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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机就发生在不久后。

    他默默垂头,将手搭在一侧立起的膝盖上。

    因为初次见面的细作身份,那湦当时并不得慕奕寒信任,他对自己养伤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彼时他虽没在明面上做什么,但那湦能感觉出来,自己进出时常有人看着;他不能离开当时慕奕寒长居的院子,也没有个正式的身份。

    但那湦并没有亲眼看见慕奕寒登船出海,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

    “是你做的?”

    他一直知道,慕奕寒野心勃勃,剑锋所指从来不止是某一块土地和权利——

    短刃藏有机阔,出鞘便瞬间弹至两尺,化身一柄长剑,直取慕奕寒命门。

    那湦思忖间抿紧了下唇。

    还是等他在一个多月后挣扎着下了地,一瘸一拐地央求旁人搀扶带路,上赶着去找慕奕寒,才算是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长剑至背后没入,洞穿了他的右胸,当场鲜血四溅。

    也提供给了慕奕寒逐鹿东荒、问鼎人极的那一方舞台。

    “因为我,喜欢你。”

    如此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另外两方势力自然是急于撇清干系;加上慕奕寒的“积极”运作,本来只想把自己摘干净的两家,变成了互相往对方身上泼脏水,有真有假。

    他们搜刮民脂民膏,手握巨额财富,豢养私兵,形成割据;虽然没有人造反,但东荒皇族,不过是他们养着玩的吉祥物,用以平衡三方势力——

    他知道那湦并不会回应他什么,只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一遍遍重复着——

    “好。”慕奕寒叹息,点了点头,“那件事发之时,东荒大陆是何局势,你应该知道。”

    作为某强大势力手下的将军,那时的慕奕寒早已恶名在外,他向来雷霆手腕,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但既然是势力新贵,自然也大把的人想要巴结。

    所以……

    “慕奕寒……所以……你现在还来找我……是了为什么?”

    眼下看着靠在床头,一脸病气的慕奕寒,那湦却讽刺地觉得,想必也不会比当时的他更狼狈了。

    彼时人族皇室积弱数十年,早已形同虚设,整个大陆被三大世家联合掌控,分庭抗礼。

    受伤前那湦就大概知道,陆上三方势力中,有一方是算得上最根深蒂固,也相对财雄势大;但现任主事人并无大志,只求守业,一心躺在祖辈们的功劳簿上吃老本。

    龙绡宫金尊玉贵的小殿下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侍候人,就连寻常的洒扫功夫都做不来,留在慕奕寒身边也只能干些端茶递水的活计;又因为他平时见人总遮遮掩掩地挡着脸,没少忍受闲话白眼。

    只可惜,送上门来的无论是绝色美女还是俊俏小倌,但凡活物,无一例外的,都被他拒之门外;只有一个那湦,被当做敌方细作抓了起来,非但没被“宁杀错,不放过”的慕奕寒手刃,甚至还一反常态将人留在了身边。

    虽然北冥舸当时已基本造好,但因为战火骤起,三方势力彻底决裂,再也没有了坐下来合作的余地;所有人的精力都被战争吸引,忙着为自己的势力争权逐利,谁也没有多余的钱财和人力,继续浪费在北冥舸这块“前途未卜”的铁疙瘩上。

    他痛苦地抬眸,死死地盯着慕奕寒,好像想从对方的眼中找到答案。

    因为那场战乱的号角没有被吹响,所以北冥舸如愿驶入了无镜海的海域;而慕奕寒的争霸梦想,也随之泡进了海水里。

    慕奕寒闻言缓缓垂下眼睫,“抱歉。”

    因为没有哪一股势力能对其他两方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他们还处在互相试探、虚与委蛇的阶段。

    在他伤愈后不久,除慕奕寒所在势力外的另外两方势力不知因何产生龃龉,两方逐渐势同水火;最终以三足鼎立之势平衡了东荒大陆数十年的局面被彻底打破,揭开了往后十年战乱的序幕——

    “呵——”他冷笑一声,“随便找个人假扮你的男宠,很难吗?还是……”

    “是因为没有人替你挡下那一剑,你就失去了发动战争的借口吗?”

