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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么说得见过好东西才能认得好东西,申夫人此言既出,大家这才把注意力,往这在场唯一一位闺阁姑娘的衣饰妆容上集中来。

    众人:“……”

    “你这丫头实在是命好,”瓜子脸的青衣夫人感叹,“好夫君暂时没领到,倒是得了个最享福的落脚地,”

    一堆人把人家一个未出阁黄花大闺女说得如此窘迫,在场夫人们不免有些或自责、或讪讪,亦或压根不信,总之神色各异。

    话题顺利转移,连诰命的申夫人也开始顺着话说:“不知大选结束,公家会挑选哪家英杰才俊给李小妹。”

    “是呀,”体态圆润的夫人稍微凑近看,叹语爽朗,“不说我都没看出来,你这簪发花钿上的宝石看着不打眼,但该和申姐姐头上那只内廷御赐的好有一比罢!”

    身形单薄的小宫人半声不敢应答,哆嗦着磕了头告退。

    ·

    这些人来京之后,在受皇恩前尽数暂住京中坤善观,彼此大多相识,聚首便有说不尽的贴心话,李清赏本来谁也不认识,却在独坐片刻后,被位热心大姐拉过去和大家认识。

    在人群中的李清赏错愕不及之时,荷塘相隔的对岸,茂柳掩映中有座栖云阁,二楼窗户后,华服之人慢慢收起手中“千里眼”,递给身后心腹时眼角微垂,顺带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宫人。

    西苑宴结束在半下午,因不曾和太上提起过如何回去,出宫门路上李清赏牵着李昊打算到能雇车的地方雇辆车,及至走出宫门,抬眼便见熙攘中似乎有数不尽的车马仆从,正踮脚抻首争相从人群中寻找自家主人。

    李昊玩着与新朋友交换得来的耍货——一条能拧成各种形状的木蛇,在终于引起姑姑注意后眼皮不抬道:“昨天晚上便已写完,您要检查么?”

    身材丰满的圆脸夫人忙开腔打圆场:“确然都是好看的,首饰虽好看,却也得你本身好看方显出这些首饰的光彩,不过没关系,此刻簪钗虽是借来,然待来日天子给你赐下桩好婚事,让你夫婿给你真金白银挣几套来不是问题!”

    “……”李清赏顿时如遭雷击,半晌才反应过来,声音发颤地:“啊?”

    柴睢,这般情况指定又是柴睢背地里干的好事。



    赴宴交际费脑子,累人,李清赏掀帘进正厅,本想偷个懒,张了张嘴还是点头道:“你去拿来罢。”

    三品诰命尚年轻,拉着李清赏话家常,关心问:“你带侄儿住梁园,那婚事归梁园管,还是朝廷管?”

    今日晴空万好,柳绿花兴,宴设躬耕阁前,近处花木环绕翠鸟啼鸣,远处麦苗青青微风送暖,稚子孩童嘻笑打闹,各家妇人重逢把酒,别是一番景象。

    话越说声音越低,是被揭穿老底的窘迫:“回去后,首饰连同衣裙也要一并还了的。”

    三品诰命申夫人一愣,无声笑起来,笑得满脸深意。

    李清赏:“……”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最不想看到的场面它还是来了。

    朝廷正三品文武大臣每月俸银才几两重,一百两实在不少。

    李昊飞快拿来写好的旬假任务进正厅,飞快抬眼扫她姑姑一眼确定姑姑自宴罢便有心事,他坐到对面交椅里低着头问:“姑,姑父——殿下,会赶我们走么?”

    想来还是二月柴睢中.毒之后梁园对他们姑侄采取的措施,给小孩造成了深重影响,让他明白那“终有所归”的感受其实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虽小孩从不认为柴睢和他的相处有虚假,但他更明白了平民和贵族之间的云泥别。

    成了婚生过孩子的夫人们说话多是比闺中姑娘放得开,三言两语说得李清赏低下头张不开口。

    见李清赏心不在焉地停步不前,有人过来问要否稍她一程,她正客套地挂起微笑婉拒,便见梁园的车夫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视线,隔着纷扰人众冲她拾了个礼。

    “廉大郎是我今天认识的人,他说他今日出门时听见他后爹叮嘱他娘,宴上尽量和你少说话,更不必着急攀附,因为我们不定还能在梁园住多久。”李昊答着,随手把掌心里的湿汗往裤上一抹,出门时穿的那套新衣裳别扭他一整天,这会儿换上自己衣裤后才算舒坦些,“殿下会赶我们走么?之后我们住哪里?”

    尽管她没意识到提起柴睢时,自己说话带了笑腔。

    当日中午,太平殿升宴犒劳边将,太上梁王没露面,帝后倒是双双在场,这一双夫妻对军功在身的边将表现得较为尊敬礼待,只是武人粗放,宴半酒酣,有人坐姿不雅,所谓有碍观瞻。www.xingsha.me

    最讨厌这些有事没事乱打听了,李清赏微笑着,提起婚事时还带着几分羞涩:“我的婚事,如何是朝廷和梁园要管?”

