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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欣话被噎回去。
隔着一道长桌，他在那头，她坐在这头。
“十二床的报告在这里。”秦继南绕过李潇，“先生，请稍等。”
“嘁，要不是听说她家里好像后台很硬，谁会喜欢她？就靠她长得漂亮？”梁欣不屑地嗤笑一声，盯着微波炉，“她刚来医院我就觉得她不安分，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像是正经来工作的？天天散着头发，看见个男的都笑。真恶心。”
上次见到李潇是什么时候？
陈蝉衣抿唇：“没有。”
但是小孩说了什么有趣的，譬如窗外的乌云，花台上的蔷薇。
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她心里无端地尖锐疼痛了一下。好像是在那瞬间，窗外的冷空气顺着缝隙钻进肺里。
是在笑的意思。和他平时冷硬的模样大相径庭。
胃里后知后觉泛起疼痛，绵长又熟悉。
他从柜子里拿报告递给她：“他家小孩送来的不太及时，也没说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过。下午如果有可能，要跟肝胆外科一起会诊。”
陈蝉衣眸光微漾。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路过一办门口，里面两个女生已经在用微波炉。
“她可真是有背景，出了这种事，医闹，谁不自认倒霉？就她，居然还有人特意护着她。”
陈蝉衣心里像被密密麻麻扎了许多个洞，她没再看，轻轻别过眼去。
他没有表情，也没有更多动作。
忙完这个档口，带教医生让他们去吃饭。
急诊科就是这种存在，整座医院最累最脏的地方，永远没有休息的时间，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秦继南是个端正面孔，却有一双温和眼。他也高，进来时身姿挺拔，步履如风。
少年肩膀微微佝偻，扯着唇角，极轻地道：“陈家月，我已经这样了。”
陈蝉衣这才回神。
垂落的手指，蜷缩又攥紧，才勉强克制住呼吸的颤抖。
陈蝉衣有点不太想吃，瞿雨音是家里自己带了饭，要热一下。
男人骨骼冷毅。有一双狭长冷漠的眼睛，下意识撇眼看人时，总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凉薄气息。
陈蝉衣入院规培时很是轰动了一阵子，原因无他，太美了，她往那一站也不怎样讲话，纯粹的画中美人。
她转身牵扯到后腰，动作顿了一下，秦继南发现了：“你腰怎么了？”
还没有坐两分钟，突然一个小医生慌里慌张跑进来：“陈医生！”
管雅晴垂下眼，淡淡一笑：“那也是因为小刘对她有意思吧？”
陈蝉衣想起今天早上太忙，没来得及吃早饭。儿科室闹哄哄，吵得她头昏。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秦继南指她，“还有额头，让护士帮忙处理了。”
李潇的家不在润州，在遥远的南方山区。
陈蝉衣解释：“之前楼上出了点事，小刘他们去处理了，让我先来您这边拿十二床的报告。”
现在他终于结婚。
没有再软乎地说“那个姐姐”。
她看一眼孩子，再看李潇。
等了一会儿。
她心里问自己，随即又自嘲地一笑。
陈蝉衣是八年制学博的出身，大学期间一直很优秀，是润州本地人，在临海求学时有导师带，发表的文章也多。
陈蝉衣陡然就想起上学的时候，学校里都在说，十七班的李潇不好惹。
又或者即便出来了，大概也不会待在润州。
七年后再遇，她没有想到，竟然还是隔着一张长桌。
平时倒没什么，之前轮科室跟她一个科室，梁欣没少使绊子。
小孩小手攥着他衣服，往他怀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
陈蝉衣让瞿雨音去热饭，默默在一旁没说话。
男人穿着熟悉的黑色冲锋衣，瘦了很多，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她今天遇上了根本意想不到的人。
小孩抱着他脖颈，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话，最后指指陈蝉衣：“那个姐姐是医生。”
而他自始至终，静静看着，无动于衷。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了孩子之后，竟然也能变得这么温柔。
她又放进去，继续转两分钟。
他目光看着桌上的名牌，意有所指。
办公室里一阵静默。
阴冷潮湿的屋子里，李潇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黯然。
