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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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玉霜从来没有向她表明过她心悦萧胤玦，萧胤玦亦不曾说过要取消婚约，她无意霸占了褚玉霜十余年人生不假，可这并非她本意，她已感激侯府不将她扫地出门还保有她的颜面，更不会与褚玉霜争什么。

    褚雪镜何尝不知道她如今这副模样并非天生。

    “褚姑娘，我观你形色飘虚，却不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约莫是医者仁心，褚雪镜本只想让她抓些温补的药以作遮掩，秦合欢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闭了闭眼，轻声说：“母亲，我有些乏累，想小睡一会儿。”

    “三小姐自己烧了秋玉阁，火势太大……”

    【她怎么又病了？】骤然出现的男人嗓音仿若一湾清泠的甘泉，褚雪镜猛地睁开眼，后背已冷汗潸潸。

    她仿佛穿过盖头看到忠远侯府的人们强打喜意也难掩哀戚的面容，喧天锣鼓花影纷飞，直到花轿落下，轿帘掀开，一张骨节有力的手掌伸至她面前——是萧胤玦的手。

    褚雪镜颇觉匪夷所思，让这种人穿来的意义何在，比她还蠢，偏偏还穿成了身份最尴尬的镇北王世子。

    至于卫北临心声中提到的“书”……

    不过…卫北临记得他已经上床歇息了，昨夜穿成猫也是在他睡下之后，所以也有可能是他睡着后就会穿成猫。

    她爱装病哗众取宠，还用病弱陷害褚玉霜……褚雪镜此时当真好奇卫北临看的那本书的内容，且不说她病得要死了，就是恃病行凶这种事，她前世一次也没做过，为何书中会如此描写？

    他现在摸出一点规律了，他穿成褚雪镜的猫的契机许是黑夜，一到夜晚降临他就会变成猫。

    月月皆饮之毒，褚雪镜看着乔恩兰忧虑地坐下拉住自己的手，每月能定时给自己下毒之人，除去忠远侯府里的人物，还能有谁呢？

    褚雪镜一怔，不受控制地开口，“只是舍不得侯府。”她想她对萧胤玦是有喜欢的，更何况他曾救了自己的性命，对她关怀备至甚至亲请圣上求娶她，而她因身体羸弱拖了婚期，又不料皇后突然病重薨逝，太子守孝三年，于是直到她二十才成婚。

    可无论乔恩兰演得如何真，真到连她自己都骗了去，也是徒劳。昏昏沉沉中，褚雪镜竟有些恍惚，梦深梦浅，分不清今生前世。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褚玉霜为何会在今日自己烧了自己的闺房……

    褚雪镜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抬手挥开了遮住视线的盖头，看清了萧胤玦悲痛欲绝的脸。

    说来金雪这只猫还是三月前萧胤玦送来的，褚雪镜见它乖巧可爱便心软留了下来，前世金雪没被莫名其妙的人穿，却也没能活久，褚玉霜回府后没几天就死了。

    但褚雪镜一眼便辨出，这分明与萧胤玦日日随身佩戴的那块是一对。

    随着银梳落地发出的轻响，褚雪镜脑中“嗡”了一声，沉甸的凤冠金钗几乎要将她压垮，她下意识要起身追随乔恩兰的背影而去，却被喜娘摁着坐回妆台前，腻人的香粉扑在她脸上像是要埋葬她的鼻息，她木然看着铜镜中被勾勒容颜的自己，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大夫人！大夫人！”褚雪镜的话被门口匆匆闯进的丫鬟打断，这丫鬟是乔恩兰的贴身婢女，鲜少有如此慌张的时候，她冲进来对乔恩兰哭喊道，“三小姐……三小姐……”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的确自幼体弱多病，又因九岁那年的绑架久病难愈，这些年忠远侯府从未放弃为她寻医，但各个都说她痼疾难医、只能用药勉强撑着方能喘息，就连宫中太医亦束手无策，久而久之她也认了命，直到秦合欢救下她，告诉她她积毒已深，无力回天。

    褚雪镜头脑似乎清明了两分，他们算计她暗害她，如此种种，只是为了褚玉霜么？

    褚雪镜：“……”

    但她与太子萧胤玦的婚约是萧胤玦自请圣上赐婚而来，如若萧胤玦改变心意直说便是，何必……

    “二姐，”褚玉霜在一旁柔声道，“二姐想喝玉合汤么？可驱寒生热，许能让二姐好受些。”

    褚玉霜死了吗？

    乔恩兰自然无有不应，温声嘱咐了两句就待着褚玉霜离开了。褚雪镜发病是常有的事，但乔恩兰几乎次次都会来探望，端足了慈母的架势，府中上上下下无人会怀疑她对褚雪镜的疼爱之心。

    乔恩兰神情一变，厉声问：“三小姐怎么了？”

    照他这副德行，能不能活过今年都难说。

    她的身体不喝药根本没办法支撑，于是任由秋芝扶着她坐起来，褚雪镜接过药碗，澄棕色的药汤微晃，一股没由来的恶心却涌上喉头，她偏过头将药碗塞回秋芝手里。

    “小姐等奴婢片刻，奴婢去去就来。”秋芝怕她着凉又扶着先让她躺下，然后才心事重重地从房中出去。

    【不过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卫北临伸长前肢舒展了下筋骨，又懒洋洋地仰躺回窝里，真把这地方当成自己家了，【真千金女主已经回府了，但是书里的剧情一个都没对上，我不会穿错书了吧？】

