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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瑜又起身指着床尾一个包裹道:“我把你柜子里的衣服首饰都拿出来了,要是有什么找不到的,应该就是留在火里了。”

    两个婆婆想都没想,皆摆手说不要:“我们虽然是干粗活的,但也不是见钱眼开的,咱们也算相识的熟人了,不过是我们举手之劳罢了。若是收下钱财倒显得我们是拿钱办事的势力小人了,萧女史,我们的老脸可干不出这种事儿。”

    萧懿鸾定了定神道:“按理说,你们当时惊慌失措地忙于救火,不应该能把具体经过记得如此仔细。”

    她提醒自己不能慌张,即便孔姣和欧阳瑜昨晚真的在官舍里纵火,她作为一个告假在外的人,理应是不知情的,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露馅。

    御书台的官舍外,杨琉捧着一个木匣交

    《女史隐婚二三事》

    萧懿鸾忙摇头,随后有个太医提着两包药进来,嘱咐孔姣和欧阳瑜如何敷药,还不忘絮叨道:“你们这伤,最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养好,太子选妃哪里会等你们,你们呐,真是没福。”

    萧懿鸾只好收回钱袋,又小心道:“我这几日也需要过来借宿,到时候还要叨扰各位了。”

    她来不及细想,着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孔姣和欧阳瑜。刚踏上草地,便有一个从院子里走出来的刑部掌事上前喝道:“你是何人?”

    萧懿鸾默默点头,理了一遍孔姣口中的原委,似乎没有漏洞,就这么说给外人听,他们应该也不会起疑。

    杨琉嘴唇紧闭,额间沁出汗珠,萧懿鸾诧异道:“杨主事,这是怎么了?”话一出口便已猜到杨琉的回答。

    这关乎的是一个能够一致对外的说辞,孔姣和欧阳瑜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孔姣缓缓道:“我昨晚熬夜在桌前看书呢,谁知竟困得睡着了,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灯油洒了一桌子,我睡得太沉,等我发现时,桌子已经起了一大片火,我腿上盖的毯子也烧了,我慌忙喊醒阿瑜,两个人原本打算救火,不料毯子上的火又燎到了衣架上的衣服,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三人相视而笑,眸光里闪烁着她们彼此懂得的嘲讽。

    西边厢房里随即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传来:“懿鸾,是你吗?”

    这人虽然态度不善,但也是职责所在。

    是孔姣在说话,声音听起来稳重有力,她应该是没有大碍。萧懿鸾连忙擦干脸上泪痕,弯腰谢过婆婆,朝孔姣声音的来处寻去。

    萧懿鸾讪笑着装傻,这两年来为了隐瞒自己已经嫁给谢恂这件事,她大大小小不知编了多少瞎话,确实算得上有经验。

    萧懿鸾在门口止住泪,然后轻轻推开房门,闻到了淡淡的焦糊味儿,然后就看到孔姣和欧阳瑜分别躺在两张相对的床上,两个人脸上和手臂上都缠着厚薄不一的纱布,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的黑灰,一看就是从火场里逃出来。

    欧阳瑜在一旁笑叹着:“没必要哭,我们两个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孔姣一时茫然:“嗯?”

    孔姣躺在床上闭眼笑道:“放心,我们两个都是皮外伤。”睁开眼又兀自叹气道,“只是可惜了我的头发。”

    三人纷纷闭口没有接话。太医抬头见萧懿鸾站在一旁,又呵斥道:“这位女史接受完刑部问话了吗?在这儿杵着干甚么呢?”

    萧懿鸾难受地转过脸,又看到欧阳瑜十个手指头都缠着纱布,应该是在起火后还冒着危险把贵重东西救回来才伤的。

    草地通往院子的小路上有几个刑部掌事来来往往,他们面色紧张,不时把御书台的人叫过去问话,显然是在办案。

    萧懿鸾犹疑地蹙眉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些细节太周密了?”

    萧懿鸾下车后,谢恂还坐在车上留恋了一会儿,原本一宿没睡有些倦累,方才拥着萧懿鸾得到短促温存,精神抖擞犹如脱缰之马,连胸口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何况是几分困意。又惦记着太子今日大概会派人去谢家给他递消息,于是不得不吩咐赶车的家仆调头回府。

    萧懿鸾一路提心吊胆,回想杨琉方才的神色,她发觉自己把着火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了。女史官舍上一次着火虽然面积大,但是无人受伤,所以当孔姣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想当然以为孔姣是想借火灾造声势,趁机给自己安一个“命格不祥”的罪名,以此逃避太子选妃。

    刑部又兴师动众地派人来查问,可见他们也相信是有人出于嫉妒而蓄意纵火伤害孔姣和欧阳瑜,说起来,也是为了维护太子颜面吧。

    欧阳瑜如梦初醒:“你说得对,太周密倒显得刻意了。”

    萧懿鸾轻吁一声,分别对孔姣及欧阳瑜递了个眼神,然后转身走出了厢房。

    然而当她在脑中勾勒其中的经过,又觉不大妥当。

    杨琉看到萧懿鸾也觉意外,边吐气边喃喃道:“萧女史,幸好你昨天告假了,你们屋里夜里着火了,欧阳瑜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睡在你的床上,也跟着遭殃了。”

