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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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睡醒，虽身上还是发烫，伤口也依旧疼痛难耐，但精神头比之前好多。也是隔着屏风，他一眼就瞧见个纤瘦身影，恍惚还以为是妹妹玉曼。

    “里头是猫是狗，究竟是什么身份，倒是出个气呀。”

    苏织很想说，管他伤不伤身体，人参鹿茸肉桂什么大补上什么，最好用上砒霜、巴豆、草乌、狼毒之类的毒药，管叫他一剂痊愈，两剂升天才好。

    “好教贵客知晓：老太爷并不在此处，他平日多住在淮阳老宅，如今外出访友。贵客若有要事，不如去淮阳等候。”

    思量间，香芸打里间脸红红的退了出来。

    淮阳，苏姓，族长，翰林院编修。

    门子走后，她心中念头百转，不知对方究竟是否如她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

    她接了大夫开好的药方，递给苏织。见她面色冷凝如霜，想着里面那位贵人，虽粗衣布服，形容憔悴，不掩清秀文雅，端的是翩翩少年，带着她未曾见识过的风流意气。

    苏织一声冷笑。

    陈大夫还没接来，方平两个自不肯放他离开，只好言劝说，叫他侯在一旁。

    如晴天霹雳，轰隆一声砸在苏织心门。

    她握紧椅子扶手，缓缓坐下。须臾间心里转过八百个念头，说：“去回，阿翁外出访友，不在此处。我一小女子不便待客，叫他们淮阳城里去。”

    苏织头皮一麻，天灵盖冷飕飕。

    好在帽顶村距镇子不远，驾马车很快就接回陈大夫。他挎着药箱，进来看到满院子人，尤其门口站着个衣着华贵、风姿不俗的少女，微微一愣，来不及说话，就被焦急的方平请进门去。

    刚过未时，苏织心里闷闷地，不知是不是午膳用多了。她叫了盏紫苏饮，还没来得及用，就听有下人来报，称村里两个孩子带来三个陌生人，要拜访‘苏学士’。

    顾祯沉吟。

    隔着屏风，隐隐绰绰能看到人影。

    苏温不过一七品编修，他称一声‘学士’，纯纯客气。

    上手探一探滚烫额头，又揭开伤处，连连摆手，称自己不成，让叫镇上坐馆的陈大夫去。又担心贵人怨自己不尽心，解释称，陈大夫祖上是军医，治疗跌打棒疮等外伤颇有心得。他医术高明，高热昏厥等大病都治得，平日里也治被锄头伤了手脚的农人，被野物伤到的猎户。

    陈大夫手下不停，睃他一眼，“惠民局的人参败毒散倒是精妙，只是你家主人身体虚不受补。”

    富安扶住顾祯受伤的那处手臂，感受到主子眼皮颤动，用力攥了下，血迹渗出，他面无表情，语气夸张：

    “要不，我去拦住这两个孩子，打听打听？”

    下人居所，距正门较近。苏织还没走到，就见汤婆子匆忙而来。

    顾祯病的厉害，怎么可能找到山下，又找她家，指明‘苏学士’？她自我安慰，必定是其他人，或许是阿翁京城故人。无论如何，打发走便是。

    门子站在屋外回话，闻言摇头。

    苏织站在门外，越想越气。扬声，隔窗喊：

    “你这伤口有段时日了吧。之前用过上好金疮药？只是后来怎么没及时换药，还滚得这一身泥，伤处崩开，失血过多，心神损耗又郁结于心，导致邪风入体，烧热不退。先用小柴胡汤退热，又能疏肝开郁散火。”

    苏织骂了句：娘的。

    苏织蹙眉，“从哪个方向来得？乘得马车还是牛车？”

    但这人能看清京城政局动荡，带全家远离漩涡，保全家族，也不失耳清目明、大智若愚。

    让他早点好，快点滚。

    私心里，香芸怕五娘子将对方赶出去，压低声音小声道：“我瞧着，贵人如芝兰玉树，行动举止皆不俗，应该不是坏人。”

    李三伯勉强算个草药郎中，给大伙儿看个头疼脑热，猫抓狗咬还成。被宋狗子和阿月两个孩子硬拉扯来，本就不情愿。进门一看，贵人躺在床上，旁边两个虎视眈眈的随从，顿生胆怯。

    两个门子肉眼可见的慌张了。

    汤婆子连打眼色带上手拉扯，苏织全然无视，一把拂开跟随入内。

    果真是顾十三这个心思缜密、无情无义、谎话张口就来的王八蛋。求着别人救他性命，嘴里半句实话都没有。也不知道前世里自己怎么就那么蠢，信了他的鬼话不说，得知真相后，也轻易原谅，甚至一颗芳心暗许。

    《重生之我带全族去谋反》

    她心里扑腾的紧，本想小憩，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去看在仆人房里养病的大丫鬟福金。

    苏温在太学执教时，他年纪尚幼，没听过苏温的课。师傅曾说，苏温为人纯善耿直，一生钻研学问，只可惜不善官场逢迎，在正七品位上蹉跎半生。

    门子摇头：“我看着，是两个孩子从山脚方向带过来的。”

