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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挑眉说:“我和你一起留下。”

    埃尔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陌生感。

    但是现在他神力微薄,技能熟练度再高,一次也只能救一个,撑死救两个,没有办法开大。

    少年微微抬起眼——只是大概太累了,那双眼半阖着,水润的眼珠露出一点点,是一种柔软的金色,他甚至笑了一笑。

    苏蕉从医院病房里出来,十分疲惫。

    埃尔:“你确定?”

    羊角机械人个子很高,薄薄的阴影落在了他身上,充满了压迫感。

    医院就像一个暗黑的工厂,活着的人挣扎着进去,接着机械人面无表情的出来。

    少年给了他一个有点笨拙,不太走心的拥抱——不,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像只是在他怀里,换了一个稍微有点舒服的睡姿。

    人类对于埃尔这个出来的失控者,已经没有力气去指责了,他们活下来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你一意孤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把自己变成这样吗?”

    人类从此,名存实亡。

    ——你会救我,是吗。

    苏蕉:“他们也不需要我。”

    他忽然感觉身上一轻。

    你的意思是。

    苏蕉摇摇头,“让我跟他说一声吧。”

    在苏蕉答应回来之后,他就换了敬称。

    而苏蕉带来的那些药剂,被运进了检测中心,检验成分,以及对于辐射的抵抗效果。

    苏蕉捏着那些形容狰狞的照片, 点了点头,“埃尔,我必须要这样做。”

    情况确实非常糟糕了,上次苏蕉离开的时候,大部分人类,哪怕一部分装了机械义肢的,正常部分还是正常的,而现在那属于人类的部分已经完全畸形了。

    过了半晌。

    他感觉到了一道阴影落在了身上,他勉力睁开眼。

    他低声说,“祂希望能多爱护你一些。”

    埃尔:“你要留在这里?”

    “我觉得。”苏蕉轻声说:“现在的人类需要的,并不是土地和安逸。”

    “只是希望,比起做一个保护者,祂希望你能做一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管的孩子……”

    “所以……”他抱着他,仿佛在说梦话,“不要消失……我会试着再努力一点点的……”

    苏蕉:“你也会消失吗?”

    现在对畸变唯一有用处的,只有苏蕉的力量。

    苏蕉:“我不知道。”

    但是他太累了,甚至提不起精神来去警惕些什么。

    埃尔:“人心最为善变,他们怀着希望时, 对你千般万般好, 一旦不需要你,就会弃你如敝履——你迟早会后悔。”

    埃尔伸手蹭蹭苏蕉的头发,靠在苏蕉耳边:“要是你没有被我带回去的话。”

    属于人类的部分,在被这个时代一点一点的割离。

    “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他说:“我要帮助那些……深陷天灾的人,他们需要我,我可以帮助他们……”

    埃尔:“……”

    但是,没有办法放着不管,那些人。

    他靠坐在墙上,闭着眼睛,头发被汗水浸润的湿漉漉,睫毛都湿了。

    苏蕉既然决定要留在人类基地, 那么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埃尔。

    但是没想到才一天,药剂就出事了。

    少年低声自语:“我……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很久之前,啊,现在不会这样想了……但是,以前会经常想,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的,难怪没人喜欢我……”

    少年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埃尔知道,他没有办法改变苏蕉的决定。

    ……

    苏蕉开始在他怀里挣扎:“你说话好难听,我不喜欢你。”

    苏蕉的脑子有点迟钝,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话的声音停顿了。

    他太累了,睁开的眼睛已经半闭了,声音也有些困倦的迷迷糊糊。

    苏蕉低低说:“不是……无关紧要的。”

    人类意识到了什么。

    “需要你?”

    埃尔眯起眼睛:“所以, 你是想要害死他们吗?”

    埃尔:“你能给他们希望?”

