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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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这个聚落又是被攻破了。只是不知是人类，还是妖魔。”

    想到这里，穆九歌突然意识到，这种光宗耀祖的大事，正道大概会有记载。而她身边……不正好有一个正道来的人？

    穆九歌没推开他，却也没动，只道：“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愿意遭这份罪，我却没有虐待人的癖好。”

    穆九歌只觉呼吸之间满是宁淮身上松风般干净清冽的气息，一时连心境都奇迹般地平静了几分。

    宁淮大约这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事，动作生疏又僵硬，但怀抱是温暖的。

    宁淮没作声，似是犹豫了片刻，伸手轻轻抱住了她。他并不很用力，穆九歌若是不愿意，伸手便能推开他。

    咫尺之间，春色无边。

    于漫漫求穆九歌带施二郎一起走，穆九歌见他没了家，身体也半残了，知道他凭借自己恐怕也活不下来，便同意了。

    他伤得那么重，穆九歌以为不可能救得回来，但没想到他的情况一天天好了起来，一月之后已经能一瘸一拐地下地了。

    两人待他好，于是慢慢的，他的话也多了起来，和她们也算慢慢亲近起来了。大概是受于漫漫影响，他也开始叫穆九歌“姐姐”，慢慢学着和她撒娇，做一些孩子气的事情。

    靠近了便发现，这处人类聚落大门和外墙都被打烂了，处处都有灵力使用的痕迹。穆九歌带着于漫漫走进去，口中道：“害怕就闭上眼。”

    即使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穆九歌意外地发现，此刻她的戾气似乎没有那么强势了，她发觉自己勉强能压得住它，不至于失去理智。

    穆九歌并没打算让这么小一个孩子照顾她，屡次和他说不必如此，他却依然如故。他本就机灵，长得也清秀可爱，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几乎能直接让人缴械投降。而且他又十足体贴，很快就让穆九歌和于漫漫都很喜欢他。

    那孩子就用这些东西，在天虞山上设阵。设阵的过程沈袍辉似是没太参与，只有一次他在天虞山上监工，只看得到二郎用那些东西摆阵。除了这一段记忆，其他的便都是一些在魔宫中接收消息或与魔君商讨的记忆片段。

    不过……她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施二郎和正道那帮老东西，究竟是怎样暗算了她？

    宁淮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穆九歌又道：“行了，这样就好。”

    正巧妖魔之中有曾经被她打过的，很快便认出了她，拉着同伴们匆匆逃窜了，只留下那个无比凄惨的小孩。

    许是因为她如今力量强大了不少，总之，穆九歌此刻虽然情绪波动极大，却并没有戾气发作。

    于漫漫咬了咬下唇，穆九歌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她便是前段日子，穆九歌从一个聚落中救回来的孤女，那是一场人类聚落相互倾轧的战争，于漫漫在那场战争里家破人亡。她无依无靠哭得那么惨，又很亲近穆九歌，一定要跟着她，穆九歌便暂时带着她一起四处游历，也教她更多能够让她立足于世的东西。

    比如，她能够记起来，当时同样还是个孩子的于漫漫，是喜欢着施二郎的。

    她再次回想起回忆中的片段。这一次，她更加能够按耐住情绪，便品出了很多细节。

    此刻，她虽然还没有失去理智，却依然能体会到身体中熊熊燃烧的暴躁和怒意，戾气在回忆的浇灌下发疯一般滋长。

    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穆九歌原本想像从前一般给他些传承就走，但她很快便发现这孩子根骨有损，这辈子都无法操控灵力。这孩子听了之后，没哭没闹，只是说了自己的身世。

    穆九歌眼看着回忆里的自己越发宠爱这个小孩，心中却只有近乎荒谬的情感。

    穆九歌从沈袍辉的回忆中退出来，捏着瓶子出神。

    他叫做施二郎，原本是这聚落首领的儿子。他天生灵骨，是首领和整个聚落的骄傲。没想到也正是这万里挑一的绝世根骨，吸引了妖魔，为他们聚落引来了灭顶之灾。

    灼心一般的滋味并不好受，但穆九歌偏过头，看到宁淮的耳尖都红透了，心里莫名有些好笑，那滋味便也没那么难熬了。

    不过，宁淮毕竟是正道卧底，如果她问他正道的事，他可能也未必顺从吧。

    ……

    于漫漫点了点头：“阿姐，你要快些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她看着魔君依那个孩子所言，搜集了种种材料，还将他根本不在乎的亲弟弟沈非衣送到了第四域，而沈非衣也如他所愿，送了一些穆九歌的东西过来，有头发，血液，甚至包括她碰过的花、用过的杯盏。

