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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相思反过来质问:“那你呢?为什么躲躲闪闪?因为心虚还是有苦衷?”

    陆平意回忆着,“细想起来,今天王茹并没有提到过这段关系,对卫革女儿的失踪态度也很平淡。”

    卫革拒绝,颤巍巍走了几步,“小兰身上钱不多,要是没钱吃饭怎么办?我得早点找到她。”

    电话那头声音含笑而慈爱,“我女儿人缘真好。同学,你王老师说得没错,我们家下个月15号出国。不过没关系,你们可以电话联系,话费找她报销。”

    苗相思轻踩他的脚。

    妈妈呢?如果妈妈亲眼目睹她浑身是血昏倒在路边,能承受住吗?

    失眠了一整晚,苗相思担心自己猝死,便将见面时间推到中午。

    妈妈明明还在家准备做刚学的锅包肉,却要被迫接受她可能成为植物人的现实。

    “确认她知不知道卫懿兰的死?”

    两人站在路边看了很久的车水马龙。

    “还……没。”

    ……

    “你劝说过让她脱离控制狂母亲的掌控吧?鼓励她一个人出去旅游。我猜,你是不是也推荐了广西?更具体点,安朔村?”苗相思盯着王茹,“你的家乡。”

    “我舅舅说他查案最怕的是结案审讯环节。每个人都有难处,每个行为都是绝境。他抓过一个男孩,父母是赌徒,从小非打即骂,他在奶奶抚养下长大。后来为了给奶奶凑药费,加入当地□□。在一次团体火拼中,失手造成另一个男孩的死亡。”

    泪水还是抑制不住,顺着眼角滑落。苗相思把脑袋抵在陆平意的手臂上。

    “指向性这么明显的线索,警察难道没有进一步动作吗?”

    结束通话,王茹说:“我上个月就提了辞职,月底手续就能办全。你们

    他不太理解,“难过?替卫懿兰?”

    “不认识。”卫革放下碗,匆匆走进卧室。关门前,她一字一句强调:“我不认识王茹。”

    半响,他拉住她盛粥的手,盯着卫革出声询问:“听说您把王茹老师打到进医院,为什么啊?”

    卫革扶着膝盖起身,“我再去找。”

    《这是我见过最差的一届玄师》

    王茹沉默不语。

    妈妈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替她承受痛苦。

    卫革看见她,眼睛里多出些光亮,扬起手中五颜六色的广告纸,“我选了好几个适合女孩个人游的地方,你帮我参考参考。等小兰回家,我马上就买机票、订酒店……不过我听说有些人喜欢坐高铁欣赏风景,干脆让小兰自己决定。”

    “我的资料你们查得很全,可是你看漏了一条。”王茹并没有被吓到,她气定神闲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妈,我有学生不相信我们全家要移居国外了,我开着免提呢,你帮我做个证呗。”

    “威胁我?”

    “替卫革。”她说:“我知道卫革不诚实,或许很多年前,是她做了对不起王茹的事,现在遭到报复。可是你看卫革,女儿失踪,她的身体都快熬坏了。家里乱成垃圾堆,连洗衣机里的衣服都发臭生霉。学校都是她发疯伤人的传闻,工作应该也保不住。她的人生已经毁了大半。要是她知道卫懿兰早就死了,她就彻底没希望了。”

    卫革终于轻笑几声,“你真贴心,小兰以前也经常在我加班的时候劝我早点休息,可我总是反过来教育她——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孟方圆是这么形容卫革曾经的形象的:每天头发都一丝不苟盘在脑后,总是穿着深色套装,走路极快,高跟鞋“踢嗒踢嗒”响彻楼道。雷厉风行、简约干练。

    ·

    “你看,警察局已经传讯过他们了。”陆平意拿过笔录,“但是证据大过天,王茹这些天都在学校、宿舍,两点一线,没有犯罪时间。至于诱导卫懿兰离家出走,只是卫革的个人猜测。”

    她劝道:“老师,我先扶您回家休息吧。”

    “你们为什么这么执着?”王茹不解,“和卫懿兰是好朋友?”

    可是现在她就这么席地而坐,紧挨着垃圾桶。

    卫革眼窝凹陷,肤色蜡黄,银白发丝凌乱地洒在肩头,衣裳依旧是昨天那身,裤脚处还能看到血液凝干后形成的黑渍。衣服实在太宽松,由外像张网似的笼罩住她整个人。

    “我打个电话。”

    陆平意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劝慰:“有句话很经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话锋一转,“海市大学老师的名额每年顶多3个,你考上编制花了不少心力吧?王老师,舍得用自己的前途作赌注吗?”

