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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北临:“……”

    若雪目视高台,言辞坚定,“卫郎,我不会心软的。”

    这话在座的人敢想,但只有萧云瑶敢说。堂上景仁帝面色不变,竟也不像从前对卫北临多加袒护。

    景仁帝长叹一声,既然如此,他便只能秉公而为了,“小子,你说宴上有卫北临偷养的外室?”

    舞乐戛然而止,景仁帝脸色低沉如水,堂中舞女纷纷跪伏,胆小的已瑟瑟发抖,众人皆静声屏气,死寂和恐惧在空中蔓延,落针可闻。

    景仁帝神色淡淡,却是抬手止了贺尹的话,“让她说。”

    余下众人:“……”

    景仁帝叹了口气,未尽之言何意显而易见。

    太傅者,多为帝王师,为师为父,为忠为臣,即便是皇帝,也该给自己的老师几分薄面。

    卫北临:“???”

    “那你为何之前不闹?”萧胤玦却忽然开口,“今日除夕佳宴,你又来告发什么?”

    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皇帝不会一无所知。

    金陵子弟自幼学礼,即便平头百姓也知道皇帝面前不可放肆,今虽是一年一次的盛宴,可年前重臣遭刺杀一事本就触怒圣颜,皇帝碍于证据稀缺无从发作不代表此事就此揭过,各家世家朝臣都谨小慎微生怕被揪出把柄成为顶罪羊,偏偏出了这么一个不长脑子的蠢货。

    看来这卫世子今日算是触了皇帝的霉头了。

    景仁帝:“……”

    而对比一脸无所谓的卫北临,自然恨不得把他拳打脚踢一番好。

    皇室正宴上冲撞皇帝是重罪,只是禁足一月已是皇帝看在林泉正曾教养过他的份儿上格外开恩。景仁帝登基十年,林泉正尊封太傅而如今年过半百已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早已生了辞官还乡之意,可为了林成观不得不咬牙坚持。

    卫北临离席走上前,拱手道:“回陛下,她瞎说。”

    但这女子既然胆敢当众向皇帝求助,想必有几分真,更何况,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一个舞女怎会心甘情愿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诬害世子呢?

    然此刻他想搅稀泥和浑水已经由不得他了,只见粉裙中忽然跌出一女子,啜泣连连道:“奴婢若雪,请陛下为奴婢主持公道!”

    “太傅。”良久,景仁帝开口。

    常人眼中虽不算稀奇事,可一旦被发现,便是言官弹劾的要害。

    卫北临不想和有病的人说话,朝皇帝作揖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如若有所欺瞒,臣九族不得好死。”

    权贵世族、官宦众臣,贪恋美色者不在少数,然权力分布错综复杂,若想在金陵立足、巩固势力,往往以联姻之策最上。虽为联姻,但既有强强联手,亦不缺弱者攀附。

    贺尹立在帝王身边,厉声斥道:“大胆!你何等身份胆敢求请陛下?!来人……!”

    不知是谁不小心掀翻了酒杯。

    林泉正正身伏拜道:“微臣多谢陛下!”

    林成观一言是为导火索,幕后之人料到景仁帝对林太傅一家必定宽容,而林成观此人暴躁多言、最易上钩,是最好的栽赃人选。

    但林成观好歹是林泉正的独子,傻的了一时傻不了一世,故而这位名为“若雪”的舞女才是此计的重头戏。

    她忽然神色微变,咬牙道:“奴婢要向陛下告发一人。”

    他道:“姑娘,我清誉何在?”

    若雪泪痕未干,抽泣道:“不是夫妻却胜是夫妻。”

    若雪却瘫跪下去,仿佛失了生气的木偶。她恨恨望着卫北临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自然是因为……”

    她嗤笑道:“该不会是怕她断了你的前路吧?”

    萧胤玦薄唇微抿,却也跪了下来,“父皇……”林泉正是景仁帝的老师,亦是太子的老师,萧胤玦如何能坐得住。

    萧云瑶:“人家都出来指认你了,你还在这装傻?”

    林成观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慌张恐惧,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那个纨绔罢了,父亲何必上纲上线……

    卫北临反唇相讥,“你说认识就认识?”

