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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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榆树粗壮的主干上抽出许多细长的枝条，硬币大小的榆钱一簇簇地聚在一起，远看像是嫩绿的有些毛茸茸的小球。

    林海棠的丈夫宋卫东是一名军人，结婚当天的晚上宋卫东被部队紧急召回，天不亮就收拾行李离了家，一去大半年没音讯，再次传来消息时宋卫东已经成了烈士，而这时候林海棠已经快要临盆。

    作者有话要说：　　原先的梗实在没有灵感，抓秃了头也写不出来，所以换成了这个。给原先预收的大家鞠躬，大家可以取消收藏，另外，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在评论区留0分评（0分对作者没任何好处），给大家发红包。

    “好东西。”林海棠不想把不好的东西带给女儿，她放柔声调，摸着妞妞的头说：“妈妈说榆钱是好东西。”

    “关键好生养，当年和宋卫东也就处了结婚那一个晚上，就十月怀胎生下一对龙凤胎，后来宋卫东人没了，好歹留下两个后人。”

    “妞妞妈长得也好，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我还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

    ……

    刚结婚就死了男人，还拉拔着一双刚落地的儿女跟着婆婆一大家子过生活，这日子能不苦吗？

    田埂上有个老大妈在点黄豆，锄头扬起又落下，挥一下挖出一个小土坑，然后老大妈弯下腰，从衣裳兜里摸出几颗豆子扔进去。大集体的粮食不够吃，社员们见缝插针找地儿种庄稼。

    终男女主的一生，人们夸女主这个后妈品德宽厚，妞妞平庸没资质，女主从来不嫌弃她，石头天生反骨，女主多次人前为他抹泪，还在石头出狱之后不计前嫌，从家里的众多房产中给了他一个住所。

    她这些天发烧，只要一闭眼就昏昏沉沉地做梦，今天早上醒来之后顺了顺梦到的那些事，发现梦里的内容竟然可以连起来。

    妞妞五岁，扎着两个冲天小辫子，辫子上别着两朵粉紫色的喇叭花，走路的时候小辫子飞哒哒的，但是老大妈一问她，她就害羞地停住脚步，站在林海棠身后抱住林海棠的腿，探出个小脑袋瓜打量老大妈。

    尽管事业上如此耀眼，宋卫东始终对女主爱若珍宝，无数次接受媒体采访时，他总不忘感谢女主陪他走过人生最低谷，总是深情表白女主是他一生挚爱。

    妞妞六岁的时候就扫地抹桌子，踩着凳子洗碗筷，大一点之后更是包揽家务，连弟弟妹妹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妞妞总是被误会成家里的小保姆。

    “我看村口的榆钱嫩生生的，去打几串下来给孩子们做个零嘴。”林海棠知道女儿腼腆，替女儿回答。

    林海棠穿着一件土布夹衣，拿着一根长竹竿走在田埂上，她那竹竿是在屋后新砍的竹子，端头用浸过水的稻草绑着一把镰刀。

    林海棠命苦，这是红星大队的社员们的共识。

    在宋家做牛做马的是她林海棠，临到好日子要来了，知青女主来摘了果子，更气的是宋卫东，他一个亲爹，怎么能把妞妞和石头养成那样？！

    合着做了这么多，最后只得到一句“好歹生了两个孩子”？

    “呸！”林海棠吐出嘴里的榆钱，她一想到这里就生气。

    老大妈听到林海棠说话，忽而一拍大腿，“哎呀你不是病着吗，怎么出来吹风来了？”

    林海棠牵着女儿的手走过去，走远了还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榆钱脆嫩，清甜，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生吃也觉得味道不错。

    妞妞没听清林海棠说的话，小小声问：“妈妈，你在说什么？”

    妞妞和石头一生潦倒落魄，无数个寂静的深夜里，他们羡慕弟弟妹妹有后妈那样的母亲，他们埋怨自己的亲妈，为什么要抛弃他们，为什么要和人私奔？辗转难眠时又想，亲妈只是一个无知的乡下妇女，就算没有私奔，也不能和知书达理的后妈相比。

    林海棠嚼着榆钱，回想起前几天做的梦。

    “妞妞妈是挺不错，身板看着不壮实，但是人能干，下地能拿十个工分。”

    妞妞拽着林海棠的衣角，仰着脑袋瓜看她，亮晶晶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对妈妈的依恋，哪里有小说里埋怨嫌弃亲妈的样子？

    这些年里，林海棠挣十个工分，顶得上一个壮劳力庄稼汉，但是庄稼汉们回家就能躺着，等吃等喝就行，林海棠却要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一大家子的饭，煮猪食、喂鸡鸭，一年四季比大队的牲口还劳累。

    梦里，林海棠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这本小说叫《后娘的幸福生活》，男主角是她的丈夫宋卫东。