    还是说，在外人眼里，她就是这般人？

    【别说，当猫还挺舒服的，什么都不用管，还不如让我直接穿成猫呢。】卫北临是个话痨，穿成猫心声也不消停，【虽说是恶毒女配的猫，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受到了恶毒女配的庇护，那我还不是横着走！】

    卫北临窝在屏风角的暖窝里，无意识地甩了甩尾巴。

    【书里说褚雪镜表面体弱多病实际上只是比正常人虚弱一些，但她总喜欢用这一点博取关注、怜爱和同情，特别是在女主回来之后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取代还总用自己的病陷害女主，但我看褚雪镜那病殃殃的样子也不像装的啊…】

    “女子出嫁哪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乔恩兰说，“母亲再为你梳一次头，今日之后，你便是他人妇了。”

    她茫然望向花轿周围接亲的人们，无论是世家还是百姓，皆伤痛不已，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是指责厌恶，仿佛造成如此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褚雪镜。

    前世她不疑有他，可重来一回再意识不到端倪便是枉活了，她不知道金雪是不是乔恩兰杀的，但只要把它送走，也许金雪也能捡回一条命。

    “此毒阴狠，乃是江湖失传的夫见笑，以蚕食人内府出名，且毒发时长，非一日之功，须得每月皆饮，才会毒发至你这等程度。”秦合欢的母亲是江湖名医之爱徒，所见奇毒尤多，秦合欢自幼耳濡目染也习得一手好医术，但自药医谷避世后夫见笑便已失传，不想竟在京城中再见此毒。

    “镜儿，”乔恩兰的声音又在耳畔，“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怎的神色这般惨淡？”

    前世秦合欢将她秘密带回回春堂，第一时间就为她把脉看象，那时她已到油尽灯枯之时，全靠心里那点恨吊着一口气。

    无论是哪一种，明天白天他睡一觉就知道了。

    府医说是误食了柳叶桃，那时她正病着，没有精力去管真假，只得在乔恩兰说服下由婢女匆匆处理了金雪的尸体。

    病来如山倒，褚雪镜拥着几层厚软的被褥仍然感觉不到暖意，乔恩兰和褚玉霜的目视更让她觉得恶寒，仿佛自己是一只病兮兮的猪仔，关怀下暗藏着无声的称量。

    褚雪镜眼瞳动了动，窗外天色已暗，屋中也因为她醒来点了烛火。

    褚雪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又许是甫一重生还不适应，一番折腾下来回府后又病了。

    不如想个法子把他送走好了。

    褚雪镜望着铜镜里乔恩兰被镜边扭曲的倒影，心中莫名感到惴惴不安，不由颤声道：“母亲……”

    褚雪镜垂着眼皮，麻木地伸出手腕让府医把脉，心里却想的是离开回春堂时秦合欢说的话。

    “今日带回来的如意酥小姐想尝尝么？”秋芝察觉到她气息不稳，猜测她可能被魇住了，便顺着她来。

    积毒已深……褚雪镜冷眼看着府医又对乔恩兰说些寒气入腑、需好生调养云云，不觉悲凉只觉讽刺。

    锁扣被指尖挑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枚云纹冷色玉佩。

    褚雪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惶惶然重复秋芝的话，“好，如意酥…如意酥…”

    “小姐？”褚雪镜向来喝药如饮水，秋芝从没见过她如此情态，“小姐是不是还有哪里不适？我去叫府医来。”

    “不。”青丝已被汗水浸湿，狼狈地贴在褚雪镜的肤肉上，即便她面如透纸，唇色却还像涂了口脂一般艳红，“先放那吧，我…我想……”

    褚雪镜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想说话可喉咙像被扼住一般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套上鲜红金绣的婚服，如同傀儡一般被塞进花轿。

    褚雪镜拧眉，虽说卫北临的心声她能听得一清二楚，可若是卫北临每夜都会穿成她的猫，她碍于卫北临定然行事不便。

    【算了，等下个剧情点就知道了。】卫北临很会安慰自己，【要是都对不上，虽然我很想去世，但至少褚雪镜不会死得很惨，男女主也不用虐恋情深了吧……】

    前世她被困于闺阁太久，什么都一知半解，褚雪

    褚雪镜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她现在腹中如同蒸冰，根本生不出力气，没吐出来已然是万幸，更别说吃什么东西了，“不必了。”

    “镜儿，”忠远侯夫人乔恩兰匆匆赶来，身后还一并跟着褚玉霜和府医，“你昨夜犯病身子还没好全，今日就不该出府受凉。”

    她失神地躺在卧床上，秋芝见她醒了，便将一直温着的药汤端来，“小姐，先喝药吧。”

    卫北临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注意到褚雪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将药汤尽数倒在树盆里。

    她不知道这些药里是什么，与其无知吊命，不如险中求生。

    她慌乱间视线落在手边的锦盒上，那是昨日褚玉霜特意来送予自己的新婚礼，她还没来得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