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面子是有了可里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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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厢得失一衡量，她也就能忍受这一趟下江南所花的钱银了。

    陈氏不知道该说老夫人疯了，还是说周嬷嬷疯了。亦不知道该说老夫人故意和她作对，还是说周嬷嬷故意和她作对。

    船外的人多是艳羡，却不知船内人的苦恼，这一个多月里，傅堂容一家三口是风光够了、享乐够了，可是钱袋子里的钱，那是哗哗地往外流。

    周嬷嬷当教习嬷嬷的好处，陈氏是向傅明珠掰

    这无异于在告诉傅明珠，她比不上傅莹珠，她连头猪都不如！

    之前还是歪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等着要给她收拾后事的傅莹珠，转眼就好了？就好了？

    从京城到此处，送一趟信件，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陶妈妈这样急切，莫不是家中出了大事？

    那些嫁妆经过这么些年的折腾，大多已经花光散尽，可是剩下一些不好变卖的铺子地契，可是还在的。

    可如今，这不冷不热的祖母居然对傅莹珠好，为傅莹珠筹谋打算，还为她请来了她求而不得的周嬷嬷做教习嬷嬷，这其中差别，足以用云端和泥潭来形容。

    她傅莹珠凭什么呀？一个样样不如自己，只会给侯府丢脸的姐姐，说出去，简直丢脸极了。

    那人退下后，陈氏小心往四周看了两眼，见屋里确是只她一人，才拆开信封。

    这老东西，愿意为傅莹珠请命，当初怎么就不为她的女儿傅明珠请命呢？

    要知道，傅堂容前头那个早死鬼妻子，虽然死得早，但留下的嫁妆不可谓不丰厚。

    只要傅莹珠这根眼中钉一死，那么嫁妆就可以全部收入囊中，填补上这个巨大的窟窿了。

    一想到后面等着自己的一堆烂账，陈氏什么享乐的心思都没有，初下江南的新奇和快乐，到了此刻也已经被消磨了大半，除却疲倦与担忧，什么都不剩下了。

    当初陈氏为了让周嬷嬷来当女儿的教习老师，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可是结果呢？被人拒绝了不说，还冷嘲热讽的，搞得她一点台阶都没得下，没面子的很，气得她回府后，病倒了好一阵子，没缓过来，却也拿周嬷嬷没什么办法，只能指望自己的女儿好好争气，以后替她这个为娘的出一口气。

    不论是日渐落败的侯府，还是此番下江南突增的花销，都让陈氏打起了傅莹珠母亲余下那点嫁妆的主意。

    原以为周嬷嬷是不想和侯府扯上关系，才拒绝她拒绝得这么不留情面，哪想到，老夫人一出山，这就给请过来了？

    傅明珠接过来，逐字逐句看起来，信还没看完呢，单是了解事情的始末，傅明珠就看不下去了。

    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模样，傅明珠微带笑意的面庞上，笑容倏忽而逝，立马上前关切问道：“娘，您怎么了？”

    陈氏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逐渐安抚住心中的不耐和焦躁，现在就等着陶妈妈第二封信带着傅莹珠咽气消息的信的到来了。

    陈氏在心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假模假样地哀悼了两句，压住唇角的笑，佯装镇定地对奴仆说：“你且下去，把二姑娘叫来。”傅莹珠死了，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要让女儿早些知道。

    约莫是午后时分，正在酣睡的陈氏被奴仆叫醒。

    在江上为生的人几乎全知道，傅堂容这艘船上的贵人，那可了不得。

    他的画舫已在江上停留多日，尤其惹人注目。

    正此时，傅府的二小姐——傅明珠被丫鬟带着过来，推门而入。

    贵人的画舫，在江上一停就是一个多月，期间出游结交的事情不少，惹得当地许多豪绅来结交，可谓是好不风光。

    此时，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白墙黛瓦，日枕淮河，檐上几只归巢的燕子斜飞而过，昭示着已经悄然而至的春天。

    约莫在一个月前，陈氏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来信，是陶妈妈托人给捎来的。

    以前的陈氏看不上，现在未必看不上。

    思及此处，陈氏的心口顿时一阵火热，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看错了吧？再来一次。

    她急急从头看起，入目第一句便是：家危，速归。

    那她和侯爷得回去料理后事奔丧才行。

    陈氏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陈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面色通红的，朝着傅明珠扬了扬手中的信件：“你自个儿看看。”

    抑或是，老夫人和周嬷嬷都瞧不起她。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让祖母偏心她！

    好哇好哇！各个本事得很，等她回京去，一个一个收拾她们！

    这可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既止了傅堂容在江南这里无度的花销，又给了她回去后处置那个早死鬼嫁妆的正当理由。