    “没有没有,诸位谬赞,我当不上,当不上……”李清赏堆着笑与人客套谦虚,不过片刻,她便在满耳恭维声中明白了这是怎么个情况。

    诚然,她当时被内阁安排去梁园,因由正是正式安排已结束,只能暂时让她借住梁园,这正是“借住”二字的使用,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影响。www.chunyin.me

    对于李清赏的独自上京,内阁和梁园对外说法时她与接人皇使走散,这里面有个巨大的时间差,局外之人不知其中曲折,无非是逢人开口时把此当个热闹说。

    李清赏沉默片刻,继续检查手里答卷,笑腔反问:“你觉得她会赶我们走么?”

    刘庭凑幼子刘加荣此番随边将返京,于黎泰殿领了为人背地里所嘀咕的从四品将军爵,皇帝几日后打算开西苑和刘加荣骑射庆贺,繁春时节,麦苗正长,户部定不同意。

    “孤又不会降罪与你,不必如此害怕,”柴睢把窗扇稍微合上些,日光透过窗户纸将她笼在明亮中,显得人神秘,“回去告诉你上面人,就说孤王不让你动宴食,有何问题则叫上头人另想办法去解决,你下去罢。”

    扫那一眼分明无声,小宫人却如芒在背,哆嗦起来,两排牙齿扣出嘚嘚细响。

    与此同时,西苑:

    赐婚?皇帝怎还没放弃给她赐婚的想法?朝廷是要尽心尽力安排英烈家属没错,可她不是已经住到梁园了么?!

    皇后见了,打心底里瞧不上这帮吆五喝六的粗兵鲁子,与京官温言细语的交谈也继续不下去,遂告诉诸边将要去西苑继续招待英烈遗属,在边将发自内心地崇敬拜声中离了太平殿。

    到梁园已是傍晚,李清赏卸掉妆饰从卧房去正厅,走到院里时瞧了眼天色,问在她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只顾着玩耍的李昊:“旬假任务可完成?”

    柴睢没说话,摆了下手,转身看向窗外。

    有司和皇帝拉锯,梁园不插手的好。

    “没有的事,”李清赏笑起来,话语温暖而坚定,“我们目前好好住在这里,没有被赶走的威胁。”

    “甚么?”李清赏一下没明白李昊何来此疑,反问:“怎么突然有此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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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两字委实吓人,李清赏听得连连摆手,慌张几乎要坐不住:“没有没有没有!那位没有宝贝,我只是借宿梁园,月银也没这样多!庆城那边抚恤标准低,梁园又管吃管住,不仅冬有炭俸,据说夏还有冰俸,吃住不花钱已经很是得够我了的。”

    郑芮芳目送他离开,转回头来不放心道:“要否让人再去厨灶前,把食物酒水再细细检查一遍?”

    “就是就是,”另一位珠光宝气的三十来岁夫人,用喜气洋洋的话语附和着,“你和接人皇使走散也能带着侄儿到京,身无分文还要途径暴·乱之地,寻常女儿家谁有你这般胆识和魄力?我们以后教女儿,要照着李娘子来的!”

    说着顺嘴打听:“如何,梁园所发例银加上朝廷抚恤,你每月到手怎么不也得一百两银?听说梁园一等婢子每月都有月银五十两呢!那位去岁还带你去国丈府吃席,瞧着也怪宝贝你,怎么也该发你一百两罢!”

    二品诰命年纪稍长,不欲过于热闹,简单寒暄几句后借口不胜酒力,独自去了临水亭小坐。

    如此反应倒是惹得周围人哄笑起来,以为她是大姑娘害羞,有人大声揶揄道:“你也不必担心,大选一直延续到今年六月才结束呢,皇帝要赐婚最快也得到五月,目下汴京虽说不上有甚么特别出彩的青年才俊,但江山代有人才出嘛,指不定这两个月里就会有个甚么人物横空出世,堪堪能拉来与李小妹鸳鸯配和谐呢!”

    “你是那个自己走上京来的庆城小妹,”一位圆脸盘的圆润夫人亲切拉住李清赏手,和气把人打量,迎着李清赏带着笑的疑惑目光,她笑盈盈解释,“你不认识我们,我们认识你,你带着侄儿从庆城独自上京的事迹,我们早就听说啦,佩服的不得了!”

    大约是李清赏否认得一点不心虚,众人听罢露出半信半疑之色,却见三品诰命申夫人笑容可亲道:“嗨呀,说那些干甚么呢,我瞧着李娘子这套头面真漂亮,哪里打的?”

    旁边自有人为李清赏解释:“傻姑娘,你家里都没人了,朝廷就是君父,为君为父者岂能不管你终身大事!当初我们面圣受恩赏时你正好还没赶到,这不是才错过赐婚,被安排去了梁园住么!”

    便在此欢乐融融气氛中,李清赏被引荐到在场唯二的两位诰命夫人面前,她们因亡夫功劳不同而封二品诰命,以及三品诰命。

    “我觉得不会,”李昊暗中观察姑姑,答得近乎斩钉截铁,稍有几分沙哑的稚子之言甚至带了漫不经心的理智,“但廉大郎的话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别人的分析和看法,我不能掩耳盗铃骗自己,不过都没关系,姑姑,你们大人有大人的顾虑,要是我们不能再住这里,那就搬走好了,搬去哪里都好。”

    李清赏甜甜笑着的脸上适当露出惶恐,捏着自己手略显不安道:“这话倒让人心里发虚了,我哪里能和申夫人比呢,只是懿旨下到梁园,被太上知了此事,道是面见皇后千万不可失仪,故才借这套簪钗首饰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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