    毕竟被人背叛的下场，实在是太过惨烈，她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宁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默然坐到穆九歌身边，而后，穆九歌感到一个微凉的吻落在她唇角。

    但再仔细想下去，她便想不起来了，记忆只剩一片血色。

    举目四望，街上一片疮痍，房屋倒塌，四处都是废墟。而人类的尸首，也随处可见。偶尔也能见到妖修和魔修的尸首。

    因为施二郎无法修炼，只能眼睁睁看着于漫漫跟着穆九歌修习，她们俩便总对他多一份愧疚的心思，久而久之，施二郎成了最受宠的小孩，她们俩对他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没了那吵闹不休的魂魄，穆九歌再度陷入她逐渐记起的回忆中。

    这聚落里有什么吸引了他们吗？

    穆九歌忍下心头暴戾的情绪，继续看着眼前的记忆。

    失控，仅在一念之间。

    曾经有一次，他们在人类聚落里结识了一个女孩，那女孩那段时间正在给情郎绣荷包。于漫漫便也缠着那女孩一起学，后来穆九歌无意中看到，荷包上赫然是施二郎的名字。可惜她没能学成，那人类聚落便毁掉了。

    没等细想，她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听起来像个人类男孩，在这寂静得可怕的地方远远传开。

    宁淮一进来，便看到穆九歌脸色十分难看，身前跪着一个人类魂魄不住求饶。

    穆九歌便用了灵力，闪身飞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她压着躁动转眸去看，近距离之下，只能看到宁淮静静垂落的纤长眼睫，还有眼皮上赤红的一点。

    看来这曾经是个不小的聚落，也有一定的战斗能力。穆九歌不由心生疑惑：妖魔多半独来独往，不像弱小的人类那样喜欢群居。可这战斗的痕迹，却分明是一群妖魔一起攻破了这坚固的聚落。

    宁淮的双臂仍环着她，因此穆九歌发觉，宁淮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便僵住了。

    穆九歌从山石中转出，抬头去看，果真看到远方有灰黑色的浓烟源源不断地涌起。

    她偏开头：“别乱撩。”

    穆九歌和于漫漫对视了一眼，果断道：“你就在这里看看有没有活着的人，我去那边看看。”这里已经没有妖魔存在，并没有危险。于漫漫现在还无法面对强大的妖魔，穆九歌便让她留在这一处。

    虽然她当年确实很喜欢于漫漫，但隔着那段满是血腥味的回忆，她实在无法心无芥蒂地拾回这种感情，总觉得隔了一层什么，甚至还产生了一丝怀疑。

    “阿姐！”腰上挂着铃铛的小姑娘于漫漫指着远处惊呼，“你看那边，有浓烟！”

    穆九歌原还在犹豫，这孩子看起来轻轻一碰就要咽气了。但他竟是挣扎着抬起手，死死抓住了穆九歌的衣摆，穆九歌便以灵力托起他，止血喂药，带回了聚落。

    虽然仍旧记不清她死前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却记得那份刻骨的痛苦和被背叛的滋味，以至于她想起这个曾真心疼爱的孩子时，心中没有半分温情和怀念，只有不解和愤怒。

    宁淮便不做声了。

    血色中隐约有一些声音：“这小孩竟然真的能把妖女引来，哈哈哈，天助我也！”

    她揉了下于漫漫的发顶，说：“先过去看看。”

    她追着这声音，来到了聚落不远处的山路上，很快便看到了一小群聚在一起的妖魔，似乎正围着什么东西大快朵颐，他们周围的土地都被鲜血浸湿了。

    她似是被他惊动，抬了下眼，没头没尾地道：“放他走。”

    那么，自己的死亡，会与她有一星半点的联系吗？她又会知道施二郎的下落吗？

    穆九歌心头一紧，忙上前察看，在妖魔之间看到了十分惨烈的一幕——一个小男孩被围在中间，生生开膛破肚，头无力地垂在一边，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二郎这孩子，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得太多，明明最小，却最懂事。最开始的时候几乎不说话，却忙前忙后，每到一个地方就忙着替她俩收拾住宿，生火做饭，洗衣叠被，无微不至。

    穆九歌深吸了一口气，自凌乱的回忆碎片中醒过神。

    “你这小孩做得很好，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这么轻易就拿下这个妖女啊！”

    可就是穆九歌这样宠着的孩子，最终却背叛了她，害她惨死在正道那群人手里。

    宁淮点点头，便将那人类魂魄提起来，出来设了个往生阵，送他下去投胎。

    穆九歌想到此处，便直接开口问道：“你可知，我当初是因何而死？又是被谁杀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