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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赏露出几分为难来,犹豫道:“八字还没一撇,便算为你我名声考虑,望你不要在外轻易议论结夫妻的事,听说官员考核有名誉德行一项,莫使此事影响你仕途。”

    “她伤哪里?”李泓瑞紧着问。

    拥被坐床的人闻此说后惊讶得险些从床上跳下来,脸色更加苍白:“我上回发烧花二十个钱看好病,你这花费你,你是让大夫给骗了,还是说给我抓的药里有鹿茸人参东海珍珠粉?”

    又是拉和光出来作挡箭牌,李泓瑞不耐烦起来,说话冷硬几分:“为何非要把和光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你自己想走不就走了!”

    合璧奉命去办事,柴睢转回头来时忽想起放在面前榻几下的笸箩,偷看两眼啥也没看见。

    几个问题问得李清赏一声长叹,往后仰把头靠身后软靠上:“比起李泓瑞,还是小女子的性命更让人担忧罢,殿下,您有话不妨直说,我此刻实在头脑不清楚,想不来太多东西。”

    李泓瑞不是轻易外露情绪之人,私下他也想过为何自己会轻易在李清赏面前控制不住脾气,思来想去,他觉着大约是五年前开始议亲时,他便已视此女为己物。

    李泓瑞随口道:“说起医官能为你诊病,听闻太上梁王也摔伤了,比你严重更多,是卧床?”

    李泓瑞初闻此说心里冒出疑问,疑李清赏不让提结夫妻事是对此事有所动摇,再闻说后半段话,他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同你比起来,仕途其实不算最重要,昔年老师待我如亲子,子惜也与我情同手足,如今他们不在了,我自当替他们照顾好你,甜甜,你要理解我这颗心。”

    她看见李泓瑞先是极轻地愣了下,脸上有瞬间无措。

    李清赏无气无力靠床架上,惨白着一张脸看过来,不用刻意而为已很是楚楚可怜:“昨夜刺客之事我已听说,方才和首辅来见你,想也是因为这个罢。”

    李清赏脸颊一热,把口鼻往被下埋,慌乱辩驳道:“才没有舍不得你走。”

    柴睢把算盘珠子一颗颗重新拨回至原位,认真为医官澄清,语慢声低时显得格外温和亲善:“医官昨夜为你治病通宵未眠,而且,医官用药走药署,中间有监理署监督医药,谁也吃不了回扣抽成,不会坑你。”

    柴睢进来见李清赏精神恹恹,遂故意拿话逗她,此刻逗人得逞,抿着嘴不停笑。

    见李清赏闭眼沉默下去,柴睢眼底飞快划过抹玩味之色,若无其事问:“快晌午了,想吃点甚?”

    “理解,自然是理解的。”笑容快要在李清赏脸上挂不住了,原来与人虚与委蛇这样累。

    大约是那二百多两医药钱半文没白花,昨日退烧后又经整夜安睡,李清赏基本恢复平时的生龙活虎,李泓瑞乃外臣,止步于前院,中庭不得入。

    “如此,”李泓瑞若有所思点头,又迟半拍道:“最重要的是你没事,要不你还是听我的,从梁园搬出去罢,无缘无故都能摔伤,这回折胳膊,下回断腿么。”

    说着深深低下头去:“是我连累的她。”

    如同太上之提醒,不轻易信别人,所以逢场作戏么,她会她会。

    “酸辣味的汤可以么?”李娘子发干的嘴里像含着块锈铁,好没味道。

    柴睢笑了下,半真半假道:“我昨夜去了勾栏地,和首辅今日闻知,特来劝谏,至于刺客,我便托他带回去还给刺客主,顺便警告对方莫再行此事,还有何疑惑?”

    李清赏暗中观察李泓瑞表情,摇头道:“不清楚,我这几日皆不曾见过太上,梁园人嘴严,管谁也问不出来太上伤势,不过我听医官的意思,太上比我摔得重。”

    李清赏不禁坐直身体:“你要去哪里?”

    莫说酸汤,单纯面汤里撒把盐都比白粥强,李清赏欣然答应,柴睢朝候在里屋门下的合璧摆了摆手,示意午饭弄份酸汤。

    在和李泓瑞的往来中,李清赏隐瞒了自己和太上同吃同住的事,说自己只是睡在内院客房,不是她非要心眼多,而是她不得不处处谨慎小心,她知兄长李舍涉及之事或极其重大,以至于现在谁也不敢轻信。

    舒督总去烟花地非是一日之事,何况她又正在病中,太上为何偏挑这天去寻舒督总?李清赏旋即否认如此想法,她病便病,为何太上就不能去寻舒督总?是故她生病这个理由过于牵强。www.luluo.me

    努力忽略掉后半句让人反感的责怪,李清赏脸上是淡淡微笑:“有幸得太医院医官过来诊治,已经不那么疼,多谢关怀。”

    直到太上脚步消失在门外,李清赏后知后觉疑惑起来,年后?

