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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法音别院四个月有余,如何知道武府衙门换了任官。

    茶杯落桌的声音和叶十方一起来了。

    他替朝廷周旋于百官之间,如今朝堂中人各个避其如蛇蝎。前几日去工部侍郎柳琪家中互应公事,只喝了他家一盏茶。次日柳宅里的暗线便来通禀,说那柳琪在他走后,将他用的茶盏砸进了灌所。

    不如不喝。

    周昭琮看她一身粗布衣衫,并不诧异,越过了方无端向她行礼,只当方无端是一阵飘渺之气。

    方宅到底是大门户,仆役也比别家会看眼色,只看他腰间挂着武府衙门银牌,无需祇应便端了御前新赐的茶来。

    方无端敷衍行礼,心里大有不快,只想作呕,转头看见谢珩都觉得没那么惹人心厌。

    人能靠调整身体重心控制脚步吗?叶十方不着边际的想。

    门掩光弱,前厅炭盆里的火光暗里变得艳红。

    “武府衙门的周中事来了,本照了三哥儿吩咐,只请他到厅里歇息,但周中事点了名了……”门房先生匆匆看了眼叶十方,接道,“点了名说要见殿下。”

    方无端不置褒贬,她说这话实在轻松,听不出半分犹疑。那周昭琮是个酷吏,由他手上过的死人只多不少。毕竟罗织罪名何其容易,只需放了人性做恶犬便好。如此鹰犬,满朝避之不及,独她不甚在意。

    ——“薄唇,多刻薄寡思,阴骛偏恩之人。”

    方无端当要喝他,却被叶十方抬手制止。经她一抬手,周昭琮恍若初见方无端,连连歉道:“占方主簿前厅未有招呼,实在是我的粗疏。烦请方主簿勿怪,明日我着人向主簿送些薄礼以陈歉意。”

    很多事情未曾挑明尚有撕扯的余地,一旦说穿打破,就会凝成一潭死水。www.youzhi.me死水方无端不再续话,他今天已经吃够了叶十方的苦头。

    周昭琮不受待见,但官阶却是实打实比方无端高上许多,今日方无端父亲方敦己去了内阁参会,眼下周昭琮将话说得如此圆融,已是给了他好脸,再不认下恐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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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被养的蛐蛐儿。”叶十方复道,“那些邸报信文各个详尽,方略我比谁都清楚。武府衙门新任周昭琮,是他从岭南带来的。”

    厢房门开的瞬间,冬风灌门,吹的盘灯摇晃。

    周昭琮没喝,蔑笑一声将茶重新搁回位上。

    方无端知道是谁却没有答话,他眼下有太多问题要问:“你如何知道的?”

    方无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门房先生急急而来的步子打断。www.qingluo.me

    他端茶轻轻闻了闻,是新供的团茶。

    “方才你说兰台失火还有他解,具体些呢?”叶十方不兜任何圈子,“你疑心谁,又有什么实证?”

    周昭琮已在前厅座了近一刻钟,他并不着急。

    廊间木板还是一样,踩则有声。只是不知道该说冬日清寂,还是玄吉这身体的耳朵太灵,叶十方竟察觉自己能听出脚步声的主人。期间最细微的,是身后谢珩。

    人走后前厅莫名多了些冷意,叶十方轻微地打了个寒颤,被周昭琮主动起身做起了伺候人的活计,将厅门半掩,好叫风小些。

    叶十方最不会应付这种,只

    她神游天外,身前方无端却是因要见朝廷鹰犬而绷紧脊梁,身后的谢珩如在街面一样,近乎无声地靠近了叶十方。

    方无端没答她的问题,反问起她来:“你来时走了槽子街?”

    他不想说,但叶十方有话要问。

    周昭琮随着叶十方而坐下,开口便是:“请殿下屏退左右,臣有要事只能与殿下一人说。”

    她看着方无端,面上的笑狡黠起来,转而问道:“方主簿,牙行归武府衙门管,那武府衙门归谁?”

    如今这群四爷头顶的任官成了岭南旧部,耳目换了主人,自然听看都换了方向。

    她走时转头引上身后的三个。连上门房先生,一行六人。

    实则叶十方不过是不想计较对方心性,方无端也好、周昭琮也罢,对她而言不过是玄吉的记忆和信文邸报里的痕迹之别,都引不起她的在意。

    他说话竟是带了点人味儿:“你们跟我出来,我暂与你们安排个暖和地方。”

    早有预料的人来,谁都面上无波。叶十方站起来对方无端笑道:“说谁谁来,算不算种玄之又玄。”

    门外落雪的海棠树已经被冬风扯得光裸,没了厚雪压枝,倒显得摇摇欲坠不堪折。

    养不熟喂不饱的白眼狼,吃了人会翘着尾巴迎接下一位食物。

    她忘了是在哪记下的相面之学,对其中有句倒适合他——

    “那人找你,有险。多做准备,勿要轻心。”

    谢珩走前深看叶十方一眼,许是嘱咐她小心行事,许是在问她为何被人称作殿下。

    -

    叶十方脑中的朝廷鹰犬合该是细瘦尖利,一身死人气。但周昭琮看着清秀,常见笑意。除了那薄唇,跟刻薄也无甚关系。

    他退得太快,叶十方甚至连问他话的机会都没找到。

    周昭琮这这身份注定了在理事路上,他总是占主动那方。他似乎享受于对方被动的恐惧,晦暗屋内最教人心慌。他缓慢地向叶十方走来,说得却是应酬家常:“殿下虽是大病初愈,但眼见着也不差常人许多。想来是福人添寿,大吉之兆。”

    又是这种毫无征兆地叮嘱。

    武府衙门虽是衙门,却有监管官员的检阅之职,行天子耳目。大俞为统皇权,武府衙门常下放官员入地方,称为勾检先生,主管刑名,算得地方四手,称四爷。

    总算问到这里,叶十方从褡裢里抽出那张来自衡州和她有八分像的文牒,又附上那张陈临注过的军舆:“陈临给了我军舆,从这上头看去哪都得先走一趟槽子街。那牙行行事没什么章程……”

    他跟叶十方想象里的很不一样。

    武府衙门的差役多是精兵出身,已将方宅埋成了个瓮,至于捉不捉鳖就得看他要等的那位公主了。

    方氏一门领辽源一党,心气与柳琪相比只高不低,他现在喝上一口,明日便要再听一次盏砸金汁,平白恶心。

    看来我也成食物了。叶十方心里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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