    那是从更北边来的贵人，出手豪爽大方，身份不知何等的尊贵。

    这就是偏爱吗？

    陈氏心安下来，躺在床上小憩，睡得分外香甜。

    也许，他们这一行还没返程回京呢，就会先传来傅莹珠香消玉殒的消息。

    早死鬼果然福薄，连生的女儿与她都是一样的命数，还真是一对可怜的母女。

    傅明珠在祖母那儿，就是云端上的心尖宠，她傅明珠，就是泥潭里的一朵野花。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通，为何短短一段时日，京城侯府那边，就忽然变天了。

    老夫人还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对傅莹珠照顾有加，甚至，请来了周嬷嬷给傅莹珠立规矩？

    陈氏呆了半晌，脸上已然是愁云密布，又有几分难以置信的困惑。

    更棘手的是，他们在江南大手大脚的行径，若是传出去，被人知晓了，她那贤良淑德的名声哪儿还有？不骂她专门败祖产的败家玩意儿，便是不错的了。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年岁不大，虽然弯弯肠子多，但经历太少，见过的人见过的事还没陈氏那么多，心机也没那么深，极怒极喜之下，喜怒哀乐形于表，遮不住。

    今儿个，画舫上又响起来丝竹之声，约莫是男主人又设宴了。

    这些年来，陈氏借着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借着主中馈的便利，暗中变卖了许多傅莹珠母亲的嫁妆，用来填补自己的库房。

    一时间，陈氏心中翻涌起许多情绪，面色跟着涨红起来，几乎要气背过去。

    陈氏从头看起，只是任凭她怎么看，陶妈妈信件上说的事情，大抵没有改变。

    傅堂容的画舫，也在诸多画舫之中。

    真要去奔丧了？

    大意是：夫人，家中变天了，老夫人对傅莹珠百依百顺，那个病死鬼不仅没有死，还活得越发滋润，现在周嬷嬷都要来给她做教习嬷嬷了。

    陶妈妈加急送过来的？

    江上游人多了，渔家和船家的生意，自然也是好到不行，是一年中好光景的开端。

    速归？

    傅明珠哭得凄惨极了。

    陈氏有心想劝傅堂容几声，无奈傅堂容被这里的人吹捧恭维得不知天南地北，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劝，每逢出行宴客，必定要把排场做足，所以该花的钱、不该花的钱，都被他花了个干净。

    她把信件拍在桌面上，被气得眼泪直接飙了出来，委屈极了。

    “我不管，我这就回京去，找祖母做主，我也要周嬷嬷给我当教习嬷嬷。”

    傅堂容虽然当家，却不是个会管事的，从来不知柴米油盐的难，倒是看账本的陈氏，一颗心几乎滴出血来。

    奴仆神秘兮兮递给她一封从京城来的信封，低声道：“夫人，这是陶妈妈着人加急送过来的信件。”

    同一时间，江南。

    如今，面子是足了，里子却亏了，回京后，还指不定要怎么着才能填补这些亏空呢。

    好在，事情也不全是坏的，也有好的。

    她心想着，陶妈妈这封信上说的，约莫是和傅莹珠有关的事情了。如若不然，陶妈妈断然不会如此着急。

    眼看着自己这根心头刺、眼中钉终于要被拔除个干净，陈氏心中自然痛快无比。

    傅莹珠咽气了？

    陈氏压住唇角的笑容，继续看下去，只是越看，她的笑容就越是凝固，最终僵硬在脸上，露出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分外难看。

    傅明珠抹抹眼泪，哭诉道：“娘，我有时候真不知道祖母是怎么想的。您总是让我讨好她，我也尽力而为的，可是她对我不冷不热，丝毫没把我这个孙女放在眼里，我实在不想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这里的天暖得快一些，如今三月，正是烟雨濛濛、草长莺飞的时候。整个江南笼罩在丝丝缕缕的春雨中，有种入画般的诗情画意。

    只是这些话，陈氏是万万不敢当着傅侯爷的面说的，她怕太多埋怨坏了夫妻两人的关系，只能把话都憋在肚子里，差点把自个儿气坏。

    有闲情逸致的文人墨客，会成群结队一起租个画舫，玩个尽兴。有些富商也喜欢附庸风雅，跟着租一艘船，在烟雨朦胧的时节，泛游江河之上。租船游湖，是最风雅不过的活动，说出去，也能说自己是个有文化的人，让自己多些体面。是以，在这个时间段里，江面上总是漂浮着此类游玩用的画舫和船只，船上有着形形色色的人。

    只能说，真有钱啊真有钱。

    信上说，从年关过后，京城的天冷一阵暖一阵，天气并不好，这让原本就病着的傅莹珠身体雪上加霜，约莫是好不了了。郎中说，让府中的人准备白事，陶妈妈写信来，便是想让她点个头，她那边也好提前准备给傅莹珠送葬，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更何况此刻在她最信任的母亲身边，更是喜怒皆形于面的。

    陈氏眼睛都气红了，头昏脑胀的，粗喘着气。

    陈氏找了借口回房间休息，不愿看到傅堂容瞎糟蹋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