了，然莲花台上的季则尘唇边似是染了一笑，不经意地问道：“那你为何要陷害陈氏？”

    陈氏常年礼佛，也是慈悲人，虽大赵指认，也无人真的全信大赵的话。

    大赵的脸被压在地上，艰难地喘息开口：“此事的确是我与夫人协商，夫人承诺我若是在太子面前指认季少师杀人，便让我儿季宗林与我相认……”

    从头到尾已仔细得如厕几次都说出来了，太子没有什么问的，挥手让人把‘老实交代’的大赵拖下去关押。

    他很喜欢实话实说的人。

    此事牵出了季四家主的夫人，那便不再是众人心中所想的朝中阴谋，而是府宅之争。

    说罢，太子忽从怀中拿出一只香囊，与宫人呈上的如出一辙，半怒半威地拂袖起身，年纪虽尚小，但储君威仪尽显。

    还是晚了一步。

    “有一日和我再次相遇……因四家主那夜发现我与四夫人在澜园行欢，欲告知于众，四夫人便错手杀了四家主，而此前宗林想取代季少师，故而陷季少……”

    青年的尾音清淡，如戛玉敲冰，慵懒而又蛊惑。

    所有人皆满脸懵懂，没想通太子为何忽然抓了大赵，心中暗忖是否是想包庇季则尘。

    一瞬间从暗处倏然冒出许多带刀的黑衣杀手，利箭如雨般飞射而来，眨眼间护在小太子身边的侍卫被暗杀。

    拉着的人没有说话，反倒是唐袅衣勉强镇定地抖着尾音，安慰道：“别怕，我们不会死的。”

    他缓缓站起身，垂感质地极好的长袍垂落在精瘦的脚踝，地上铺着因宴会而铺着的红绸，并未穿靴的足面肌肤透白得非人。

    此话一出陈氏跪俯的身子蓦然塌下。

    听见这等辛密在场人一片哗然。

    身后急遄地射来几支寒箭，她没被射中，拉着的人似乎脚步一滞，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倾倒。

    “多谢。”她此刻狼狈至极，凌乱的头发与不受控制抛洒出来的泪水糊在眼前，连路都看得不清楚。

    唐袅衣穿着本就繁重，跑几步便摔几步，身后的人时不时伸手扶她。

    “嗤。”季则尘笑了，淡白透金瞳如香雪交映的神明，布施的慈悲与温情。

    所有事全都说完后大赵已气若游丝，浑身冷汗地躺在地上，眼神恐惧地盯着眼前似玉洁端方的青年。

    他一时间心中慌乱，口不遮拦起来，双手挣扎着要起身：“良民就是要诬陷季少师，而且证据全都是假的，太子你一定要胡乱判案，不然就是江山社稷之福……”

    那些杀手的目标也是并非是这些人，所以见她们逃去，也并不会耗费人力去追。

    唐袅衣听得直惊叹，同时心中也明白了，这大赵似乎不是她买通的证人，莫名她心中有些不安。

    “表姑娘暗地心悦季少师，于狭巷堵住我，用钱财买通，待季少师身败名裂，众人皆不再信任时，坚决站在季少师身边，以此俘获君心，我顺水推舟含泪赚得千金……”

    终于，大赵承受不住压迫，浑身虚脱地瘫在地上喘息，违心地道实话：“是季四夫人陈氏杀的四家主，我曾是四夫人府上的马夫，与她暗通曲款，后来四夫人和我分开嫁给季四老爷，婚后并不欢喜。”

    人证、物证、时证俱全，甚至高昂的情绪皆适宜，私会外族才算得上砍头大事，他却着重细讲季秀章被杀害经过，用情绪降低目的。

    就连季阿厝看季则尘的眼神都变了。

    大赵本就因莫名讲了实话，心下懊恼不已，眼下见陈氏急匆匆与自己撇开干系，神情骤然一变，但却也没有说什么，一副认罪伏法的姿态。

    在打赵托盘而出那些话时，陈氏便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

    在人上前拖她下去时，她更加像是被吓得痴癫了，开始嚷嚷古怪又模糊不清的话。

    大赵紧闭唇齿，脸色似因窒息而越发红。

    那刚才究竟是陈氏觉得，早已无话可辩解才沉默不言，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大赵把所有来龙去脉皆公之于众，既精彩又刺激。

    途径唐袅衣身边时，陈氏忽地睁开眼，盯着她开口，腔调诡谲呢喃：“季府的人都得要死……”

    “来人，将陈氏也一并带下去。”太子冷声。

    “还有你所言少师在南仓与蛮夷会面，是意图谋反，那你既在此看见少师，那为何不曾看见孤，南蛮扰我边境许久，使者未得文书悄然潜入，孤与少师在城外布施难民发现其踪迹，禀明陛下，而那日乃孤与少师奉陛下口谕，前去游说南蛮使者，虽未曾昭告，但也是光明正大。”