    而宋卫东临到白发苍苍，曾经以一种高高在上的不计前嫌的语气评价前妻：不管怎样，她好歹为我生了两个孩子。

    “狗东西。”林海棠不由脱口骂了一句。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把林海棠夸了一通，但是最后却摇摇头，给老大妈泼冷水，“我劝你还是别开这个口，妞妞妈是个苦命人。”

    林海棠母女两个要过路，为免伤到人，老大妈把锄头放下杵在土里，见小女孩儿惹人喜爱，老大妈问：“妞妞，这是去干吗呢？”

    林海棠牵着妞妞的手走过大片的水田，穿过连绵的金灿灿的油菜花地，最后停在村口的几棵榆树下。

    春三月，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儿子石头则不服管教，打架斗殴，小小年纪就进了少管所。

    女主为宋卫东生了一双儿女，两个孩子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女儿长大之后成了画家，儿子继承了宋卫东的地产集团。

    林海棠举起竹竿，把镰刀刀口对着枝条与树干的交界处，手臂快速使力，一根枝条就从树上掉下来。

    水田被大水牛拉着犁耙细细地翻过，水面光滑如镜，映着瓦蓝的天空，棉花一样的云朵，还有林海棠身后跟着的小小的人儿。

    又过了两个月，林海棠生下儿子石头和女儿妞妞。

    林海棠心想，妞妞和石头有她这亲妈就够了，她绝不会让他们走上小说里描绘的路。

    “好多了，就还有些咳嗽。”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其实林海棠现在病已经好全了，但是她心中有别的打算，捂嘴咳嗽几声，装作还没痊愈的样子，又说道：“榆钱这东西过了清明就老，赶着这几天吃个新鲜。”

    林海棠顺着枝条捋一把，得了满手的榆钱，她捡两颗喂到妞妞嘴里，妞妞嚼把嚼巴惊喜地瞪大眼，“甜的！”然后也学林海棠的样子从枝条上揪下两颗，“妈妈吃！”

    书中的男主宋卫东是一名军人，退伍回乡的前夕，妻子抛下一双儿女跟人私奔，结果在半路上出车祸去世，宋卫东既要承受被妻子背叛的痛苦，又要照料一双年幼的儿女……这个时候，知青女主来到宋卫东身边，用她的温柔善良抚平宋卫东内心的伤痛，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其实林海棠长得高挑匀称，杏眼鹅蛋脸，年龄又才二十出头，二嫁也有大把的人愿意娶她，但是她为了两个孩子死活不肯离开宋家，这么多年生生把自个儿活成了一头老黄牛。

    “给妈妈！”妞妞哒哒哒跑过去捡起来，又哒哒哒跑回来，殷勤地拿给林海棠。

    “那你自个儿仔细些。”老大妈多嘱咐一句，侧身给母女两个让路。

    几个撒肥料的妇人听到老大妈的话，不由得议论开来。

    林海棠中旬的时候淋了一场雨，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烧，她其实很少生病，所以这一生病就格外严重，反复高烧、咳嗽，陆陆续续折腾了十多天。

    老话说“三月清明榆不老”，意思是如果清明节是在农历三月，那清明节前是吃榆钱的好时候，今年就是这样，清明节在下个月，到时候是农历三月初。

    当妞妞带着围裙择菜时，女主的女儿在巴黎开画展；当石头被劳改时，女主的儿子被宋卫东宣布成为他唯一的继承人。

    她十七岁嫁给宋卫东，新婚就开始守寡，这六年来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为她说亲的媒婆，回绝了多少大小伙子对她明里暗里的追求。这些年她一心拉扯儿女，伺候婆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生产队的驴都没她累。

    狗屁小说，竟然说她会在宋卫东返乡前夕跟人私奔？还被车撞死？书里写的那个人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小学同学好不好。

    而前妻为宋卫东生的孩子——

    下方几块田里种着生产队育的秧苗，再过个把星期就要拔起来移栽到各处的水田，趁着今天天气好，生产队长安排了人过来撒移苗肥。

    他们这些外人也就叹息一阵，挥锄头的挥锄头，撒肥料的撒肥料，又埋头专心干起活来。

    老大妈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锄头，看着远处林海棠越来越小的背影，她扭头问下方梯田里干活的几个妇人，“我觉得妞妞妈真是个好女子，你们说我把她介绍给我娘家侄儿怎么样？”

    之后宋卫东在事业上不断进取，一路升至国企老总，九十年代初更是果决下海，创立地产开发公司，之后迅速积累起巨额财富，成为国内高端楼盘的标杆开发商。

    还有婆婆一大家子，整本书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为妞妞和石头说过话，更别提关心和照拂，甚至为了巴结女主，他们还故意给石头使绊子，故意让妞妞出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