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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晏对自己的粉丝体量没点数, 或者说他根本不清楚现代网络这个复杂体系。

    这能是现代雕刻的?

    这句好比玉皇大帝亲下天条还管用,对面顷刻摇身一变得比电视剧还要丝滑。

    余晏许久没有早上干活,有些不适应,胃抽抽的疼,索性也直接下播。

    男人点了下头,三两下把锁打开。

    那人嗓音还挺有磁性:“老师稍等,过两分钟就到了。”

    【我算是才看出来,他根本不是做石雕吧。】

    【感觉这人应该是搬山的吧,他好家伙直接把整个佛头给干下来了。】

    【我就不绕弯子了,快点连线。】

    佛首庄严皎洁,浩然大气。线条流畅得带出大唐盛世独有的风流,螺发满头,双眼朝上静静凝视,开脸慈祥不失威肃,望之敬而不惧。

    花里胡哨的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弹出,席澍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都不眨就冲了五万进去,连刷五个金色之心,冲到观众榜第一。

    “老师,我这儿还有好东西。”男人没轻没重,用手电筒打灯到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不是,你不会是要探什么废弃医院吧,别给我们宝藏主播干封号了。】

    但佛头巨大得过分,那怕是这样,也只能出现三分之一的局部。

    【好家伙,这还真是搬山,把人家墓碑的扛出来了,损不损阴德啊。】

    这时右边视频呈现的居然还是荒野窄路,两边是莽莽生长树枝,横七竖八挡在中央,脚底下厚重的黄土地被水泥泞,牢牢吸住每一位行人的鞋底。

    男人声音带着明显诱导,他以紧急催促的方式打断余晏思绪:“老师这个佛首造得怎么样,是不是跟龙门石窟那个很像。”

    登一下,那人被强制性退出。

    席澍好笑,加了点声量:“换流量!wifi会卡!”

    男人明显是听出了些嘲讽的意思来,但他不在乎,目的已经达到了。

    余晏今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直播, 把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后便按下开播键。

    把专心的余晏吓一大跳,他抓着毛刷的右手猛抖一下,很严肃说:“不要突然吓人,要是画被弄坏了,我可没办法交代。”

    这会右边弹上来的是石雕头像。

    这条小路幽静且漫长,只有望不到头的野枝在迎接路人往深处去。风吹过树叶,哗啦声连绵不绝。

    一道道树枝被连线男子麻利地折断,两三分钟后就豁然开朗,在破落小路的尽头有片开辟出来的地,连土都被特意夯实过。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 并不是都能在, 侵略性极强恨不能吞吃的目光下还能保持稳重的。

    这是第一次直播时有别的人会出声,所以这声音被余晏的耳朵自动过滤。

    余晏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操作手机更换网络后,就用一种很冷冽的谴责眼神杀到席澍跟前。

    【做贼心虚!肯定是要找买家,还做石雕,你家石雕卖墓碑啊。】

    这是典型的唐朝早期佛窟造像,被人切割下来的,他这是在假借卖石雕的名义寻找买家。

    这还是个贵族的墓碑。

    “不许说话,开始直播了,无聊就忙自己的公事去。”

    他说:“东西不错,你工厂里师傅年纪挺大了,估摸着能包养的挺皮光水滑。”

    那是一块龙纹琉璃照壁的局部,长五十公分,宽两米余,被切割成三块。青绿色的琉璃地,金黄四爪金龙盘旋游走于云雾间、波涛怒海中。

    上一条分辨假玉的视频都快被冲爆, 宝友们痛心疾首追问为什么不直播,主播是不是出事了。

    现代人是没有办法凭空想象出古代工艺品的,就如同没有办法想象一千年以后的未来,所以臆造的古董打眼就能辨认。

    在余晏答应粉丝开始鉴宝后,直播间的人数以指数级的速度上人,瞬间跳到二十万人。

    【高中生现在不应该上课吗?我请问呢。】

    这时候余晏要是反驳他,说这佛首是老东西就遂了他的意。

    所以画面开始有节奏的卡顿。

    【每次上网都觉得自己人生平平无奇,你们是一个比一个精彩啊,这又给我干哪儿来了。】

    昨天公司成员操作发布了直播预告, 现在预约人数已经到达三万+。

    男子见主播没有搭理,就退几步,把整个佛头尽量框在屏幕中。

    那你们师傅还挺厉害,能活一千多年。

    【这个季节还绿得慌,常绿阔叶混交林,应该是长江流域南部,来自高中生的猜测。】

    余晏心中暗讽,脑中有一瞬间闪过个念头,这现代人是不是进化掉了一部分人,这么明显的套话找买家,把他当傻子糊弄?