    萧懿鸾大感意外:“那些都是身外之物罢了。”又怜惜欧阳瑜手上的伤,“你这手,就是为了救我的东西弄伤的吧。”

    对方听说她是女史,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盘问些什么。

    方才见到的那个婆婆和另一个婆婆正在院中打扫,萧懿鸾取出谢恂给她的钱袋,上前递给她们道:“阿婆,我的两个姐妹这几日要在此借宿,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们务必收下。”

    萧懿鸾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走出书斋,假装要回官舍里取件衣服添暖,刚来到外面廊下,却迎面碰见一脸紧绷的杨琉。

    孔姣悠悠地带着几分讥笑:“今早上官侍郎听说咱们那屋的四面墙全烧黑了,觉得太子选妃在即,入选女史房中着火,其中有蹊跷,所以上报给了刑部。”

    从书斋到官舍的路竟如此漫长,萧懿鸾气喘吁吁地往前奔,还没到官舍院子,却先看到院外的草地上站满了神色不安的人,萧懿鸾头晕目眩,稍加辨认才看出都是住在附近几个舍区的御书台同僚。

    萧懿鸾往前走近些,顿了顿,又忍不住潸然道:“你们两个吓死我了。”

    萧懿鸾无奈用手抵着额头,压低声音道:“我方才从官舍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刑部的人,他们为什么会来?”

    欧阳瑜见她半天不出声,便关心道:“是少了重要的东西吗?”

    终于来到北芝院,萧懿鸾揉着腹痛打量各处房屋,见几间厢房都虚掩着门,正准备一间挨一间地问,身后一位瞧她眼熟的婆婆上前亲切问道:“你是萧女史吧?”

    萧懿鸾忙探过去看了看被孔姣压在枕边的头发,方才刚进来就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儿,原来是她的头发。原本及腰的青丝被烧去一半,发尾处熔成许多小黑点。

    萧懿鸾几乎瘫倒下去,眼眶难以抑制地酸疼,片刻后,噙着泪折身奔向北院。方才打过照面的刑部掌事见她走得实在急,摇了摇头没有开口叫住她。

    萧懿鸾严正道:“女史萧懿鸾。”

    孔姣吃力地抬了抬缠着纱布的手腕,示意萧懿鸾到她跟前来,萧懿鸾忙来到两张床头的中间,泪眼盈盈地来回打量着孔姣和欧阳瑜。

    萧懿鸾一头雾水,刑部的人怎么会来这儿?

    欧阳瑜又提醒萧懿鸾道:“你昨晚不在,只怕他们会盘问你的去向。”

    孔姣又重新斟酌一                                                番,经过三人商榷,最后将说辞模糊为:孔姣晚上看书时睡着了,不小心打翻了烛台,之后火势很快从毯子蔓延到衣架,其余细节已经记不太清。

    御书台的大门已经打开,不知是不是来得太早的缘故,萧懿鸾总觉得院子里比往日寂静许多,一个人都没看见。走进书斋,仍然是静悄悄的,萧懿鸾环顾四下,清晰地感应到出事了。

    欧阳瑜用同样的语气接话道:“我们说了是夜里看书时睡着了,不小心打翻了烛台,他们还不信,觉得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北芝院是在公厨做饭的婆婆们的住处,偏僻安静,孔姣和欧阳瑜从官舍特意被送到那儿休养,究竟是伤得有多重,萧懿鸾都不敢想。

    欧阳瑜轻描淡写道:“不用谢我,我做戏总要做得像一点。”

    然而,官舍着火的事要想闹得沸沸扬扬,光是冒烟的小火还不行,孔姣和欧阳瑜两个人一定是铤而走险,让火势变大,但是火势一旦扩大便不好应对,她们两个人是不是在这个过程中受伤了?或者说,故意受伤?

    萧懿鸾知道,欧阳瑜这样说是为了让她心里不那么歉疚。打开包裹,那二百两银票和玉指环以及她那处宅子里的钥匙居然都在,萧懿鸾苦笑着盯着玉指环,心中呢喃着这么小的东西还能从火场里被找到带出来,也真是天意了,一边想着,一边将指环握紧在手心。

    “萧女史尽管来住就是了,我们这院子宽敞,难得热闹一回。”

    萧懿鸾点点头,心中已想好应对,又仔细问了孔姣她们:“如果刑部的人再来问详细经过,你们打算怎么说?”

    这时草地上有熟悉的同僚朝萧懿鸾高声道:“孔姣和欧阳瑜昨晚受了重伤,被太医送到北芝院的厢房休养了,你快去看看吧。”

    萧懿鸾感激地嗯了声,思忖着之后几日要在西厢房打地铺陪孔姣和欧阳瑜,需要出宫买两床被褥回来。

    萧懿鸾也陪着苦笑一下,心里实难轻松,边观察她们的伤势边问道:“疼不疼?吃饭喝水方便吗?需不需要换身衣服?”

    萧懿鸾忙回头颤声道:“我来找两个人。”

    真的着火了,事情在萧懿鸾意料之中,可她听见杨琉说到“遭殃”二字,心里仍发出不小的震颤:“怎么会着火了?她们人怎么样?”说罢,也顾不上听杨琉说什么,两腿发软地匆匆往女史官舍跑去。

    欧阳瑜打趣道:“懿鸾,你很会说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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