陈蝉衣立刻放下东西，随手将头发挽了，跟着跑出去。
之前两个人有龃龉，导致梁欣一直看陈蝉衣不顺眼。
真是太可气了，背地里骂这么脏。
小孩大概也觉察出来，气氛变得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除了差个规培要补，其余的基本挑不出错。
得偿所愿。
他走过去，小孩自然伸出嫩嫩的手臂，李潇把他托着抱起来，在椅子上坐好，孩子就搁在腿上。
外面的等候厅里坐满了人，陈蝉衣站在六号门诊室前，发了一会儿愣，最后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儿科。
管雅晴看了梁欣一眼，不咸不淡地笑：“我觉得她对秦医生有意思吧，刚入院的时候就看见秦医生很关照她。”
最后她把饭盒往怀里一揣，咬着唇就走了。
她时隔一年才被准许去看他，外面飘着大雪。
她有一瞬间，骤然想起恋爱时，李潇家里人就经常给他介绍老家的女孩子，催他大学就把婚结掉。
明亮清冷的茶瞳，清澈见底，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的饭好了。”
她无声死死咬着唇，红着眼圈，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遇到他，她以为他还没出来。
梁欣脸色瞬间苍白，接着转红，又变青。
很快，三个人的空间，只能听见李潇哄小孩的声音。
陈蝉衣沉默退到一边。
可能是终于看到亲近的人回来。
陈蝉衣下意识看了眼：“撞了下，没事。”
李潇却没什么表情。半晌，像没情绪似的来了一句：“我记得这里的医生姓秦。”
那一抬眼，两个人都愣了片刻。
两个人都呆住，彼此都没有说话。
她上学年纪小，八年制学完出来也不过二十四五。是医院里最小的规培医。
等跟着住院医生确诊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在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他孤僻得格格不入。
他抬头看见陈蝉衣：“蝉衣，你怎么在这里？”
微波炉停了，她打开用手指试了试温度，没热。
李潇垂眼，单手护住孩子一半的侧脸，隔开窗口缝隙灌进来的凉风。
她回第二办公室坐了会儿，拆了两根能量棒吃，权当垫垫肚子。
这几年职称评不上，一直没往上升。
男人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微微垂首，沉默地应了声：“嗯。”
“嗯，我知道。”
秦继南就更不用提，附属医院的黄金单身汉，人很优秀，为人温文尔雅，很多小实习医规培医被他带教，都偷摸喜欢他。
梁欣也喜欢他。
陈蝉衣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去说的。”
他不常笑。
秦继南脚步停顿：“是那个医闹？你没受伤吗。”
李潇抱着孩子，小孩在他怀里安静地呼吸，偶尔说一两句话，他都垂了眼眸，温声应。
……
果然，梁欣听了就炸了：“她算个什么东西，秦老师能看得上她？换做是我……”
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陈蝉衣。
如今，七年过去，往日那双熟悉的眼睛蒙上一层灰色。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孩子的呼喊：“阿爸。”
她和陈蝉衣不对付，医院大部分都知道。
陈蝉衣却手腕发抖。
他人冷漠又狠，常年和外面混混走一起，打人是没有轻重的。
研究方面也不行。
旁边瞿雨音也死死皱着眉。
自始至终，李潇低着头，没往她这里看一眼，从陈蝉衣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默然的背影。
记忆里褪色远去的画面，重新踏过岁月，一帧一帧在她眼前浮现。
梁欣就不一样，她是五加三，规培早拿到手，来医院时虽然也年轻，到底学历不如陈蝉衣。
他说：“我真的爱不起你了。”
陈蝉衣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关上里面的声音。
秦医生终于匆匆赶来：“抱歉，一点事耽搁了。”
他眼尾会微微垂下。
陈蝉衣视线就那么一动不动落到他身上，全身像被定格一样。
真的太久了，已经记不清。
唯一可顺着往事追溯的回忆，是那年在城西，冬夜监狱，四四方方压抑的房间。
梁欣是住院医，已经快三十了，陈蝉衣比她小四五岁。
不知道病人家属会瞒报什么病情，如果是恶性传染病，那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哪一天，哪一刻。
她知道这个意思是不想和她说话。
陈蝉衣站在门口，扣着指关节敲了敲门框。
冷漠与疏离渐渐隐去，李潇年少时的样子，也彻底模糊起来。