    事发突然，朝着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方向发展。

    在场众人皆伏身跪下，心中各怀心事。

    大赵不甘心地抬起头，直视上方的太子，大声道：“太子殿下！勿要受奸臣迷惑，望您当明君！”

    在世人眼中季则尘悲天悯人，乃神明堕凡，是为救苦救难，坊间百姓更是在修葺神庙时用的他的面容，可见他极得民意。

    青年则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清茶，低头浅呷，淡然得似根本就不曾在意底下的人如何神情。

    太子静默良久，忽而道：“来人将此人抓起来，诬陷朝中重臣，意图不明，恐是反贼探子。”

    唐袅衣不得不佩服大赵身后的人。

    所有人却有种无风乍起一股寒凉的感觉。

    场上一时鸦雀无声，似等太子抉择，又似等着看高岭之花究竟会不会在今日落下神坛。

    瞬间底下的大赵双手被扣住压下。

    愁苦小半月的陈氏泪声齐齐，擎袖擦拭双啼泪，如弱柳扶风。

    “照你这般说，孤岂不是也是通敌卖国之人。”小太子神色冷静，言语犀利，反将季则尘慈悲衬得越发具体。

    唐袅衣转头看向前方立在海棠林中的温煦青年，忽然浑身浮起细细绒颗粒。

    小太子不信季则尘会杀人，但听他似承认的话眉心轻颦，垂眸沉思。

    最后唐袅衣承受不住，脚下踉跄，双膝彻底没

    刚才的陈氏究竟是不是真人，她已经不敢确定了。

    季则尘此时有了兴趣，手肘抵在膝上撑着下颚。

    唯有季则尘与小太子如常，一言授课，一耳听。

    他的话一出，身子便僵住了，不敢置信竟是自己说出的话，不死心又开始说实话：“良民就是受了四夫人的恩惠才来陷害季少……”

    小太子在还未交到季则尘手中时整日不依本分、走马斗鸡，是陛下与众臣子心头大事，没想到短短几年竟成长如此。

    突然的血腥变故让所有人都落荒而逃，海棠林掩体众多，事发突然瞬间乱成一团，无数人四处散开。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身后的人仍旧没有开口，似根本就不担忧。

    他行至大赵面前，温和地低头询问：“与殿下讲明白些，是谁让你陷害我的？为何陷害我？”

    世人恶劣，敬仰神明的同时，亦企图拉神明下凡尘。

    底下的陈氏温言表情霎时一变，从人群中出来跪俯在太子面前，泣泪似血地大呼冤枉，她与大赵毫无干系。

    唐袅衣第一反应便是，拉着身旁的人往安全地方跑去。

    狂风呼啸至耳畔，唐袅衣脚步不敢停，面色惨白，嘴唇哆嗦不已，满脑子都是刚才血腥的场面。

    所有人的眼神皆含疑地投向大赵。

    大赵眼瞳陡然睁大，被束缚的双手不断挣扎，似要捂唇拦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两人与那群人彻底分散，越跑越荒凉，谁也不知晓跑到了什么地方。

    且府中人皆知她对四老爷的死近乎伤心欲绝，本来今日是被身边侍女说服出来散心，谁知竟会闯见这等事。

    此言甚高，当着众人面说出这样的话，众人都会被潜移默化当太子是在包庇。

    大赵说完后蓦然闭嘴，看向高台上八风不动的清慈青年。

    季则尘转身看向上方太子，温言道：“殿下还有什么想盘问的吗？他很乖。”

    她有些想要昏过去的冲动。

    正当众人皆以为闹剧已经结束时，忽然躁乱又起，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口哨声。

    大赵本就没打算将季则尘彻底拉下来，但也没料到自己的证据竟被轻易推翻。

    太子冷笑，端方而坐，居高临下俯视底下垂死挣扎的人，“少师之前丢失的香囊，分明是被孤在澜园的花盆下拾去了，你如何又能拿出一样的，还说不是刻意陷害！”

    就连底下的唐袅衣也诧异地看向陈氏，这陈氏这般心狠手辣，不仅杀了季四老爷，甚至连长子都不是他的。

    唯有季则尘似笑了，白玉茶胚在指尖轻转，接过天边飘落的海棠花瓣。

    她活在和平的时代，从未见过如此直观的血肉分离，脸上甚至还有血飞溅沾染的温度。

    若非大赵后面盘出的事，唐袅衣兴许也会听得津津有味，此时只觉得头皮发麻、脚趾扣紧。

    她还没忘，季则尘能把活人制作成傀儡。

    季则尘拾步上台阶，跪坐回原位，安静地垂下鸦羽，气息无害且温和。

    但唐袅衣却发现自己料想错了，那些人的目标好像就是她，凶神恶煞的一路穷追不舍。

    没有了。

    “嗯？”没有得到回应，季则尘眼尾微扬。

    听此季则尘神色古怪，但还是耐心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