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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炎夏日。

    禾朝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什么?”

    裴暮野似乎没想过里面的人会帮他开门,愣了几秒又转换成往常不羁的笑:“今天演挺好的。”

    陌生的,带着些成年男人的侵略意味。

    禾朝不禁想,人是不是也会这样。

    “谁知道?这个圈子水那么深,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毕竟从小到大,家住在对面,班级在隔壁,大学是同一个,学的还是相同的专业。

    只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禾朝望着镜子里看上去有些陌生的人,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个张扬肆意,一个吊儿郎当。

    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像是有人在门口来回走动。禾朝等了一会儿,外面的人也没有推门进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开门。

    昏黄的灯光下,嘈杂的酒吧里,大多人都随着音乐的变化,调整成各式各样的舞姿,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陶醉忘我。

    做的工作,还是同样的房屋设计。

    对面那在她记忆里难得穿了次正装的人,似乎看出她的犹豫,轻笑着又添了把火:“禾朝,你别想逃。”

    好不容易捱到仪式结束,禾朝才得空一个人逃回休息室喝口水。

    两个人从小到大,暧昧倒没有,架是没少打。

    她好像仍旧没那么优秀,但她的伙伴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她。

    “没...没什么。”话虽这么说,裴暮野还是乖乖地跟在禾朝身后进了房间。

    “都说了我知道了。”禾朝不想认输。

    和一个自己曾经熟悉的人,即便不搭也无法否认,他们拥有同样的过去,没准也能一起创造更多不同的未来。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不过喝了点酒犯了个小错,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不过裴暮野喝醉酒,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习惯,浑身透着平时不常见到的傻气,一个劲地对着人痴笑。

    “我们结婚了。”裴暮野阴沉着脸,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带着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执拗。

    禾朝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是往旁边稍微挪了一步:“进来吧。”

    禾朝费尽力气,将人搬到床上安顿好,一阵胡思乱想后,才抱着旁边的枕头想要离开。

    听见熟悉的声音,禾朝迅速转过头,含泪看着对方一步一步状似坚定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换下头纱时,禾朝还能安慰自己,不去想婚姻这两个字。可等到晚上她抱着枕头,躺在裴暮野的卧室里,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成为了一个人的妻子。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头,一个缩在床尾,大眼瞪着小眼,都犹豫着不知道谁应该先开口。

    这一次,裴暮野才带着满足的表情,安心地闭上眼睛。

    此刻,再听见裴暮野像是根本没把婚姻当成正经事一样,随意挂在嘴边,禾朝心里发堵,没好气道:“我知道。”

    “我们聊聊。”禾朝清了清嗓子。

    “聊...聊?”裴暮野歪着头一脸疑惑。

    那些彼此争吵陪伴的日子历历在目,却从未生过更多旖旎的心思。

    “这女人难道是新郎的前女友?”

    她在还穿着开裆裤滚泥巴的日子里,就与裴暮野相识。两个人年龄相仿,兴趣爱好又相似,交友圈重叠率高得仿佛就像是在另一个空间维度里,遇见了另一个自己。

    黑暗中,有人再度睁开了眼。

    裴暮野和她在一起这么久,自然知道她的性格,一眨眼的功夫,眼里                                                开始噙着泪。

    禾朝在人群中穿梭,

    宣誓、交换戒指一气呵成,就连拥吻那么亲密,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禾朝眼瞧着禾父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咬咬牙下定决心朝前迈了一步。

    舆论像爆米花一样在高压下炸开了锅,禾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忙喊着保安拦着不让人进来。

    《一朝春野》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裴暮野强撑着听完这句话后,便倒头睡死了过去。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有时候禾朝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就像是不停地在追赶对方,无论做什么都要比个输赢。

    两家父母也不是没有动过定亲的心思,甚至百般撮合。但至少在这之前,禾朝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和裴暮野在一起。

    好在,今天的婚礼没有请共事的朋友们过来,在一群陌生人面前,禾朝表演得更加自在。

    以至于到了这一刻,她也无法想象,这样性格的两个人,对彼此没有一点神秘感,怎么能走一辈子。

    怎么喝这么多?

    “等一下!”

