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大人也觉得，这些人是我指使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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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想说那也不至于，不过楼镜仍然负手站着，表情却凝肃了些。他下意识觉得对方所指的牵扯，并不仅仅是他以为的那么简单，于是试探地问道，“关连彻什么事？”

    这招的确十分有用，或许舒晚也可以像对方一样，卖卖惨装装无辜来引导人心向背。但这种做法对他来说，永远是最后一种选择。

    舒晚到达窄巷的时候，狭小的巷子里面已经站了一大拨人，十来个楼府的家仆举着火把，将四个大汉五花大绑按在地上。www.modaoge.com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瞄向舒晚，楼镜眉峰微凝，其余人看着舒晚的目光则更加怪异了。

    纪初早被舒晚一并打发回了府，舒晚垂落目光，手指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折扇，开口打破眼前的僵局，“那几个对裴漫下手的人，与我没有关系，我平时的确看他很不顺眼，但还不至于要取他性命。这一点，大人应该明白吧？”

    两人对视片刻，他转身对躲在身后的裴漫道，“你先回府，晚些我再去找你。”

    楼镜眼色冷淡了些，“事关连彻的身份，你找人杀裴漫灭口，不是出于这个原因么？”

    舒晚并不搭理周围人目光的变化，此事的阴阳黑白，很大程度上只取决于一个人的态度——实际上，他也只关心那一个人怎么看他。

    然而，示弱这招对楼镜似乎没什么用，他朝着立在墙角边的管家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人带过去，“我还有些话要问夫人，你若是害怕，就让李伯陪你回去。”

    舒晚眯眼，盯着裴漫的脖子仔细看了看，勒痕已经成了深紫色，可见当时下手的人是奔着要他性命去的。

    他们之间隔了四五步的距离，相顾无言很久，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若是连祁有证据证明连彻的身份是假的，恐怕早就跑到周蕙面前扇风点火了，连府那边又怎么会一派风平浪静？

    片刻之后，舒晚没有等来回答，楼镜越过他迈步离开了，踏着地砖上月色的光影，徒留舒晚一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裴漫张了张嘴，一边小声抽泣一边望向楼镜。

    他抬头瞧着楼镜，“大人也觉得，这些人是我指使的么？”

    “如果只是寻常矛盾，那的确不至于。”楼镜缓声道，“那若是牵扯了连彻呢？”

    那群大汉身材魁梧面目凶悍，只不过此时每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方才被楼镜带来的家仆扎扎实实教训过一顿。

    他抬手指向趴在地上的几个大汉，“这些人先别送官，带回府里看守好，等我回府再做处置。”

    舒晚愣了愣，想起方才裴漫似乎说了句，之前他因为连彻训斥过对方来着——虽然舒晚怼他那两句根本算不上训斥。

    他宁愿用更加麻烦的方式，去找事实证据甩在对方脸上。但凡没有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放下尊严，去装什么弱者求博取别人的照拂。

    那几名壮汉也被家仆一并推走，没过多久巷子里就只剩楼镜与舒晚两人。火把撤走后，四下唯余满地月光，以及两侧凭添寂寥的破败高墙。

    众家仆看见舒晚带着纪初走过来，脸色皆有些怪异，没有像平时那样唤他夫人，只是不约而同让出一条道。

    既然如此，多做纠缠只会让楼镜起疑，裴漫只能点到为止，贴在楼镜手臂上委委屈屈说了几句话，由管家在前面引路带回楼府去了。

    先前大多数人都认为，雇凶杀人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但心里有了偏向之后，众人顿时觉得，舒晚这样凶悍的性格，对大人的新宠下手，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几个月前舒晚让纪初扇崔若耳光，他的凶名在府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如今裴漫这么一副受惊的作态，众人一见，不由对他生了许多怜悯。

    现在解释不清，索性不解释了，其余的事情，私下里他自然会想办法让人去查。但是在此之前，比这件事本身更让他在意的，是楼镜的态度。

    这话说完，围观众人面面相觑，楼镜朝他走了几步，裴漫却立马跟上来挡在两人之间，拉住楼镜一只手臂，“此事想来是误会，之前夫人训斥于我，是因为我出言冒犯连三公子在先。夫人宽容良善，怎么会雇人来取我性命……”

    楼镜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分辨他问出这句话，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三日前画舫赏雪，你和连彻说的话，被裴漫听到了。”

    此话一出，舒晚倒真的非常意外了，“他告诉你的理由，是这个？”

    其次，若是他这边没有露出什么破绽，那么关于连彻冒名顶替的假身份，裴漫又是怎么知道其中另有蹊跷的？

    舒晚心中咯噔一声，四下扫视两圈，稳住声音道，“方才纪初告诉我，大人带着一帮人行色匆匆出了府，我这才后脚跟过来看看。若是有什么事情牵扯到我身上，希望大人能先告诉我，我可以解释。”

    楼镜抿了唇，低头看着他，舒晚脸上落满月光，毫不闪躲地与他对视。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更加微妙了。首先，三天前舒晚和连彻见面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聊到过他的身份，裴漫哪有机会偷听到这种事？

    火把的亮光落在楼镜脸上，却没有映出对方半点情绪。楼镜没有怀疑也没有震怒，只是如同平时那样看着舒晚。

    或许他是通过连祁看出了一些端倪？

    裴漫鬓发凌乱衣裳沾了灰尘，正靠在楼镜胸口前抽抽搭搭掉眼泪，脖颈间还有一道醒目的勒痕。

    “这个理由的确合情合理，难怪大人要对我质疑了。”舒晚笑了笑，抬眼道，“若是他要这么说，我目前还真拿不出什么证据否认。只不过，我想问一句，大人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么？”

    楼镜见舒晚走过来，不动声色往后面退了半步。裴漫一惊，立即抓住对方袖子，“阿镜，我害怕……”

    更何况，他就算真要对裴漫做什么，也不会选择派人去勒脖子这种拙劣的方式。更为凑巧的是，楼府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裴漫快要被勒死的时候及时赶到将人救了。

    舒晚缓步往前走，家仆散开后，最里面墙角处站着的赫然是楼镜和裴漫。

    他本来长得就不差，此时眼角发红、香腮盈泪地攀着楼镜一只手臂，一众旁观的家仆不约而同觉出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来。

    裴漫攥紧了楼镜衣袖，“大人能送我回去么……我一个人走害怕……”

    裴漫瑟缩一下，似乎有些畏惧，躲在楼镜身后轻声道，“此事必有误会，大人……”

    裴漫装可怜博取同情的技俩，舒晚看着看着简直要气笑了。

    电光火石间，舒晚忽然想起当时在画舫上，裴漫曾经提到过与连祁认识？

    难怪楼镜会起疑，裴漫给出的理由，居然是连彻作假的身份——这一点听起来，倒是的确值得舒晚对他下手。

    这件事情上，他和裴漫各执一词，却又都有破绽，他突然很想知道，楼镜会站在哪一边。

    这事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裴漫命大，但舒晚相信，对楼镜来说，不可能品不出来其中的蹊跷。

    舒晚从中听出点意思，看向被绑住丢在地上的几个壮汉，对裴漫冷笑道，“我雇人取你性命？”

    楼镜俨然是打算先单独听听舒晚的解释，裴漫虽然不乐意看见两人独处把话说开，然而仔细想来，他找到的时机和理由都极有说服力，就算舒晚有机会解释，楼镜最后也未必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