陈蝉衣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微弱颤抖。
而她没想过，最没想到的是。
梁欣嫌恶地皱眉。
] 梁欣话被噎回去。
隔着一道长桌，他在那头，她坐在这头。
“十二床的报告在这里。”秦继南绕过李潇，“先生，请稍等。”
“嘁，要不是听说她家里好像后台很硬，谁会喜欢她？就靠她长得漂亮？”梁欣不屑地嗤笑一声，盯着微波炉，“她刚来医院我就觉得她不安分，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像是正经来工作的？天天散着头发，看见个男的都笑。真恶心。”
上次见到李潇是什么时候？
陈蝉衣抿唇：“没有。”
但是小孩说了什么有趣的，譬如窗外的乌云，花台上的蔷薇。
只是站在那里，就让她心里无端地尖锐疼痛了一下。好像是在那瞬间，窗外的冷空气顺着缝隙钻进肺里。
是在笑的意思。和他平时冷硬的模样大相径庭。
胃里后知后觉泛起疼痛，绵长又熟悉。
他从柜子里拿报告递给她：“他家小孩送来的不太及时，也没说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过。下午如果有可能，要跟肝胆外科一起会诊。”
陈蝉衣眸光微漾。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路过一办门口，里面两个女生已经在用微波炉。
“她可真是有背景，出了这种事，医闹，谁不自认倒霉？就她，居然还有人特意护着她。”
陈蝉衣心里像被密密麻麻扎了许多个洞，她没再看，轻轻别过眼去。
他没有表情，也没有更多动作。
忙完这个档口，带教医生让他们去吃饭。
急诊科就是这种存在，整座医院最累最脏的地方，永远没有休息的时间，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秦继南是个端正面孔，却有一双温和眼。他也高，进来时身姿挺拔，步履如风。
少年肩膀微微佝偻，扯着唇角，极轻地道：“陈家月，我已经这样了。”
陈蝉衣这才回神。
垂落的手指，蜷缩又攥紧，才勉强克制住呼吸的颤抖。
陈蝉衣有点不太想吃，瞿雨音是家里自己带了饭，要热一下。
男人骨骼冷毅。有一双狭长冷漠的眼睛，下意识撇眼看人时，总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凉薄气息。
陈蝉衣入院规培时很是轰动了一阵子，原因无他，太美了，她往那一站也不怎样讲话，纯粹的画中美人。
她转身牵扯到后腰，动作顿了一下，秦继南发现了：“你腰怎么了？”
还没有坐两分钟，突然一个小医生慌里慌张跑进来：“陈医生！”
管雅晴垂下眼，淡淡一笑：“那也是因为小刘对她有意思吧？”
陈蝉衣想起今天早上太忙，没来得及吃早饭。儿科室闹哄哄，吵得她头昏。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秦继南指她，“还有额头，让护士帮忙处理了。”
李潇的家不在润州，在遥远的南方山区。
陈蝉衣解释：“之前楼上出了点事，小刘他们去处理了，让我先来您这边拿十二床的报告。”
现在他终于结婚。
没有再软乎地说“那个姐姐”。
她看一眼孩子，再看李潇。
等了一会儿。
她心里问自己，随即又自嘲地一笑。
陈蝉衣是八年制学博的出身，大学期间一直很优秀，是润州本地人，在临海求学时有导师带，发表的文章也多。
陈蝉衣陡然就想起上学的时候，学校里都在说，十七班的李潇不好惹。
又或者即便出来了，大概也不会待在润州。
七年后再遇，她没有想到，竟然还是隔着一张长桌。
平时倒没什么，之前轮科室跟她一个科室，梁欣没少使绊子。
小孩小手攥着他衣服，往他怀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
陈蝉衣让瞿雨音去热饭，默默在一旁没说话。
男人穿着熟悉的黑色冲锋衣，瘦了很多，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她今天遇上了根本意想不到的人。
小孩抱着他脖颈，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话，最后指指陈蝉衣：“那个姐姐是医生。”
而他自始至终，静静看着，无动于衷。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了孩子之后，竟然也能变得这么温柔。
她又放进去，继续转两分钟。
他目光看着桌上的名牌，意有所指。
办公室里一阵静默。
阴冷潮湿的屋子里，李潇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她，眼底是她看不懂的黯然。
陈蝉衣立刻放下东西，随手将头发挽了，跟着跑出去。
之前两个人有龃龉，导致梁欣一直看陈蝉衣不顺眼。