    “不像,哪有新娘子看到自己未婚夫前女友,还这么开心的。这新娘子,怕不是性取向有问题。我看,这场婚姻八成就是场形婚。”

    禾朝没办法。

    一听到聊聊这两个字,裴暮野眉头皱得高高的,眼里带着不符合年龄世俗的清澈。

    禾朝觉得这种习惯不好,可她看看他,又看向沙发,心里拼命挣扎着,还是妥协:“知道了。”

    但那人还是凭着敏捷的速度,轻巧地钻过所有防卫,走到了禾朝的身前,定定地望着她。

    同样是一抹简单的绿,看上去不搭,却又显得无比契合。

    禾朝还是第一次见到裴暮野这种表情,只觉得这房间的气氛更加令人害怕。

    明明是理所应当的好事,但禾朝总感觉,她被人丢下了。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婚礼当中,大门突然被人用力从外面推开。霎时间,所有人都望向门外,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皮衣,配着那一头英姿飒爽的齐肩短发,十分吸睛。

    “这新娘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情愿,难不成是被迫的?”

    “也是。”

    这种感觉很新奇。

    她高中理科成绩差,找裴暮野帮忙补课时来过,和朋友吵架伤心难过的时候也来过。

    她居然…有点心动。

    “我们结婚了。”

    认清了这个令人挫败的事实,禾朝又突然觉得,结婚也不错。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轻轻地将人拢在自己的怀里。

    以为大学毕业就能摆脱彼此,结果无意间又进了同一家工作室。不仅职位一样,就连工位都只隔了一道墙。

    “有道理。怪不得这婚结得那么仓促。”

    禾朝一瞬间有些尴尬,但又理直气壮:“这不能怪我。”

    等到她的心态完全放松,才闻到屋子里满溢着冲天的酒味,刺得人忍不住反胃。

    婚礼照常举行,禾朝明白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注定无法改变的事实,再犹豫也无事于补。

    “算了。”和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谈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禾朝下意识展开了回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来袭时,那人却只是笑着将禾朝紧紧抱在怀里:“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结婚我怎么能不来。要幸福啊,朝朝。”

    人都会长大。

    不像现在,这间对她而言原本应该无比熟悉的房间,空气里处处都充斥着裴暮野的味道。

    这次,禾朝却没法再笑出来。

    禾朝没觉得这样不好,只是还不怎么能够适应。那个曾经在她眼里,像是永远都会中二又没有风度的人,变成了如今冷静圆滑的大人。

    “我们结婚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禾朝叹了口气。

    禾朝环视着四周,最后停留在一角的沙发。那里套上了她上个月,刚建议换成的绿色外罩。

    这场闹剧没有如人期待的展开,便很快被宾客们抛诸脑后。

    可原本应该醉死的人,却猛然间睁开眼睛,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到身前。

    “也不知道少喝点。”禾朝不禁有些埋怨。

    禾朝连续被吓了好几回,本就不满,这场赶鸭子上架般的婚姻,更让她心怀怨念。

    自然得像是房间原本的主人一样。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好在过了一会儿,禾朝见他缩在角落里的样子,想起了小时候打架时,裴暮野虽然一点也不绅士,但是只要她喊疼,他还是会装模作样认输,任她欺负。

    唯独禾朝捧着手花,站在被婚庆路引围满的琉璃道上,正面迎着空调传出来的阵阵冷风,心凉了半截。

    他们一起长大,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该干的不该干的,也都干了七八。

    *

    过去裴暮野也常惹她生气,可只要一见到他哭,她就会不自觉心软。

    裴暮野觉得这情况哪里不对劲,歪着头小声腹诽:“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见鬼。

    禾朝见人的呼吸逐渐平稳,认命地躺上了床,轻嗅着满屋子熟悉的味道,渐渐失去意识。

    习惯了早上人来人往的喧嚣,此刻的宁静都让人倍感煎熬。

    无穷无尽的高温,热得人心浮气躁。

    极简化的白色书桌,摆满了一整块墙的奖状,贴着年轻时热烈追求过的明星贴纸的衣柜。

    裴暮野刚进门时,态度与平常无异,加上行动自如,禾朝并没有察觉出他的异常。

    裴暮野显然并不在意,他松开手十分爱惜地摸摸自己的脸,用舌头顶着嘴里的肉,笑出了声。

    禾朝也终于从熟悉的相处中,找回了一些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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