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湿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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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母亲如此，他实在不忍心，仅靠着在季府做工，根本还不完父亲剩下的赌债。

    这些钱足够让他还完赌债，甚至还有富裕的，他无法不动容。

    尤其是她看人时的眼神，怯生生又带着明艳的光，似天边绚烂炙热的春光。

    春日的水冰凉凉的，冻得她双膝发颤，最后在水中摸了许久都没有摸到，那日丢弃在里面的玉佩。

    大赵看她的眼神越发古怪，似乎在想一个外来暂借在季府的姑娘，怎得如此大的口气。

    唐袅衣接过了他给的江湖令。

    大赵问道：“你需要我作何？”

    但有血性男人聚集多的地方便少不了争斗的摩擦，不一会儿便有人闹了起来，险些将酒肆拆了，最后酒肆老板出面这才幸免于难。

    季府很大，每季都少不了要翻新府中陈设，唐袅衣记得这男子前不久还在府上搬过假山，而且昨日还在绰院与那些人修葺屋顶。

    被拉的人见是她，解释道：“央王在府上丢了个东西，说是谁晓得东西的去向，赏千金，现在不少人都去园子内找。”

    唐袅衣面上依旧维持冷艳，将需要陷害季则尘做证人的事说出来。

    他应是没有看见。

    身后全是带刀侍卫，唐袅衣不敢追上去，茫然地拿着钱袋看着大汉坐上马车继续驱车。

    那两江湖客皆冷哼地坐下，互不相看。

    那钱袋鼓鼓的，一瞧便不少，她没法昧着良心收下。

    汴京不分时辰地热闹，大道宽大，两侧各色各类的商铺，交错行驶而过的马车，城内不许骑马，故而还有很多牵马行过的江湖客。

    接委托的人都会询问原因吗？

    最后她遗憾地摸出金子，暗忖加上这些应该够了。

    那下人也着急犹恐这千金被其他人寻到了，随口道了几句便跟过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做贼心虚般地转过身，一手按在袖口。

    铁匠接过银子掂了掂，嘱咐她稍等，然后撑着拐杖进了屋。

    又进了些钱，唐袅衣欢喜的把自己的积蓄倒出来数了数，依旧不够买通人。

    “表姑娘？”他定睛看着眼前的女子。

    此处是汴京最乱的地方，游手好闲之徒的聚集之地，亦是江湖客交汇的地方。

    但她却在跟踪自己。

    大赵甚至都没问是否是伤天害理之事。

    幸好，这些话并不会传去出。

    这话说得自信自然。

    铁匠掀眼觑了一眼，道：“五两银。”

    她寻到地方脱鞋，卷起裤腿和裙摆淌进水中摸。

    待看不见大赵的身影后，唐袅衣满脸的冷艳轰然倒塌，双手捂住脸，头靠在墙壁上锤了几下。

    趁着天色尚早，唐袅衣揣着金牌出府。

    刚才大赵临走前看她无可救药的表情，让她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在季府不少人都认识唐袅衣，因为不是正经小姐，也与这些下人没有距离感，她明媚阳光，几乎没有谁会厌恶她。

    她不敢去澜园，可又抵不过千金诱惑。

    窒息感压迫而来，她求生欲很浓地挣扎着起来，幸好周围栽种了不少的细竹，轻而易举便能拉着爬上石板。

    央王？

    大赵没说什么伸手要了五两银的定金，然后离开了巷子。

    唐袅衣颤着眼睫，猛地躲开，脸上并无慌乱，反而十分冷静地盯着他，开口便道：“我知道你缺钱，帮我个忙，我给你还赌债。”

    那闹事的两人许都是缺钱之人，似乎是为了接委托而起的争执。

    府上似乎很热闹，不少人都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大赵也与她有过点头之交，对她的印象也不差。

    她弯下腰，无言地抖了抖裙摆。

    唐袅衣走出湿巷时天边早已呈落日融金之景，回府时恰好在门口看见白日街上看见的那辆马车。

    揣着沉甸甸的银钱，转身又去了鱼龙混杂的酒肆。

    唐袅衣看得兴奋，明媚的双眸恍若星辰闪烁。

    大赵盯着她，眼神带着莫名的警惕，问道：“为何要陷害少师？”

    大赵最近运气似是冲撞了邪祟，一连接了几个委托都被人抢了，那些要债的人又频频来家中骚扰，令他年迈的母亲时常发病。

    其中没抢到委托的那男子，前不久还出现在季府过，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这男子家境贫困，父亲赌博欠下一屁股赌债让他还，所以才急需用钱。