    李清赏隐在袖里的手攥紧了当年父亲写下的议亲书约,心思飞转,面上仍旧微笑以对:“意外之事难预料,下回我就知道要小心谨慎了,我在梁园住挺好,若是因此就搬走,会不会……”

    火龙热充足的小厅布置精美,圆桌前,李清赏单手倒茶,客套道:“请喝茶。”

    一连串疑问从心中划过,李清赏留了个心眼,抿嘴道:“我先摔,太上拉了我一把。”

    见李清赏却是在正厅旁边的小建筑群,某间其貌不扬的厅室里。

    当笑声随在话音里时,话语听来颇为愉悦:“因你病得重,用了很多名贵药材,李清赏,你欠我何止二百两银呐。”

    “自是做我的事去,”柴睢理理衣袖看过来,眉目含笑意:“舍不得我走?”

    “不是早已告诉你,现在一切已经结束?!”

    习惯了屋里有李家姑侄吵闹,这厢忽然要出门,柴睢确实感觉有些舍不得。

    “那花费怎会有如此之巨?”面对高额医药钱,李清赏开始后悔一刻前受不住太上言语刺激,大言不惭说要自己承担花销。

    “倒是听说过。”李清赏还是觉得哪里有点说不通。

    而在一切结束前,则还是听和首辅的话。

    东西既已属于自己,便最无需再假装君子。

    李清赏努力保持微笑,并不直接拒绝:“我带昊儿住这里也是寄人篱下,有太多不方便,只要和首辅同意,我立马可以搬出去住。”

    “等出年你分官后,我们重新开始议亲罢?”李清赏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同时一错不错盯着李泓瑞看。

    诚然,无主见的李清赏被这几句轻斥吓得轻颤,唯诺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嗫嚅道:“是兄长叮嘱我要听和首辅话,彼时兄长给你写信托付了我,但临别时他也千万叮嘱我,在汴京要听和首辅话,兄长说,等一切事情结束,要我和你好好过日子。”

    一阵算盘子噼里啪啦响罢,靠在架子床边的柴睢转身坐回窗前暖榻上,头也不抬道:“统共两百一十三两零五十七文,零头免了,记两百一十三两即可。www.cuizhu.me”

    路过正厅时李泓瑞多看了正厅几眼,因梁园曾为天子行宫,前院正厅规格同小型殿宇,比李泓瑞在国丈府里见过的建筑更加令他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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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应过来后他笑出声,拊掌而喜道:“我巴不得如此,不过你既有此意,为何始终不肯答应搬出梁园?我们迟早是一家子,何必非要顾忌这三五日的名声,再说,你住这里,我也不方便来看你,每次来都要经过道道通传与层层搜身,便是给你捎两个热乎乎的炸年糕来,待见到你时它也被耽误凉了。”

    柴睢歪头看她:“那你保重,我们年后见。”

    “谁活腻了敢来动我,”柴睢调子轻快道:“你猜你那情郎哥会何时来看你?还是说,他会趁此机会,想方设法把你弄出梁园?”

    “你我不用如此见外,”李泓瑞接过李清赏手中茶壶自行倒茶,扫一眼她固定在身前的小臂,道:“是我不好,才听说你受伤,算是来晚了。你也是,隆冬时节冰雪最易伤人,怎么不小心些呢,如何,此刻还疼?”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清赏脑袋里好似蒙着层轻纱,想事情总不得其真相,以至于对太上调侃她笨毫不辩解:“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事,总是让人看不明白也猜不透,不过,我能问问,刺客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

    国之太上于府中遇刺,此事一旦传扬出去,轻而易举便又是场不定风波,所以,会是谁不计后果干下如此愚蠢之事呢?总不该首先怀疑国丈府,刘·氏·父·子不该如此愚蠢。

    “正是因此搬走,别人才无有借口说甚么,”李泓瑞放低声音建议道:“那些高官不是说让你住这里是为保护你安全么,结果你照样受伤,说明他们没有能力护你周全,甜甜,我将来是要与你结夫妻的人,你千万相信我才是。”

    柴睢道:“去那里自然是寻阿照,他流连烟花巷的事莫说你不曾听闻过。”

    “好端端跑去勾栏地做甚?”李清赏挑了个问题问,至于太上所言“刺客主”,她猜应是国丈府的主人,禁中天子柴篌。

    合璧把李娘子送进屋后识趣退至虚掩的门外,腊月中旬的三九寒风打得缎面棉门帘直往门上拍,帘腰木不时磕撞上门框,发出木木相击的轻响。

    得亏医官已告辞,不然听见这话该多无奈。

    作为寄居客,李清赏无从知晓太上梁王究竟在搞甚么,她琢磨许久未能得其解,直到次日上午李泓瑞来看望她。

    放眼大周朝国,除皇帝篌外,谁有这个胆量敢对太上梁王不利?

    “你竟然还不算笨,”柴睢拽个拐枕堆到腰背后靠着,“但刺客与和光来见是两码事。”

    ·

    稍顿,她语慢声低道:“临近年关,我有些事情要忙,多时可能不在梁园,你一切照常即可。”说着起身,随意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二百两,记得还嗷。”

    “医官交待暂时不能吃荤腥辛辣,酸汤如何?”

    闻得此贴心言,李泓瑞忍不住挪近些,看李清赏双手抄在袖里,他方没有来拉她手,仅殷切道:“既然你能理解,我一腔苦心便没白费,惟你安然无恙,我才能放下心来专注当差拼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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