    陆平意缓缓讲述,“男孩最后的遗言是希望警方给奶奶申请低保,他说这是同房的囚犯告诉他,他才知道的。他一直以为他和奶奶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所以做事向来不留余地。”

    卫革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她诱导小兰离家出走。”

    陆平意跟在身后。

    “在同一个村子就代表相熟?退一万步,就算我们认识,也不过是从前微不足道的际遇,对我的人生没有半点影响。”王茹伸手点了点他手中的资料,要挟道:“你们手里拿的是警察局的笔供?我是不是可以打电话举报警察徇私枉法呢?”

    苗相思低下头,隐去眼中将溢出的水迹,“没生气……只是……难过。”

    “这件事中,除了那对不负责的父母,好像谁都没错,但结局是无人生还。”他如秋水的眼眸沉静地凝视着她,“真相很残酷,却是给死者的交待,也是阻止罪犯进一步犯罪的枷锁。”

    苗相思烦躁地扒拉头发,她一个办公室白领,怎么还要学习破案呢?“我记得陆樾说他会去广西,能不能让他抽空去一趟安朔村?”

    “彼此彼此。”

    她猛地抬起头,带着愤怒质问:“那我们旁观者呢?应该持什么态度?同情还是厌恶?我搞不懂,追究事情的真相真的是在做好事吗?”

    苗相思细心替卫革布菜,陆平意蹙眉看着她异常的周到。

    见她无精打采趴在桌上,陆平意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先睡一觉,明天我们再去问卫革。”

    两人绕着街道寻了好久,才在一家旅行社门口找到卫革。

    苗相思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低声阻止,“陆平意。”

    再次走进病房,王茹很意外,带着戒备询问:“有东西忘拿了?”

    王茹没正面回答,反问:“卫懿兰上完课坐在教室哭,作为老师,我给学生建议有问题吗?这件事过去几个月了,我也没义务跟进不是吗?”

    漫无目的走了半个多小时,苗相思倏然感到脸颊一阵冰凉,回头,是陆平意拿着一杯奶昔贴在她脸庞,笑容灿烂,露出左边一颗圆润的虎牙。

    王茹放下手中的书,语气温柔但坚决,“我教的课程是选修,期末开卷考,每年那么多学生,我怎么可能特意留意                                                其中一个与我并不相熟的学生呢?”

    卫革摇摇头,“你见到小兰了吗?”

    苗相思快速打扫干净,又利索地炒了两盘菜。“老师,菜买的不多,做了清炒白菜和煎蛋,尝尝。”

    远处的小学正值放学,家长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孩,小孩撒娇指向卖零食的商贩,大人作势弹脑门,脚下却往商贩迈去,欢声笑语一片。

    苗相思继续,“你很喜欢历史吧?本科和研究生学得都是历史专业——其实我也很喜欢,历史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看郁郁而终的千里马百年后被人赞颂,看浮词曲说的歪理被逐个击破,看指鹿为马的冤案重见天日。”

    “嗯。”

    苗相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蹲下身,岔开话题,“老师,脚还疼吗?”

    陆平意搀扶着卫革去了她家。

    一进门,食物腐烂的臭味扑鼻而来。

    房间像空气凝结了般压抑,苗相思沉默地洗了碗,将剩菜放进冰箱。

    又该找谁讨公道?

    苗相思接过话茬,“对于警察来说,证据是办案的绝对条件。可普通大众不这么想,只要有足够多的人说同一件事,这件事就能变成事实。老师,要试试吗?”

    查房的护士来了又走,晚风从窄小的窗户吹进,掀起苗相思的刘海,明亮坚定的眼睛毫不退缩望向王茹。

    苗相思心情逐渐平复,她说:“我们再去找下王茹吧。”

    “王茹的养母叫秦虹,1980年出国,那年王茹6岁,卫革20岁。八十年代的乡村面积应该不会很大,所以她们大概率是认识彼此的。”苗相思逐个对比人物资料分析,“王茹回国毕业就考了海市大学,真是巧合吗?”

    “还生气呢?”他有点委屈,替自己辩解:“虽然卫革很可怜,但她肯定隐瞒了事情。我今天问话态度的确不太好,下次注意?”

    是不是也和卫革一样,不顾吃喝,整天守在病床边照顾她。可距离她回到自己身体的那天还要很久很久,妈妈的身体能支撑那么久吗?

    陆平意拿出装订好的文件,“这是你全家的背景资料,你1973年出生于安朔村,六岁被秦虹领养。秦虹和卫革就住在同一条街,所以你早就认识卫革。”

    “老师!”苗相思红了眼眶,她紧紧抱住卫革的手臂,央求道:“老师,休息一下吧,身体经不住这么折腾的。最起码回家吃顿饭,眯一会儿,小兰我去找,好不好?”

    “这就奇怪了,你们平时又没有交集,王茹老师为什么不顾职业道德突然诱导学生做坏事?难不成是曾经的旧怨?你们以前认识?”陆平意语气不算友善,甚至能说强势。

    她拎起背包向外走。

    苗相思失去做戏的耐性,站在床尾审视王茹的表情,“老师知道卫懿兰会去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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