    林泉正官封太傅,曾经亲自一手带大如今的皇帝,后来同是储君的老师,光是这两项功绩足以保他一族后世无忧。

    大燕律法明令一夫一妻,纳妾必须通过正妻同意,且妾者不得超过三人;因此若女方势弱依附男家,便不得不忍气吞声,若女家势高,男子多暗中偷养外室,不算什么稀奇事。

    跪在自己父亲身后的林成观脸色一阵青白,他抬头还想辩解什么,却被林泉正一把压回去。

    要是在现代她哪用当舞女,奥斯卡影后都非她莫属。

    卫世子养外室一事他们确是有所耳闻,然传言纷杂,群魔乱舞,唯有那日亲自在鸿玉坊见到的人才知道真相。

    众人:“……”

    堂下老者颤颤巍巍将头伏得更低,“微臣在。”

    并非他们对卫北临这个纨绔抱有多大希望,但卫北临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他们对他的见解。

    若雪美眸一瞪,豆大的泪珠又滚了下来,“卫北临!你欺我辱我也罢,我贱命一条随你怎么作弄!可如今对簿公堂,你还妄想欺瞒陛下吗?!”

    人生啊。

    反观卫北临倒是不慌不忙,任由他们纷说。待他们说得尽兴,他才轻描淡写道:“我不认识她。”

    林成观再傻,到现在也知道自己惹火上身了,只道:“回皇上,臣晃眼一瞧并不确定,兴许是看错了,请皇上恕罪。”

    从林成观莫名其妙说那句话开始,他就隐约察觉到景仁帝送给别人的大礼还未拆开,倒是有人先给他送上“礼”了。

    “卫北临,”景仁帝支着头,眸色淡淡地打量着他,“此女所言可属实?”

    若雪纤指一抬,果不其然正正指向还在品酒的男人。

    事情走向逐渐奇怪起来,两人各执一词,总有一人在说谎。

    还笑他!他都“死到临头”了!

    “陛下!”席间一老者骤然起身,拽着一青年疾步上前跪下,“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卫北临终于忍不住了,“您神经病呢。”

    好似唇边还有未散的笑意。

    卫北临不卑不亢道:“那是自然,臣在用九族发誓。”

    此情此景似乎同围炉宴那日渐渐重合,唯一不同的是,他状似无意地扫过她的面容时,褚雪镜毫无征兆地抬眼,与他的视线一触即离。

    毕竟林成观年已二十仍文不成武不就,林泉正只有他这一个儿子,除了以太傅之位为不成器的孩子谋求荫庇外,还能做什么呢?

    他见众人似乎还不信,能屈能伸地跪下,竖起三根手指,“臣以卫家九族起誓,我绝对不认识这位若雪姑娘……”

    景仁帝睨了他一眼,只道:“林成观御前言行无状,念其初犯,便禁足一月吧。”

    四下哗然。

    若雪哀婉摇头,面露凄色,声泪俱下,“陛下明鉴,奴婢实在是迫不得已、求公无门才冒死求助陛下!”

    唉不是,这玩得有点大了吧?!

    这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他知道原主从未沾花惹草过,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原主的桃花债了。

    啪。

    卫北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好了!”再说下去他敢说可没人敢听,景仁帝拧眉去问那舞女,“你说,你与卫北临是何关系?”

    背后人借林成观的“口无遮拦”想捅到大家面前的事——

    林成观背脊一抖,终是不想当众忤逆父亲让父亲丢了颜面,亦不愿将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便安分地跪伏在地,高声道:“臣鲁莽多言,自知有罪,谢陛下隆恩。”

    景仁帝脸色阴晴难明,指节在扶椅上缓缓敲着,嗒嗒的轻响却比锣鼓更让人觉得心脏咚咚,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他们的项上人头上。

    萧云瑶“呵”了一声,“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更别说,卫北临尚未娶妻,罪加一等。

    她又垂下了眼,神情变得温柔,“我有了卫郎的骨肉。”

    女子身形纤弱,泪意婆娑,柔柔地伏在堂中,我见犹怜。

    但那日他与一女子同乘马车是事实啊!

    但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林太傅这儿子哪是真的蠢货,分明是被人当枪使不自知,还要让他年事已高的父亲给他善后。

    众人不禁想,这么多年他吃喝赌的名声广传金陵且真的不能再真,却是当真从来不曾有过桃色绯闻,难道真冤枉了他不成?

    景仁帝幽幽道:“何人?”

    林泉正嗓音低颤,“逆子!跪好!”

    萧云瑶坐在萧元灏对面,她憋了许久总算逮到机会开口,“卫世子,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都与人当众同乘马车了,现在又嫌弃人家、不认人家是怎么回事?”

    景仁帝回过神来,沉声道:“卫北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几句话掉下来她已情难自抑,便是妆容也哭花了,称得一句梨花带雨,叫人忍不住同情。

    卫北临:“……”

    卫北临眼神微动,先前扰乱视线的人该趴的趴该跪的跪,他只消轻轻抬眼,便能瞧见斜对角淡然自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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