    此刻那湦所处的时间点,比上辈子他替慕奕寒挡刀时略晚一些,但整个东荒大陆的局势当不会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区别。

    反正几伙人谁的手上也不干净,当许多背地里的腌臜事被抖出来,已经没有谁还在乎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刺客是谁派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北冥舸上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不止看过北冥舸的详细图纸,甚至还是首批登船出海名单中的一员。

    “那湦,我喜欢你。”

    “这和我受伤有什么关系?”他不解地问道。

    “他们都说,你是我豢养的‘男宠’。”

    “你发现再也没有一枚棋子,可以像我一样,让你用得那么趁手。”

    因为没有无镜海水的滋养,人族的药石又对他完全无用,那之后他在床上躺了足有月余才能下地;而慕奕寒,只在他重伤昏迷的第一天,随大夫一道来看过,此后便再也没有出现。

    那湦震惊地看着慕奕寒,看对方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辈子发现北冥舸的时间晚于他上辈子替慕奕寒挡刀,也就是说,前世北冥舸也曾顺利下水并驶入无镜海;只因为他用身体接下了那柄长剑,重伤卧床,所以对一切毫不知情?

    “慕奕寒。”他冷冷道:“你怎么还好意思提?”

    当时屋里的人不多,各有各的忙活,都离着摔倒的两人不近;那一点金属的寒光中,那湦与小厮四目相对,各有各的震惊。

    他不是不知道慕奕寒野心勃勃,也不是不知道对方心思深沉,但还是为自己爱过这样一个男人感到恐惧。

    “不必惺惺作态了,慕奕寒。”他直言道:“这些事,还有你,和北冥舸之间究竟有何关系?”

    “就算有,另外两家也必不可能答应。”

    “北冥舸,你也见过了——”慕奕寒接着道:“如此庞然大物,无论是建造初期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甚至是技术,还是之后送它入水远航,成功驶入无镜海所消耗的资源,都不是任何一个世家有实力单独承担的。”

    那湦照常端茶进去慕奕寒的书房,因为当时还不太适应腰下那双人腿,迈过门槛时一个不当心跌倒在地,还连带着撞倒了身边与他同来的小厮。

    小厮手中装茶点的食盒子正好打翻在面前,他瞧见了里面露出的一点诡异的寒芒。

    “今日你能看到它顺利驶入无镜海禁区,是三个世家联手的结果。”

    仇恨的种子早已种下,只差一点阳光雨露,就这样在慕奕寒的手段下,开始生根发芽,拉开了争斗的序幕。

    “没有。”看着那湦的表情,慕奕寒很快否定道:“那湦你好好想想,你伤愈之后,发生了什么?”

    无镜海温热的海水中,他仍觉寒意砭骨。

    “还记得吗……”慕奕寒说着愧疚地低下头,上扬的嘴角又好像带着某种隐蔽的,不可言说的喜悦,“那个时候,你刚到我府上……”

    看着那湦痛苦的表情,他也心疼地眉峰紧蹙。

    刺杀不成,反倒让新贵将军身边最“喜爱”的男宠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慕奕寒所在势力的家主闻信,自然是顿觉颜面尽失,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就算只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不得不放出话来,要为手下爱将讨回公道。

    慕奕寒的目标是一统东荒,成为真正的天地共主。

    都是装的。

    慕奕寒城府极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为人处世目的性极强;眼下他不知道对方做这些到底有何图谋,就算真没有,他也不打算接受慕奕寒的道歉。

    怪不得他躺在床上那一个多月,慕奕寒连面都没有露过,原来彼时对方正忙着搅动东荒大陆的风云际会。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彼时那湦刚到慕奕寒身边不久,也并不了解心上人的身手,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他就飞身挡在了慕奕寒身前。

    “不是的!那湦!不是……”慕奕寒急急地否定道:“是因为没有那场行刺,北冥舸才如期下了水,但我来找你……是因为……”

    跟慕奕寒的宏图霸业相比,他不过是战争发动的祸水,一枚棋子,一块不起眼的垫脚石。

    小厮眼见行藏败露,直接抽出了短刃。

    谨慎仔细如慕奕寒这样的人,即便因为那湦长了张与自己白月光过分相似的脸,他将人留在了身边,却也处处戒备。

    这一切那湦可以猜到。

    前世那湦初登东荒大陆时,是个连路都走不利索的“小笨蛋”,他两眼一抹黑,断断续续花了小半年才找到慕奕寒;又因为什么都不懂,为了接近慕奕寒,他还被当成细作抓了起来。

    虽然早就清楚慕奕寒没有爱过自己,但在这一刻,失望还是犹如冰凉的蛇信,顺着脊骨舔遍他的全身——

    而慕奕寒则是其手下豢养私兵中的一名新贵将军。

    若非是整个事件的亲历者和当事人,那湦觉得就凭此刻慕奕寒的真挚,自己简直都快要信了对方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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