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虱子多了不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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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身陷一场冗长的梦境，傅莹珠疲惫地睁开眼睛，身体里的感觉除了头昏目眩，不剩什么了。

    “干什么？谁干的好事？”

    她也不怕老妈妈去告状，左右夫人绵里藏针、针对姑娘，不是一天两天，虱子多了不怕咬。夫人若是问她的罪，她就和姑娘一块去了干净，免得留在这府中，不见天日地熬，熬也熬不出个尽头。

    天降大雪，鹅毛轻铺。

    实在是毫无办法了，她只能跪在地上，祈求满天神佛。

    夜色浓稠，安静得只能听见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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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水，顺着温热的肌肤滑下，冰凉的触感尤其明显。身子稍微一动，冰冷刺骨。

    老妈妈一顿指点，喋喋不休，又喝了一口小酒，心中暗暗想着，这开年就有白事，府中怕是要不吉利。

    床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美人，正是傅府的大姑娘，傅莹珠。

    有位年岁高的老妈妈，慢慢悠悠地说道：“要我说，这人还得立得住，否则命再好，也是无用。就说我们大姑娘吧，生得一等人家，可惜是个末等的脾性，人立不住，头脑不清，净是算计，否则也不至于把自己折腾得……如此下场，诶！”

    青桃凶神恶煞的样儿，可不比街上那些逞凶斗狠的地痞无赖温柔上多少。

    比起自己现在是穿成了一本书中的角色这个事实，傅莹珠更快意识到的，就是眼下自己这具身体不对劲。

    就这样在心里絮絮念了不知多少遍，夜色越来越深，青桃身体紧紧挨着拔步床，困意渐浓，可她并不敢睡。

    仗着在嫡出姑娘底下做丫鬟的那点威风，不把人放在眼里，如今傅莹珠快撒手人寰了，看她以后如何在府中立足，说不定是被逐出府，没个落脚处呢。

    乍然初醒的傅莹珠没太有时间去整理现在的情况。因为她遇上了更为棘手的问题，她得先把这一具艰难喘息的身体安置好了再说。

    陈氏是傅莹珠的继母，面慈、心却狠，平日里喜欢装笑面佛，可暗地里做的事，全是阎王索命的勾当。

    “啊——”

    老妈妈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善恶是非，都在她几句话间被点了个透彻，“也是，大姑娘的母亲去得早，小小年纪没有了教养，这才做出那种在人家的宴会上与外男牵扯不清的龌龊事情，还让人瞧见了。”

    “幸好是我们夫人果决，一回家就迅速请了家法，又关了一顿禁闭，不然啊，二姑娘的名声也要被连累了。”

    她一睁眼，这世上多了一抹穿进书里的游魂。

    一思及此处，老妈妈心中更是怨念且不忿，要趁此机会，多骂傅莹珠几声，免得将来傅莹珠死了，她累死累活为她后事奔忙的时候再骂，没人听着，“要我说，做人不念好，老天爷也看不过——”

    后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哗啦一声，围着矮桌坐下的几个丫鬟和老妈妈，就被人泼了一身冷冰冰的凉水。

    这一冷，让几个听故事的小丫鬟们都惊醒了，寒毛竖立，一个个冻得大叫起来。

    她在黑暗中摸过去，紧紧握住了傅莹珠的手，哽咽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多谢佛祖，多谢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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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了一壶热水来，青桃端进起居室的里间。

    平日里显得艳丽的脸，病久了，减了几分艳色，多了几分羸弱病美人的脆弱感，显得更可人疼了。

    本来挨着拔步床守夜的青桃立即像猫似的竖起耳朵，顿时清醒过来。

    “人啊，就是得心肠好、心宽些，不能太不懂事，不然看看大姑娘，这都叫什么事。”

    酸软无力的身体、干燥哑火般的嗓子，让她一点动静也弄不出来。

    傅莹珠按照她掌握的常识来判断，猜想这具身体八成是正在发高烧。

    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傅莹珠，在逐渐亮起来的青灰色的天色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哪怕天底下的人都说姑娘坏话，可只有婢子知道，姑娘心地是好的。若不是姑娘救我，我这条命早就交代了。这一次，姑娘分明是无心之失，却让陈氏闹大了，白白污了名声。那陈氏拿着鸡毛当令箭，当真罚起姑娘来，真是瞎了她的眼了！”

    这些人，平日素来对姑娘白眼相加，一个两个都是墙头草，靠的全都是继室陈氏的墙！现在她们来这里打发时间，也不过是应付上头给的差事，活是一点不干的，净添乱。

    一冷一热交替，让人无端难受。

    主子还没咽气，她们就赶着在外间支了个矮桌，围着一顶炭火烧旺的炉子，边暖着手，边开始闲谈。

    她倒不是怜悯傅莹珠，不吉利是次要的，那是主子们的事情，与他们毫无干系。最紧要的是，要真的一开年就有白事，那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可就有得忙活了，哪里有现在的清闲？