    与此同时, 开播通知飞到无数粉丝手机信息栏,大咧咧写着“您关注的主播开播了。”

    “我是做石雕的商家,想请老师帮忙品品我家雕刻的技术。”磁性男声响起。

    这块碑底座是一只乌龟,更准确来说是龟趺。碑顶上方有两条盘龙,双龙正中央叼托起颗宝珠,碑雕刻有缠枝牡丹纹。

    余晏把手往后一背,没什么表示,“你先把石雕放出来看看吧。”

    手一勾够到桌子上的平板,悠悠然翻过身,席澍吹着口哨想,再可怕的威胁,看不到就不存在。

    十几秒后对面才接入网络,呈现的视频都快抽帧成ppt了。

    余晏皮笑肉不笑说:“你把整个佛头照出来看看,有多大。”

    席澍突然说:“把网络换成流量,你直播间人太多了wifi会卡。”

    ——他要寻找买家。

    余晏低声询问:“是不是网络不太好,如果实在不行联系后台客服帮忙鉴宝,就不耽搁宝友们的时间。”

    “马上,老师。”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刚干完活回来,喘气声粗壮如牛。

    【怎么说呢,这看起来玩意儿不像是假的。】

    他有目的性地故意把镜头用手笼住,几步跨过地上零零碎碎的木屑石屑,极其明确找到石堆。

    余晏问:“要看什么,抓紧时间。”

    里头没有灯,仅能借外头的余光照明。

    镜头由黑乍间光明,反馈到屏幕上的是装都装不下的大型耳朵,那由石头雕成的耳垂被拉长至肩,硕大而肥厚,男人的脚在耳垂下竟显得跟儿童玩偶一样小巧。

    手腕上戴着他买的满水波阴沉金丝楠木串,与碧绿的和田玉珠相得益彰,一圈一圈缠在腕骨上,有种说不出的中式独有的肃雅沉静。

    ——四百年了,这年纪能不大吗?估摸着都成僵尸了。

    【是主播家有人说话没错,还是第一次直播的时候有别人说话呢,是工作人员吧】

    【老师,你难道不应该自我反省下吗?这么久没有开播, 良心会不会痛。】

    【我看到你桌子上的古画了,今天不许低头修画,不理我们!!!】

    【他ip地址是未知啊,包用了软件。】

    这会儿,轮到他极力忽视余晏锋利成刀的眼神了。

    “……”

    彩钢瓦顶的小厂房吸引了宝友们的目光。

    直播间早已蹲守了多名网警。

    他擅自把镜头打在一块石碑上,那是一块墓碑,上面用楷书雕刻数百字撰写墓主人的生平。

    刀刀风痕在佛首面颊中间更似水痕,仿佛在垂泪问询世人,为何要如此伤害它?

    他冷冷说:“学生禁止在学习时间看直播。”

    【楼上+1,我也觉得不像假的。】

    这也不是现代人能造出来的东西。

    龙纹身子粗壮,余晏推测应该是明末清初时期的造物,元清的龙会更显纤细些。

    余晏轻揉了下肚子,压着声说:“再看看别的石雕吧。”

    很显然,余晏不是个普通人。

    【老师,东西寄到您那边去了,打钱超快!】

    男子说:“很大,有个一米多,老师这可是我们工厂的师傅花了三年时间才打造出来,您品品。”

    余晏: “……”

    好精妙绝伦的倒打一耙,席澍尾音被气得变了调:“我说你可别冤枉人,明明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时刻关注弹幕的余晏,眼疾手快起来不比任何人慢,三两下就翻出高中生的信息,点击拉黑。



    “毕竟现在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也是直肠子就直说,想借老师账号的高人气给我们石雕厂搞搞宣传。”

    席澍脸上表情一滞,被他的义正言辞给无奈到了,但潜意识里又他好像天生就该是矜贵的人。

    默默躺在沙发上的席澍此刻取出平板,支到小茶桌上。他不仅要看实时真人直播,还要看屏幕里的手。

    【嘶……嘶……我看不懂,但觉得嘎嘎厉害。】

    余晏制止:“行了,你别展示了,东西都很好,就是不太像活人能用的。”

    上面有一道道痕迹,那是历经千余年风化后岁月留下的独特证明。

    “最后给老师看一样吧。”男人说。

    门被紧锁,窗户甚至用铁条钉死了,阴森森的废弃矮房中,南方深林中常年潮湿的墙面爬上了黑绿的青苔,老鼠与爬虫发出的吱吱声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有没有听到杂音啊,我好像听到有别人说话,别吓我。】

    余晏疑道:“你大概还要多久才到。”

    公司运营账号的人还特地声明, 主播人情况很好,现在忙自己的三次元事情。

    【宝友们还在吹水呢,我已经把手放在申请键,今天谁也抢不过我!】

    怎么看都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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