真是太可气了，背地里骂这么脏。
小孩大概也觉察出来，气氛变得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除了差个规培要补，其余的基本挑不出错。
得偿所愿。
他走过去，小孩自然伸出嫩嫩的手臂，李潇把他托着抱起来，在椅子上坐好，孩子就搁在腿上。
外面的等候厅里坐满了人，陈蝉衣站在六号门诊室前，发了一会儿愣，最后扶着墙壁，慢慢走出儿科。
管雅晴看了梁欣一眼，不咸不淡地笑：“我觉得她对秦医生有意思吧，刚入院的时候就看见秦医生很关照她。”
最后她把饭盒往怀里一揣，咬着唇就走了。
她时隔一年才被准许去看他，外面飘着大雪。
她有一瞬间，骤然想起恋爱时，李潇家里人就经常给他介绍老家的女孩子，催他大学就把婚结掉。
明亮清冷的茶瞳，清澈见底，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你的饭好了。”
她无声死死咬着唇，红着眼圈，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遇到他，她以为他还没出来。
梁欣脸色瞬间苍白，接着转红，又变青。
很快，三个人的空间，只能听见李潇哄小孩的声音。
陈蝉衣沉默退到一边。
可能是终于看到亲近的人回来。
陈蝉衣下意识看了眼：“撞了下，没事。”
李潇却没什么表情。半晌，像没情绪似的来了一句：“我记得这里的医生姓秦。”
那一抬眼，两个人都愣了片刻。
两个人都呆住，彼此都没有说话。
她上学年纪小，八年制学完出来也不过二十四五。是医院里最小的规培医。
等跟着住院医生确诊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在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他孤僻得格格不入。
他抬头看见陈蝉衣：“蝉衣，你怎么在这里？”
微波炉停了，她打开用手指试了试温度，没热。
李潇垂眼，单手护住孩子一半的侧脸，隔开窗口缝隙灌进来的凉风。
她回第二办公室坐了会儿，拆了两根能量棒吃，权当垫垫肚子。
这几年职称评不上，一直没往上升。
男人没有避开她的视线，微微垂首，沉默地应了声：“嗯。”
“嗯，我知道。”
秦继南就更不用提，附属医院的黄金单身汉，人很优秀，为人温文尔雅，很多小实习医规培医被他带教，都偷摸喜欢他。
梁欣也喜欢他。
陈蝉衣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去说的。”
他不常笑。
秦继南脚步停顿：“是那个医闹？你没受伤吗。”
李潇抱着孩子，小孩在他怀里安静地呼吸，偶尔说一两句话，他都垂了眼眸，温声应。
……
果然，梁欣听了就炸了：“她算个什么东西，秦老师能看得上她？换做是我……”
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陈蝉衣。
如今，七年过去，往日那双熟悉的眼睛蒙上一层灰色。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孩子的呼喊：“阿爸。”
她和陈蝉衣不对付，医院大部分都知道。
陈蝉衣却手腕发抖。
他人冷漠又狠，常年和外面混混走一起，打人是没有轻重的。
研究方面也不行。
旁边瞿雨音也死死皱着眉。
自始至终，李潇低着头，没往她这里看一眼，从陈蝉衣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默然的背影。
记忆里褪色远去的画面，重新踏过岁月，一帧一帧在她眼前浮现。
梁欣就不一样，她是五加三，规培早拿到手，来医院时虽然也年轻，到底学历不如陈蝉衣。
他说：“我真的爱不起你了。”
陈蝉衣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关上里面的声音。
秦医生终于匆匆赶来：“抱歉，一点事耽搁了。”
他眼尾会微微垂下。
陈蝉衣视线就那么一动不动落到他身上，全身像被定格一样。
真的太久了，已经记不清。
唯一可顺着往事追溯的回忆，是那年在城西，冬夜监狱，四四方方压抑的房间。
梁欣是住院医，已经快三十了，陈蝉衣比她小四五岁。
不知道病人家属会瞒报什么病情，如果是恶性传染病，那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终结在哪一天，哪一刻。
她知道这个意思是不想和她说话。
陈蝉衣站在门口，扣着指关节敲了敲门框。
冷漠与疏离渐渐隐去，李潇年少时的样子，也彻底模糊起来。
陈蝉衣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微弱颤抖。
而她没想过，最没想到的是。
梁欣嫌恶地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