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空墙藏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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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着不如退回门里去，权当跟薛主薄做个男子之间的秘密。

    那衙役冒雨开了锁，推开库房大门一瞧，只见里头书是书，灰是灰，并无半点异常，很是生气，提起沙包大的拳头便给了老头子一拳。

    小小少年只得无辜地睁大眼睛，

    这是谁？尸体打哪儿来的？怎么进的县衙？全县是个个懵圈。

    可怜薛主薄本就已经摔得鼻青脸肿，听了这话，更是气红了一双眼睛，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薛主薄此人，有点小病，但对手里头的文书还算尽心。

    那犟驴受了吓，不敢再造次，一蹄子刹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将薛主薄从车辕上颠射了出去，重重地摔了个满地打滚，与正搬着柑橘树出门的张沅来了个四目相对。

    很快薛主薄便醒了，醒了后就告假而去，却并没有回家，而是改道牛马行买了一头驴并一架青帷小车。

    薛主薄观他言行谦和，举止妥帖，极会做人，若是有机会，倒想叫家中娘子给他做个好媒。

    上宽下窄，形如蚰蜒。

    他只是乐得装糊涂，毕竟立威这事儿，就跟耍猴似的，得逗着来。

    只见县爷呷了一口茶，将眼神落在众人身上，慢慢滑过，犹如毒蛇的信子，沾着谁，谁就如芒刺背，在晃眼的日光中，不自觉打直了腰杆。

    他叫来胆大的好手把那眼睛挖出来一瞧，竟然挖出一俱陈年旧尸，尸体的肉身皆已腐化，只余一俱白骨骷髅。

    张增堂自然应允，大步流星走过去拉开薛主薄的抽屉，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半块砖头，还是半块不知道被什么砸断的砖头，他心中奇怪，面上却不显，径直取了药瓶来，见薛主薄已经瘫软在一把圈椅中，很有些呼吸困难，                                                便做主给他倒了一把在口中，还教他灌了一碗温水，好顺一顺药。

    《春台旧案（悬疑+恋爱）》

    “我只是有些担心薛伯，想找你拿个主意。”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那朱永祥正是赁房买房的牙人，长得五短身材，生着贼眉鼠眼，听了这话，也不搭理，只把剔牙的竹签一扔，就回去拍上了门，不一会子又从后门溜出，蹑手蹑脚地去了县衙。

    老头子哈哈大笑，没想到太过高亢，引来了数道天雷，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数道紫电乱闪之际，雷鸣轰来，霹雳啪拉的，震得大地都跟着颤了颤，那老头子吓得一屁股瘫坐在水坑之中。

    这个老头便是更夫。

    急忙从泥坑里爬出来，也顾不得满腚的湿漉漉，只把脸儿一抹，就连滚带爬地哐哐拍响了县衙的大门，喊来一个的衙役，硬着头皮求他去看。

    一口酒一声锣，即便是在哗哗大雨中，也是快哉快哉。走到那县衙前，见往常森严的公廨大门，此刻挂着一对飘忽的黄灯笼，活像个光溜溜的螃蟹。

    一溹黄尿立马从□□里淌了出来，那衙役吓疯了，抱着老头哀哀嚎叫，在暴雨夜，第一个嚎来的是张县丞。

    可是县爷下了令，叫皂班，快班，壮班二十人为一组，每组打三十大板，谁也别想躲过去。他们也只得使出些平日里对付嫌犯的手段，比如那塞了钱的，就打些看起来声势大，实际上半个月就能下地溜达的板子。

    瞪着老眼呆呆一看，只见一股青烟从新修的库房顶徐徐冒出。

    薛荷闻言，一愣，又点了点头，她拉住定春的衣袖小声叮嘱道：“咱们偃师虽然在曲江上，大小也有个码头，只是实在不算个大县城，邻里之间，市井之中，谁和谁都是熟人，这次突然出现了个陌生尸体，只怕县衙里要乱，你不可再将苟伯的话拿出来说，小心惹祸。”

    都是一口锅里老油，打板子有什么门道，县爷能不知？

    “鬼你奶奶！？——啊啊啊啊啊啊！”

    定春也凑到她耳边，捏着嗓子用气声夸张道：“不知！只听我爹说是个~生！面！孔！”

    在棚布下，孤立无援。

    “是，县爷。”

    到底是顺腿儿的事，那衙役瞪眼归瞪眼，还是骂骂咧咧地绕到东墙，借着檐下的灯笼眯眼一看，只见一道裂痕生生巴在了墙上！

    张县丞斜眼去看，只见薛主薄的眼睛瞪得牛大，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犯了病？正准备扶上一扶，就见薛主薄喘息了数回后，歪了两歪，忽地站住了，接着满脸痛苦，声音虚弱道：“不瞒县爷，学生打小就怕热，此刻头晕眼花，只怕是中暑了。”

    慢慢地，他滑到了薛主薄身上。

    最先挨板子的就是那倒霉的三班衙役。

    说看戏其实是冤枉了衙役捕快们。

    他心道：真真关着门想怎么招都行，怎可当着外人的面取笑为夫！

    “哈哈...我还以为你知道那墙里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呢。增堂，扶朋举去后堂歇歇罢。”