    “不好了，五娘子。有三个来拜访老太爷的客人，血呼喇的倒在咱家门房，我叫人把他们抬到客院，去请了村里的大夫。”

    顾祯被方平、富安搀扶，在门房寻了处凳子暂坐，也客气给上了茶水。那去回话的门子回来，同门房另一人嘀咕两句，门子满面堆笑。

    好一个陆景如。

    “这位小官人失血过多已致心悸，又思虑过多心脾两虚，先用小柴胡汤退热，再用炙甘草汤补血，加半个桂枝汤打底补足阳气，如此才不伤根本。”

    闻听苏织相问，李三伯从廊下蹲着的角落处站起，拘谨说：“贵人伤得颇有些重呢，伤口瞧着血忽淋拉地，咱也不敢处理，叫人打水，先给他简单洗了洗，等陈大夫吧。”

    又说：“上好的人参多贵呀，你们吃得起，我们小医馆也供不起呢。”

    如此，都无话，静静等大夫。

    她纳罕，心说，寻常人拜访阿翁，都去淮阳，哪个消息灵通的，知晓了阿翁在这里的别宅？

    正想站起来去瞧瞧，灵机一动，问：“那三人，可有说明身份？”

    “啧啧…”，陈大夫边清理伤口边啧啧碎嘴，“小官人挺能忍。”

    幸在陈大夫还絮絮叨叨嘱咐注意事项，没人听到香芸低语。苏织闻言，她素知顾十三好皮囊，常引得小娘子心生恋慕，莫说没见过世面的香芸，前世里，自己不也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最终丢了性命？

    富安看看方平，又看看顾祯。小声问：

    若他没猜错，两名童子提及的，应该是五年前告老还乡，带全家离京，颇引发讨论的前翰林院编修兼太学教授苏温。

    顾祯早在门子回来时就觉察不妙。闻言掐了掐方平的手，双眼一闭，向后倒去。

    “糟糕，主子伤口又出血了，再耽误下去，该不会病死吧。”

    陈大夫闻言，急忙道：“我也跟着马车回去罢，省得多跑

    没在意香芸的话，只看了看手里药方，吩咐人去抓药。

    方平正照顾顾祯换衣，闻言示意富安接手，他人来到门前，迅速拉开门，迈出，又关上，施礼道：“叨扰了。咱们是京城来的，我家少郎君从前受过苏学士教导，特来请教。”

    阿月和宋狗子把他们送来，本也就等着要见五娘子，送她采来的野果，也等在门房。

    陈大夫急匆匆被接来，并不清楚宅院主人身份，只估量少女是宅院主人，虽在村里，但观其奴婢下人，也知非富即贵。遂不敢造次道：

    方平一把扶住，大呼小叫：“哎哟喂，我的小郎君呀，连日赶路来见苏学士，积劳成疾，伤寒发烧了呀。这可怎生是好。”

    方平插嘴，“不用人参败毒散吗？”

    遂调转头，怒气冲冲往客院而去。

    “不怕不怕，苏学士乃温文君子，教人不倦，岂有将好学故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须臾间，他改变主意，吩咐说：“去找那两个童子，一起下山，就说我们投奔苏学士而来。”

    不测的猜想变成现实，她阖了阖眼，人都抬进来了，只能认命道：“来者是客。听下人说，贵主人身体不适，不知伤势如何？”

    强撑，半起身，施礼道：“在下陆景如，京城人士，久慕苏学士渊博。今日不请自来，实在冒犯。只是身患重病，不得不来贵府求救，还望小娘子海涵。”

    “他们说是故人，一无名帖二无拜礼。”，犹豫下，又回道：“我瞧他们狼狈的很，有一人被搀着，像有重病。”

    见状惊恐：“哎呀，这可怎么好，快去叫李三伯，他会瞧病。”

    虽在门房时，是装晕，但被抬进来后，躺在久违的床榻之上，知道自己能得到有效治疗，莫名放松了精神，竟就真的昏睡过去。外面再吵吵，他也没醒。

    汤婆子在后头满脸不敢置信。不知该惊讶五娘子说了粗话，还是惊讶她这莫名而来的怒气。等人到客院，才反应过来，拦在苏织身前。

    就算过去再多年，苏织又哪里认不出方平。

    香芸不曾读书，只识                                                几个大字。她听人说，府君曾夸赞府里大郎君‘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觉得这可能是夸赞小郎君最美的词汇，不自觉用在了此处。

    屏风外的苏织声音清亮：“给他吃。”，她拨弄环佩，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说：“用最好的药，不必计较银钱。”

    几句话间，顾祯明了，这定然是两个孩童口中‘五娘子’，也是如今这座青砖大宅唯一的主人。

    方平呼喝连连，涕泪横流，看上去凄惨。

    “五娘子，那是外男，我吩咐人给他先换洗，好叫大夫看伤，咱可不能随便进去。”

    他看疼得满头是汗的顾祯，努嘴示意方平擦汗。

    外村来人，大路进村，只一条道。

    几乎是陈大夫刚进门，顾祯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