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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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她转向卢淮，那张脸保养的极好，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有眼角留有几道细痕，“最近陛下和哀家的关系正僵，哀家的话他恐怕是不会听了。不过，你是璋儿的启蒙恩师，他对你始终心存敬意。这些日子陛下那边有什么动静，只有劳烦卢爱卿为哀家盯着点儿。”

    舒晚整了整披风，顺手拍去肩上的雪沫，抬头望向山丘上那片梅树，大雪将山坡裹成一片蓬松的莹白，梅树和行人成了这片素色上颜色各异的点缀。

    自从楼镜知道裴漫在他院中，以前从来不会主动踏进舒晚院子的人，隔三差五就要亲自过来一趟。

    裴素瞧着雪中那拨渐行渐远的人，心中不疾不徐展开计较。

    楼镜每次过来，院中家仆看见了都会禀报给舒晚，舒晚听完只是淡漠地嗯两声。

    裴素将花枝丢在地上，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指，“一个青楼出身的贱人，哀家不信她有那份眼光和谋略，能给璋儿出招，让哀家防不胜防吃了杜安这个亏。她背后必定还有一只手，那只手才是真正的威胁。不过，只要苏环儿这根明线在，顺藤摸瓜查下去，哀家不相信，不能把幕后那人揪出来。”

    总结半天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之前楼镜对他其实还算不错，甚至称得上好。忽然有一天裴漫出现了，将原本只给他一人的好分走了很多，所以他才会觉得不适应。

    舒晚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树枝后面，借着梅花与落雪的掩映，一言不发远远看着对面两个人。

    倒不是他有什么古人的高雅爱好，主要是最近心情不太好，单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散散步。

    今天的雪下得很大，刚站一会儿身上就落了白。

    去他妈的适应，舒晚他适应不了。这两人站在一起，他怎么看怎么不舒坦。

    纪初没吭声，舒晚又问了宁柳，结果这两人都支支吾吾。

    裴素满意地点了下头，由宫女扶着手，转身打道回了宫。

    舒晚心里默念几遍，只是不适应而已，他干嘛要跟官配的主角攻受过不去？以后多看几天就能习惯了。

    .

    窦璋不是一个好皇帝，却称得上一个好儿子，自己没主意，就对裴素的话言听计从，朝堂之事根本就没上过心。

    给自己打够了定心丸，他再次抬头朝前面瞧去。

    先是免了每日去太后宫中的问安，后来是朝堂上公然打压外戚提拔上来的人，直到现在，明知杜安是太后的爪牙，还敢丢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人下狱。

    裴素她只是目前不打算出手，并不意味着她不会收拾这个玩飘了的儿子。比起窦璋那些自以为是的小打小闹，她更在意的，反而是苏环儿这个人。

    卢淮躬身行了个礼，毕恭毕敬道，“太后折煞老臣了，太后爱子心切，这是老臣应该做的。”

    

    时日渐久，宁柳的胆子大了许多，在舒晚面前没那么拘束，跟纪初你一言我一语掰扯最近街头巷尾的逸闻，倒也能说得绘声绘色。

    大部分时间，楼镜会留在后院陪着裴漫说话闲谈，偶尔会将对方带出府逛逛街吃顿饭，或者去戏园里看场戏。

    名叫小德子的太监应了声“喏”，卢淮看了他一眼，询问道，“太后将两位大人同时请来，这是要……”

    舒晚拍拍纪初肩膀，彼时纪初正偷偷摸摸折花揣进袖子，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舒晚指着对面两道站在一起的影子，“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楼镜？”

    舒晚沉默地看着，心里默念几十遍习惯就好，然而，当裴漫将脸贴在楼镜手臂上撒娇时，舒晚发觉自己忍不住了——

    虽然四周都是太后的人，但宫里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卢淮此时说的话，难免会被有心之人传出去落人口实，所以这种事情上他只是沉默不语，对方说什么他都不予表态。

    裴素冷哼，将指间那只花骨朵撕下来扔了，“这狐媚子的枕边风，倒还真是有两下子，吹得陛下都敢出手动哀家的人了。卢爱卿还要说只是一时新鲜感么？恐怕不见得吧。”

    这话音转得甚是生硬，舒晚了然，顿时觉得五味杂陈——他和裴漫之间的不对付，连纪初和宁柳都能看出来，知道若是他过去了，不过是徒增难堪罢了。

    行人过往的间隙，舒晚看见裴漫搂着楼镜一只手臂摇了两下。楼镜会意，伸手折下一枝位置较高的梅花，抖落上面的清雪，低头递到裴漫手中。

    渐入深冬，都城郊外一片梅林渐次开了花，白茫茫的飞雪里映着星星点点的嫣红，远远瞧上一眼很是好看。

    卢淮仍然低着头，抬起眼皮觑了眼对方，“是。”

    舒晚大部分时候都在听两人说话，或许旅游什么的确是一种不错的放松方式，穿梭在行人梅香飞雪中，吸一口凛冽的冷气，这几天来无处排解的憋闷和烦躁，逐渐在周围的喧嚷声中沉淀下来。

    舒晚拢着披风缓步上前，纪初和宁柳一左一右跟在旁边。

    舒晚搓了把脸，仔细想了下最近这些情绪是怎么回事。

    主仆三人坐在马车里一边赶路一边闲聊，说的基本都是皇宫里那位小皇帝的八卦，半个时辰后到了地方，纪初将舒晚扶下马车。

    可自从这个叫苏环儿的女人进宫之后，不知道在窦璋面前教唆了些什么东西，这个傀儡皇帝居然燃起了雄心壮志，准备重拾他作为皇帝的尊严，开始和裴素暗中较劲。

    一日大雪纷飞的午后，舒晚吃了饭换上披风，携了纪初宁柳二人一道去城外赏花。

    ——一个掂不清自己斤两的傀儡皇帝，一个青楼出身目的不明的狐媚子，有意思。

    他沉默片刻，抬步要亲自走过去看清楚，纪初这才抓住他的袖子，解释道，“那边站着的确是大人，但是，夫人您最好还是不要过去……”

    他连大人的称呼都忘了用，然而此时纪初也顾不上这些细节，瞪着眼睛朝那边看了半天，最后神情古怪地将脸转了回来，花枝漏出来半截都没来得及管。

    他自问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应，可整个院子伺候的下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

    裴素握着那支梅花，涂了丹蔻的手指捏住一只花骨朵揉搓，“新鲜感？依哀家看，事情倒不见得这么简单。听说吏部尚书杜安，前几日被陛下扣了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已经革职查办了是么？”

    “小德子，”裴素偏了下头，“午后传哀家懿旨，将国舅和曹相请进宫来。”

    这种别别扭扭的说话方式实在不舒坦，纪初又含糊其辞两下，才将剩下的话说全了，“大人旁边那个人是裴漫……不如我们去别处转转吧？”

    卢淮上前半步，拱手道，“回太后，陛下后宫的嫔妃都是大家出身名门闺秀，偶尔从民间带回来一个性格不同的，纵然宠爱了些，想来也不过是暂时的新鲜感罢了。m.boyishuwu.com”

    三人相伴游走在梅树间，舒晚心情见好，偶尔也会应他们几声。伸手拨开面前挡路的梅枝，他忽然注意到前面人群中有两个人看起来十分眼熟，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皇都不乏风雅的文人墨客，往身上披一件蓑衣斗篷，结伴同游出城赏花，成了时下最为流行的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