    他烦躁的翘了翘美髯，手里头的鞭子就使得重了些，没曾想那犟驴短短时间就与新主人心意相通，也发起脾气来，撂开四蹄，一头撞向栓住的老驴，吓得老驴四肢颤颤，发出了咦咦咦哦的尖叫，引来了张伯，只听张伯大声呵斥，“忒！”

    平时都是一同吃酒捉贼的兄弟，这会子要把兄弟按在凳子上打，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都有些为难。

    只见咫尺之间，裂缝之中，一只光秃秃的眼睛！正阴冷又潮湿地盯着他！

    这事儿得从一个月前说起，县衙里兴建库房，把地址选在了西边儿的空地上。这库房修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昨日，午夜时分，狂风大作，顷刻间便暴雨倾盆而泄，伴随着滚滚天雷，唬得县里家家闭门，不敢外出。

    说到这个，也幸而方才自个儿灵机一动，谎称中暑，不然就要暴露在懂县令的杀威棒下了。薛主薄摸出一条手绢，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颤抖着道：“张县丞，劳劳劳烦你帮我取取取一下抽屉里的药丸。”

    张沅性子冷淡，本来是不想笑的，何况对方是薛荷他爹。

    听见这话，薛主薄心头那点侥幸瞬间熄灭，那滴徘徊在下巴上的汗珠终于啪嗒一声落了地。见他久久没有回话。

    只听他道：“差爷！你你你背后有鬼鬼鬼鬼....！”

    只有一个老头，那手里的锣和锤就像悬在他脖子上的菜刀，令他不得不得外出，也不敢不外出。

    却不想正在这时，另一扇门板被人拉开，薛母笑盈盈地提着一个葫芦出来：“家里熬的梨汤，已经给你灌满啦，拿去挂在驴背上，路上记得喝。”

    我爹？

    这般想着，县爷就从怀里摸出一只小金盒来，又从那盒里捏出一根金牙签，一面就着下头人捧着的金镜剔牙，一面觑起半只眼，阴恻恻地问，“朋举，你怎的一直在流汗啊？“

    可怜老头子一面捂住左眼窝，一面又求他去那雷劈处察看。

    近一个月以来，薛主薄已经陆续往新库房搬了不少赋税卷宗和文书古籍，那老头子也是个有心的，生怕天雷勾动地火，坏了县衙里的大事。

    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牛马行的掌柜颠了颠手里的银子，跟隔壁朱老板开起了玩笑，“薛大爷这是挣了钱哩，好生爽快，只怕过几日还要邀你去买房子哩。”

    可有一句古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县老爷非常生气，生气就得找人出气，此刻正坐在明镜高悬的堂上，端着一只紫砂茶壶看戏。

    薛荷想到他爹一副摇头晃脑恨不得长在书山中的样子，就面上发笑，眨眨眼反倒给定春吃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只有两件事情能与我爹扯上关系，一是县衙库房里的旧书，二是我娘。”

    薛主薄不敢瞪自家娘子，只得愤愤地瞪向张沅。

    张县丞提着盏贝壳罩子灯款款而来，那灯笼凑近了裂缝，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又回头觑了觑更夫老头和疯子衙役，面无表情地走了。

    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夹一双破草鞋，灌了半壶黄酒后尤嫌不够，又把那酒葫芦取下来挂在腰上，才敲着铜锣冒雨而去。

    他又在堆成山的案卷中翻出一把老蒲扇来，轻轻地摇着，送去的清风让薛主薄舒服不少。

    他心头漫过一丝惊悚，又生出重重愤怒，这老倌儿莫不是趁雨夜逗我玩？于是提起沙包大的拳头又揍青老头儿的右眼窝，就在这个档口，那老头忽然咧大了嘴，抖着一根皴皮老手指戳在那衙役的鼻头上。

    他此时有要紧事要与真真说，只恨不得把无关人员全赶走。

    话说薛主薄驾车才进了灶儿巷，远远就瞧见自家的石墩子上栓着一匹老驴，杏树下还搁着一架三轮板车，便知又有人来讨杏。

    薛荷向来如此，既谨慎又善良，定春如何不知道她的好意？眯眼一笑，拿手臂缠上她的手臂，快活道：“你就放心吧我的好姑娘，除了你我可不愿告诉别人。”

    只是他怎的这般热？与旁边玉竹身姿，微垂着目光，冷静自持的张县丞相比，彷佛心头有鬼。

    增堂就是那位年轻的县丞，他与薛主薄这种末流同进士不同。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多年前得中探花，本该入翰林院编修，只是不知得罪了朝中的哪一号人物，下放到他们这个汴京外的小县城来。

    她的笑脸在看清薛主薄的刹那，演变成呆愣愣的疑惑，而又恍然大悟般嘲笑起来，边笑边往院子里唤，“阿荷阿荷快来看看，这儿有个乞丐长得颇像你爹！”

    薛荷心中已经信了八分，拿手背挡住俩人的俏脸，悄悄问：“你可知是谁？”

    “你？？？”薛荷意味不明将定春看来看去，知她性子有些跳脱，却从来不在大事上玩闹，再加上他爹是县里的仵作，总是会提前知道一些内部消息。

    做完这一切，他才把药瓶放在桌上，留意到瓶身上沾着一帖红条，正正写着：十味温胆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