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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有什么想问的，符叶还真想起一件事——“你的洗衣机什么牌子？”

    “是你说的，咱们都不提过去，向前看。”

    10月8日14时，安康病院。

    “等等！你干什么去？我……我还受着伤呢，你不陪我吗？”

    “你也辞职，剩下的时间，咱们要好好珍惜。”

    黑着脸的领导深呼吸站起身，拂去双膝跪地染上的灰尘。

    某个职员转转手中的油性笔，凑近身旁埋头写字的同事：“穿黑色毛衣的就是妖管局新来的员工吧？”

    在场的妖管局员工都清楚，遭遇飞来横祸的人类，即使受伤的记忆消失，由此滋生的恐惧却不会消散，它们会化作阴翳，沉入心底。

    何止不许她搬走，喻观寒想，他要立刻去见海藻，将妖管局的工作辞掉。多年来他小有积蓄，足够……他倔强瞪眼，足够在接下来的时间供他们挥霍。

    符叶垂眸，想起多年前，她埋葬喻观寒的那天——细雨缠绵，泥沙逐渐覆盖他的脸庞。

    领头大哥的模样最凄凉，面目肿胀，完全瞧不出原本的模样。即使有刚被扔进来的兄弟砸在他身上，他也丝毫不动，直愣愣盯着厢货的棚顶。

    面对人类时，没受伤的仅需要消除记忆，受伤的则需要在彻底清除记忆后送往医院，最后被依次抬出的，是因“安全事故”不幸去世的后排观众。

    在午夜梦回时，重现心脏碎裂的声音。

    孑然一身死去，未免凄凉。

    申继扬赶紧别过脸，避开视线，压不住的嘴角差点翘到天上，试问谁能看见领导吃瘪不笑出声呢？

    “说与不说，也没区别。”再者，事情已经迎来转机。今后的她也许能另辟蹊径，依赖神力生存，虽说还没掌握方法，但略有门道就生出些底气。

    如果符叶在场，就能分辨出，正是曾背地里议论她结果被喻观寒吓得落荒而逃的那道声音。

    思及此，她拔掉绾头发的檀木簪子，这是喻观寒送她的结婚信物，正好物归原主。那天，她将他们之间的过往与感情，彻底剥离，随着喻观寒长眠地底，从此心无旁骛。

    她的眼神空茫，在黑暗中注视了妈妈太久，久到光线变幻，陷进柔声细语的怀抱中，仍未能回过神来，保持着缄默。

    环绕四周的警戒线出口，对外联络科负责在此登记就医人类的信息。

    “符叶，你给我买盒饭，你是好妖怪。”毛斯越说声音越虚，“所以我告诉你一件事，小心身边的所有人，不要信任任何人，妖管局里……”

    《妖管局打工日记》

    “应该是。”

    他已无颜再见老板。

    可也是这份爱带来的折磨，让他无比清醒，时刻明白他的所求。

    “我记下了。”她作势要走。

    三号观影厅后排的观众全部遇难，只有一个呆呆抱膝蜷着的小女孩存活。

    突然——他视线中的符叶放下泡泡枪，完全没注意到李局还抱臂站在旋转门里，她疾速冲进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徒留反应不及，踉跄着栽倒的李局。

    “我要你在意我。”他眼底的祈求渐浓，哀怨重复，“我要你在意我，有事情会告诉我，而不是把我排除在外，把我当陌生人。”

    轻声耳语使符叶妖芯狂跳，还想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毛斯却摆摆手拒绝，与符叶告别，她只能目送着毛斯走远。

    喻观寒艰难坐起，忍住酸涩的泪意，难得强势：“你搬走的事情，我不同意。”

    但符叶的脚步没停。

    “申继扬，你的命不也挺好的吗？你爸是对外联络科科长，说不定未来你要子承父业。”

    紫色长毛老鼠倒很松弛，见到符叶拉开隔间的门，询问她：“你真不要麦辣鸡腿堡吗？有点凉，但不耽误口感。”

    “……哦，好的。”

    名叫申继扬的妖怪鼻间发出冷嗤，嘲笑他的目光短浅：“白费，我爸做科长就算到头，不可能再往上，还是李局更有潜力，说不定下一届的妖管局局长就是李局。”

    漫长且混乱的夜晚终于度过。

    “那谁知道呢？”申继扬咕咕哝哝。

    似有所感，撑着脸浅眠的符叶醒来，恰好撞到喻观寒潮湿的眼神。

    他们之间难以忘怀的过去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在胸膛中隐隐作痛，在脑海中叫嚣，折磨着他。

    闻言，发色杂乱、黑灰掺色的员工瞟一眼符叶，兴趣缺缺地将视线挪回信息表，敷衍应和。

    只是出门前，他又犹犹豫豫瞧符叶。

    喻观寒舔舔干涩的嘴唇，有些崩溃：“我是这样说过，可是符叶，我说的过去是指咱们曾经的误会，我没让你把我也放下。”

    天边泛起鱼肚白。

    泡泡慢动作破碎，穿着新潮的人类面露茫然瞧符叶：“发生……”