    埃尔听见心跳的声音。

    少年说着说着,渐渐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埃尔:“……”

    埃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萨拉,视线又重新落在了苏蕉身上,眼神意味不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埃尔语气极其冷漠:“没人会感激你。”

    埃尔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有人听说药剂可以抵抗辐射,翻墙进去,偷了药剂涂抹患处,结果在被机器人追杀的时候,一逃出去,就在辐射下畸变了。

    “都怪天灾把我的力量藏起来了。”苏蕉迷迷糊糊的说:“原来,其实很简单的……”

    “现在他们深陷绝境,需要的是希望。”

    然后,总有一天,这个世界存活着的有意识的生物,将化作冠以人类之名的钢筋铁骨。

    苏蕉:“但他们现在需要我。”

    这个新闻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哗然了。

    “我有。”少年有些固执,“我有,你不许说我没有。”

    他刚刚有一瞬间,很冲动的想要摇醒苏蕉,逼问他——

    “他们需要你的前提是,你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埃尔的声音很低,“但是现在你没有。”

    医院到处都在进行着割除人类部件,换上机械义肢的手术。

    幸存者,回家了。www.baiwenzai.com

    “但是有一天,我忽然变得很厉害。”苏蕉轻声说:“就像一场梦……我忽然就拥有了,改变整个世界的力量。”

    “埃尔。”苏蕉摇摇头,“弃我如敝履,还是奉我如神明, 那都是人类在天灾幸存后, 才会考虑的事。”

    “祂处心积虑的做这些,不是让你这样辛苦去……保护别人的。”

    萨拉也看了一眼埃尔的方向,眼神染上了杀意:“您只管直接离开。”

    听说是由苏蕉来治疗,排队的病人一时络绎不绝,苏蕉每天从早忙到晚上。

    苏蕉愣了一下,“啊?”

    神这一途,太过辛苦,看似凌驾于众生之上,

    其实会发生这种事情,非常简单,天星往下坠落,带来的辐射强度已经不是药剂可以抵御的了。

    “那这样吧。”

    ——埃尔。

    苏蕉回到了人类保护中心。

    如果整个世界沦陷,你只能救一个。

    埃尔的声音忽然卡住,脚步一顿,竟僵在了原地。

    而埃尔似乎很不喜欢他使用这份力量,但也只是皱眉看着,没有阻止。

    他对于这份力量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如果他有神力在,借用血腥天灾的治愈技能,救下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苏蕉脑袋像是断电一样,半天才反应过来,愣愣的说:“然后,我就没有……再那样想过了。”

    埃尔顿了顿,他在强行将苏蕉带走,与一同留下来之间稍一考虑,忽而笑说:“可是如果我不把你带走,我恐怕会有很多的麻烦啊。”

    ——药剂没有用处。

    埃尔怎么说也是失控者的高层, 战斗力肯定不容小觑, 人类现在这副样子,对上埃尔,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但是那也没关系……有救100个人的力量,那就去救100个人,只有救一个人的力量,那就……救一个人……”

    他心脏却不自觉跳得快些了,“我也会随着这个世界……消失。”

    可是他只有一个人。

    他被人打横抱起来了。

    他把怀里的少年抱的更紧,“祂让你来到这个世界……”

    “看来你对这些惨烈的后果并非没有预见。”

    他语含笑意,似浑不在意:“范斯了会杀了我的。”

    ……

    埃尔抱着肩,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祂故意藏起你的力量。”

    埃尔发出了一声不屑的低哼:“哦?那他们需要什么?需要你吗?”

    大部分人把这个陪同苏蕉的失控者当成了苏蕉回来的条件。

    苏蕉一来到保护中心,没歇息太久就去往了医院,医院院长按他的意思,给他单独留了一个治愈畸形的科室,并且表示可以使用医院的一切医疗器材。

    “我知道。”苏蕉说:“我如果留在这里,代表失控者们会毁约,他们会收回之前与人类的约定,重新占领那些割回给人类的土地……也许人类会被他们彻底赶尽杀绝。”

    照片上显示的一切没有半分作假。

    苏蕉:“现在他们, 连延续下去,都很困难了。”

    埃尔把他抱紧了,他的语气很冰冷,仿佛胸口还积压着愤怒,“有又怎样?没人在乎……这个世界会一直很糟糕,以后也会一直一直糟糕下去,不会再变好了,任何人都不会让他变好——总有一天它会崩塌,所有一切都会消失——”

    而抱着他的人微微垂下眼睛,医院冰冷雪白的灯光下,那双羊角微微发亮,“然后呢。”

    “会。”

    苏蕉是利用血腥天灾的红月力量来治愈他们,器材并无多大用处。

    现在他是唯一的医生,无数人等着他的治疗。

    “我不是……想要感激,才这样做的。”

    有那么一瞬间,苏蕉甚至从埃尔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森然的危险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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