    为何？

    但出现在深巷拐角的是身着干净清雅的女郎，乌鬟云髻似堆鸦，仅别戴着简单的碧绿簪与绢花，小脸白皙无害，突兀出现在潮湿狭窄的巷子好似误入尘埃的小仙子。

    他以为是不久前在酒肆与他起争执的那人，眼中散过狠戾，转身挑着深巷走去，然后闪身躲进暗处如伺机而动的猛兽，只待那人露头便挥棍报仇。

    原来是道歉的。

    当她浑身湿漉漉，犹如落水的小狗般可怜地瘫在石板上喘息，浅塘清澈的水一波波地柔推在身上时，她察觉了不对劲。

    因此事有风险，极有可能他会丢失季府的这份工，所以唐袅衣没有丝毫保留，把典当换来的所有银钱都给他，还完赌债剩余的钱足够他在外盘个铺子经营生活。

    大赵举着随手捡起的木棍见僵持在半空中，距离女郎绿鬓松松的头仅只有寸步勉强停下。

    身边则坐着一穿着玄色锦袍的俊秀男子。

    唐袅衣见他似有不信，随手拿出一袋银钱，神情冷淡又严肃地绷着脸道：“帮我做了，这些钱全都是你的。”

    趁着今日春雨缠绵，唐袅衣把绰院的图纸画好，遣人送过去。

    唐袅衣看了几眼也跟了过去，毕竟玉佩在什么地方，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唐袅衣暗自松口气，她对这般有礼的人没有适才的气愤，对大汉摆手道：“不用不用，只是一点点湿了，一会儿便干了。”

    江湖令如同身份牌，若是他中途反悔，她可以随意处置，而没有江湖令他这种在外接委托的人便断了来源。

    真贵。

    大抵是前不久刚下过雨，石板路坑积着浅水，空气亦有潮润的清澈感。

    庑廊处也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皆在翻找，就连季阿厝也在，不过并不是在寻那块价值千金的玉佩，而是坐在庑廊长椅边。

    她鼻观心的当做没有看见，快步进了府。

    大赵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目光一顿，一大袋子全是银钱，甚至还有一两颗金瓜子。

    马车停靠在街道边，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阔步走到唐袅衣的面前，面带煞气。

    她似乎没有骂出声啊。

    养在深闺中天真女子，做出这样的事很合理。

    带着一身的疲倦，大赵出了酒肆，但没走几步便察觉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了。

    回来夏笑将钱给她，她与夏笑分了些。

    此处人少，甚至算得上根本没有人。

    唐袅衣有些心疼地掏出，还没有捂热的五两银递给铁匠。

    分明就是丢在这里的，怎得会没有？

    季阿厝对她的图纸十分满意，打赏了夏笑不少银钱。

    他太需要这笔钱了，只盯着道：“我同意，但你得先支付五两银给我做定金，我将江湖令暂且低压给你。”

    “老板，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售卖没有开刃的双面刀？”唐袅衣直径越过酒肆，走向一旁打铁铺，弯腰询问腿残疾的铁匠。

    唐袅衣坐在铁铺门口，百般无聊地觑着对面的酒肆，不少人身上都别着刀，看不出名堂。

    “千、千金！”唐袅衣震惊地瞪大眼，脑中迅速换算，最后得出她亏了的结论。

    汴京典当阁不少，货比三家后，唐袅衣选了出价最多高的店铺典，当了那块金子。

    适才隔得远只觉得有些相似，走近一看果真是他。

    “姑娘，抱歉，此乃主子赔你的裙子。”大汉对着她直挺挺地弯下腰，然后奉上钱袋。

    远远的便瞧见了季玉山，唐袅衣怕被唤过去，转身走了另一条道。

    唐袅衣不熟悉他们的规矩，以为都需要理由，便苦思冥想后十分认真地道：“因为我喜欢他，若是所有人都误会他，只有我站在他身边，那么他便会看见我的好。”

    买通人在海棠宴上行陷害之事总算有苗头了，府上的人没那般缺银钱，甚至还可能有被反水的风险，所以为了陷害剧情顺利进行，她最开始想的便是此人。

    她记得那日她将玉佩丢进了，观赏竹下的那片小浅塘中，现应该还在。

    装模作样在外面寻了几圈，便装作不经意地往庑廊走去。

    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男子中，忽而冒出娇嫩嫩的女郎，不少人目光都看直了。

    唐袅衣随手拉了一人询问，“这是作何？”

    大汉观她不收，强行将钱袋塞给她便转身离去。

    她诧异地往前走了一点，谁知在水中浸泡许久脚下抽筋，站不稳跌下了池塘。

    竹帘被风吹卷，里面的人隐约露出冷硬深邃的轮廓。

    大赵盯着刚及胸口的女子，眼中藏着暗忖：“表姑娘为何跟踪我？”

    很公平。

    天子脚下多的是权贵，能在汴京乘坐马车的身份皆不低，但并不妨碍她觉得这些人没有素质，行过有人的道路时也不晓得减缓速度。

    唐袅衣心咯噔一跳，忍不住往后退几步。

    马车轱辘压过水坑，溅起的水打湿了唐袅衣的裙摆。

    她抖裙摆时不经意间袖口的金牌抖落，忙不迭地拾起，抬头目光不经意地落扫过那辆马车，似是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