    青桃不敢把大姑娘交给她们照顾，可留着她们，反倒是碍眼碍事。

    几人当下互相使了眼色，各个垂着脑袋，夹着尾巴，忙做鸟兽散。

    可青桃平日里只管出力，不管出主意，到了这种要动脑子的时候，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反倒想得她自己头疼无比，脑袋像是大成了两个，愣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

    她这一条命，是姑娘给的，姑娘如今病倒成这样凄惨的模样，就是死，她也要给姑娘挣出几口气来。

    -

    傅莹珠顺着这具身体的本能，用尽最后的理智与力气，朝床榻外的方向，虚弱地喊道：“青桃……”

    天光破晓时，或许是青桃的祈祷真起了效果。

    走过了年关的天本已日渐转暖，可前些时日一场连绵不绝的大雪，仿佛又叫人回到了寒冬。

    傅府嫡出的小姐，被关了半个月禁闭，在祠堂里抄经念佛，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罚，人本就消瘦大半，如今这天冷一阵暖一阵，一场倒春寒，更是雪上加霜，让她往床上一躺，便一病不起了。

    把院子里不三不四混日子的魑魅魍魉赶出去后，青桃才愤愤甩上院门，把那些丫鬟婆子远远隔绝在外。

    穿进这本书之前，傅莹珠身体也不好，常年与药罐为伍，久病成医，通几分药理，应付这点小感冒，还是绰绰有余的。

    绿色袄裙的小丫鬟目光似刀割，像要杀人，“只要我家姑娘还会喘气，就还是你们的主子。当着我青桃的面编排我家姑娘，就是和我青桃过不去。你们一天天嚼舌根，把我姑娘的福气都嚼没了，我保管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正是天寒地冻的雪夜，凉水刚落下没多少时候，就在身上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她们的心好黑，恨不得红旗招展昭告天下了，还要做出一副善心的模样来恶心人。”

    “有时候婢子真怀疑，姑娘病倒不是被冻的，是被气的、被恶心的。”

    傅莹珠浑身汗津津的，身上穿着贴身丝质的睡衣紧贴皮肤，黏腻不说，还冷，偏偏身体一股子热气泄不出来。

    好在问题不大，除了感冒发烧，再没别的要命的毛病了。

    青桃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珠来。

    “大姑娘被关了禁闭，本以为能修身养性，敛敛飞扬跋扈的性子。哪想不知悔改不说，还把自个儿气病了。我们夫人是个心肠好的，虽是续弦，可平时里也没少惯着宠着大姑娘，放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的，大姑娘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和夫人起了龃龉，还害了自己？”

    她彻夜守着傅莹珠，唯恐夜半悄无声息，一眼没看住，人就没了。

    这些丫鬟婆子们净是些欺软怕硬的性子，谁不知道青桃是大姑娘从街上捡回来的乞儿，力大无穷没有教养，且是个谁都敢打的疯子、遭了傅莹珠苛待还因那点救命之恩就对傅莹珠死心塌地的傻子！

    见傅莹珠失去色泽的青丝铺枕了大半枕头，额角贴着几缕细碎的头发，有些许濡湿的冷汗，青桃忙用帕子沾水去擦。

    她家姑娘长得这样好，这样明艳张扬的美人，硬生生让陈氏折腾成这样，形销骨立！

    掀起床帘，便能看到一张镂雕缠枝花纹的拔步床。

    被打发来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觉得傅莹珠见不到今年春天的太阳，伺候得也就愈发不尽心尽力，随意应付差事，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接连卧榻多日，傅莹珠的脸颊迅速凹陷下去，唇色苍白，一张莹白的脸上不见血色。

    没人愿意与一个又疯又看不清局势的人较劲。

    昨日，傅府请了郎中来给傅莹珠看病。

    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病人，想起郎中说过的傅莹珠药石无罔、神仙难救的话，青桃最终忍不住，趴在床榻边嘤嘤哭泣起来。

    且等着！

    “是谁？！是——”

    越说到后边，青桃越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上陈氏几口，好为姑娘出出气。

    神也好，佛也好，不管是哪尊神，哪座佛，但凡能保她姑娘安然无恙，她往后余生就给祂供奉香火，日日不绝。

    郎中说，傅莹珠可能是熬不过这一场雪了。

    可纵然气色不好，也难掩天姿国色，一张不算丰盈的脸上，秀丽的五官灿然夺目。

    “是你爹我。”只听哐当一声，一个穿着绿色袄裙的素面小丫鬟，冷着脸把水桶砸在地上，显然，刚刚一顿冷水泼下是她的杰作。

    “姑娘，您得快点好起来。二姑娘和夫人巴不得您死呢，您死了，她们落得个清净，好处全是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