    届时李局掌管妖管局，想提拔自己的亲戚还不是轻而易举。

    据说她妖力极强，被誉为二十一世纪力量最恐怖的风系妖怪。仅需要挥挥手，就能释放几十道威力强劲的爆炸，想爆破建筑物也不在话下，简直是行走的炸药包。

    至于前排的观众，不管是慌乱间没跑出观影厅的，亦或是跑出去却发现离不开四层建筑的，通通因为佳期如梦的缘故，横七竖八瘫倒在地。

    符叶揉揉酸痛的手臂，机械举起泡泡枪，处理下一位经由温浊玉检查后的人类，用毫无激情的语调重复：“向前走，有人会给你解释。”

    “当然啦，要是男厕所，呼吸都困难，怎么吃东西啊？”瞧符叶对调侃的话毫无反应，他嘿嘿笑出声，两只板牙醒目，“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这就出去……还得麻烦你把我带出去，我能快点回家。”

    “你说指狗为狼那件事？我怎么记得已经查清，那家伙确实将尸体埋在院子里，只不过在符叶去之前将尸体换掉了。”

    所有观众都属于时间暂停的凌晨02:13分，与温浊玉处于同一时间，受重伤的她又恰好藏在二楼的坚果零食摊后面，早早遇到唯一有能力拯救她性命的温浊玉。

    符叶抿抿嘴唇，因喻观寒莫名其妙的执拗生出些恼意。

    随着厕所门合上，紫色老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着绚丽紫外套的瘦小男人，左右袖口还分别露出矿泉水的蓝色瓶盖。

    相守。

    说好一切结束时，她会去告知毛斯的，但接下来的任务一件接一件，导致她忘得彻底。

    *

    “我不饿。”

    “但我听说，她脑筋不太美妙。”

    “啪——”

    喻观寒错愕，喉咙哽着，音调诡异：“……喇叭花。”

    处理妖怪的程序则简单粗暴得多。

    想想吧，就光是无数妖怪梦寐以求的妖管局主动向符叶抛出橄榄枝这件事，就足够别人嫉妒到发狂，听说这件事，他够交情的好兄弟天天在家捶墙。

    “向前走，有人会给你解释。”

    喻观寒不过是熟稔些的同事。

    申继扬撇嘴，再联想到符叶坚硬的后台和“光明的未来”，忍不住酸溜溜。

    良久，领头大哥艰难闭眼，水痕从无法合拢的眼皮间渗出——流出他此生最后一滴热泪。

    满目纯白，午后的光线温吞吞照进来，静谧柔和。

    眼见她的手指搭住门把，喻观寒焦急又哀怨：“你就真的，没有任何话想跟我说吗？”

    符叶茫然眨眼，微翘的睫毛被橘色柔光晕染，似有光点降落。

    恰好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露出杨医生素净的脸：“你醒啦？没事儿走吧……符叶不用出来，我就看看。”

    她承认，刚下山听到喻观寒的声音时，有些悸动，但那微小的悸动很快就随风散去。于她而言，梦醒来消散无痕，也许这一切，唯有风记得。

    符叶的视线也随之拔高，沉默半晌还是轻声提醒：“……这里是女厕所。”

    妖管局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天赋异禀的群攻系妖怪，迫不及待邀请她加入妖管局，此事不可谓不传奇。

    是同事就送到杨医生身边救治，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敌人就结结实实捆住，抬手扔进熊四的厢货里，带回妖管局审讯。

    “可是……”

    “妖力的事，怎么没告诉我？”

    “我不会改变想法的。”喻观寒没头没脑地继续，“到时候咱们一起死，花钱合葬在横烟山怎么样？”

    病房门无情合上。

    她依靠着顽强的求生欲等待希望来临，希望也没有辜负她。

    “妖管局里有怪物。”

    其中最幸运的，当属二楼被温浊玉救治的女孩。

    陷入机械工作的符叶突然僵硬，想起自己将毛斯遗忘在二楼的厕所里。

    “杨医生说你没问题，可以走。”符叶耿直，关门前又据实相告，“我要去帮赵玫瑰办婚礼。”

    除卫青松畏罪服毒外，共抓获十九名身受重伤的黑袍人，他们无一不是鼻青脸肿。

    “没区别？”喻观寒唇瓣苍白，略带绝望，“这样的大事，我都没资格知道吗？自从你下山，我以为，这会是我们新的开始……但我错了，我错得好离谱。”

    坐镇指挥的李局将在场的妖管局员工分为两队，分组进行善后工作。

    面颊毫无血色的喻观寒浅浅蹙眉，眼睛还没睁就下意识在病床边摸索。只是很快，双肩未愈合完全的伤口就叫他皱起脸颊，像被酸倒牙似的。

    纠结几秒，毛斯还是下定决心，弓腰缩背地挪到符叶面前，神神秘秘地叫她低头。

    “真好命，我爸说她跟李局是亲戚，所以才能被招进来。”

    妖管局的职员或多或少都听过符叶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