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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她对林檬说。

    ……

    世界倏忽间天旋地转,梁宁希只感觉到身体正一重又一重地失重,直到天色全部昏黑后又被灯光照亮,那张苍白的脸庞近在眼前。

    “你尽量再多和他说说话

    趴了太久,脑袋僵硬得几乎抬不起来。

    医生在这时进来检查,梁宁希稍稍退开,看着陈毅贝这可怜样,上前摸摸脑袋安慰他说没事。

    “嗯?是吗,干妈?”陈毅贝似信非信,抬头索要一个回答。

    他每叫一次希希,她便在心里回答一次。

    “听不清,你是不是信号不好啊?”

    他自杀了。

    师傅明显为难,但看她真挚,“相机是肯定修不出了,这张卡你要真想修复,我只能帮你试试看能不能把照片还原出来。不过,价格有点高,你考虑好修不修。”

    医生听笑了,见他可爱,哄着说:“伯伯是怕他睡得不舒服,不是打扰他呀。”

    “这么贵?别呀师傅,我们这儿都邻里街坊的,就便宜点呗。”

    “你给我删了!”

    黑寂空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师傅听她这么说便给她报价格。

    “哦……”陈毅贝嘟起小嘴移到一边,小小的人刚巧把胳膊搭上床沿,倒很听话,轻轻地问,“干爸是大懒虫吗?为什么还不起床?”

    病房墙面有钟,时间从沙漏的漏口往下钻,她握着他的手,不知过去多久,只有眼泪最后彻底干在眼眶里。

    昨天她就看见了,芯片条只能隐隐约约现出一丁点金色光亮,梁宁希问他:“就没别的办法了?”

    修理师傅在她面前拿着笨重的相机看了又看,皱着眉头:“修不了呀姑娘,型号太老了,有些零件调不到。”

    于若芳的砍价本领她是真学不会精髓,而且,千金难买记忆,她和师傅迂回了一会儿后干脆妥协,“行,那你给我修吧,钱怎么付?”

    她满脑子重复林檬的话。

    “他自杀了!”

    手忽然一沉,“陆应和怎么了?”

    ……

    又点点桌子,“还有这张储存卡,你看看,这背面几乎都烧黑了。”

    明明做好了准备,可一口气还是忽然上下难行。

    她颤巍巍地用手去抚那些凌乱的发丝,再一路向下,摸到眉骨,山根,再是下颚,停了。

    “希——”林檬那头混乱嘈杂。

    梁宁希摇摇头,不想被他觉察出不对劲,“没哭呢。”

    梁海接过她拿回来的相机一检查,说估计是存放不当,南方潮气严重才受了损,他们又把SD卡拆出来用读卡器试,结果发现也一同报废了。

    “一晚没睡?”林檬走过来。

    梁宁希把床帘再合上,留林檬和陈毅贝在另一边。

    梁宁希悻悻然,她晚上看手机里那些丑照时恨不得又哭又笑。

    再接着,门把响动,病房门从外被开启。

    这家店估计收款音有延迟,她都开始动笔了,店内叮咚一声,把她吓了一跳,接着手里手机又开始震,手臂直接麻到了根。

    最后相机是找到了,可惜天不遂人愿,昨天带过去之后竟发现开不了机,试了好久才知道是坏了。张晓看看她用手机拍的那些照片,近乎咬牙切齿。

    梁宁希把钱转过去,坐一边凳子上填各种信息。

    是真把林檬的话听进心里了。

    “嗯,贝贝乖乖看电视。”

    “那就好,不要哭哦,”他指指林檬,“妈妈前几天也哭了,我睡着的时候都听得见,我可心疼了,你哭了的话,干爸也会心疼的。”

    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来给予示意,“我没事的,走吧,奶贝还在家等你们。”

    耳朵什么都听不清。

    是累的,她已在病床前守了一夜,可是整整一夜,那双眼始终阖着,他静静地听她讲过去的事,却一无所动。

    林檬拉拉他,“好了好了,贝贝,我们安安静静的,让干爸多睡会。”

    小孩子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梁宁希填完了把单子给老板,又给老板比划手势让他等一会儿。

    “喂,希希?”

    帘子一掀,小小的人儿把自己吓着了,叫了声“妈妈”,手足无措地低头耷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自杀了。

    她给张晓发消息:“都怪相机坏了。”

    “怎么啦?想我啦?”她靠在柜台前。

    她自知摄影技术不行,便想着用工具来弥补,连带着于若芳受累,气得要揍她,“你这粗枝大叶的,这么大一个家伙什都能被你塞得找不到,我看你下回还能弄丢什么!”

    车轮轧起的水花砸到车窗上,有一滴越过缝隙击中了她的额头,她想擦去,才发现手原来在止不住地颤抖。

    “别打扰干妈了,过来,”林檬给他抱上另一张床,“自己先玩一会儿。”

    “医生,怎么样?”

    窗帘被拉开的瞬间有白光进入,抬头看时,天空亮洁得不像样,原来已经是第二天。

    眼泪不自觉地大朵掉下来,放肆无畏地落。

    ……

    “你到底是为什么?”

    林檬在身侧欲言又止:“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

    那医生掰开陆应和眼睛看瞳色,而后凝重摇头。

    天阴沉着,似要落雨。

    还来不及回答,一团小小黑影跟在林檬后头跑进来,几乎扑过来,“干妈!”

    心一直在抽搐,她甚至不知道再之后自己是怎么下的车,又是怎么过的安检,眼泪都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流出的,机场广播音震耳欲聋,一并盖住她的哭声,手心里满是湿的,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又转头,“干妈,好不好?”

    《日出后记得我》

    他要能真将陆应和吵醒,那她才是谢天谢地。

    梁宁希一大早就出门来了附近的相机店。

    他把头别过来的时候大概看见了梁宁希的眼睛,上手在她眼下摸了摸,好像在确认什么,接着嘴角挂下去,“干妈,你是不是哭了?”

    她甩甩手边写边接起,“檬姐,什么事儿啊?”

    “修,肯定要修。”梁宁希立马接话。

    手心沁满了汗,变得没什么知觉,只有一阵一阵的麻痹感在各处经络游走,微弱的声音没了,她的回答也停了下来,陆应和的心跳声就在耳边。

    我在。

    求你,求你醒一醒。

    “小点声,”林檬比一个噤声手势,“干爸在睡觉呢。”

    说这样几句话让梁宁希气力不济,她靠着椅背,听见旁边病床脚一动,而后林檬将中间床帘一扯。

    那些久远的被铭刻的记忆忽然全部涌上心来,那些快乐的,有趣的,痛苦的……

    如何做到不急?

    半点喘不上气。

    小孩儿眼睛敏锐,看见医生靠近陆应和,立马制止,不光如此,还特意压着声,“伯伯,你不要打扰干爸睡觉。”

    整一个晚上,梁宁希的脑子都被一根绳索系住,也就看到陈毅贝之后松泛了些许,她笑着摸摸他脑袋,“好,都听贝贝的。”

    所以她今日来这想看看是不是能修好相机和复原SD卡里的照片。

    肩膀被拍动,林檬低眸看她,“你累了,去睡一会儿吧。”

    病房门被她关上,四周太静了,静得像整间病房被四面敲锁,巨大的玻璃罩兜头盖下来。

    这张脸忽然让她不认识,形销骨立,憔悴到她都无法去直视。

    “你们先走吧。”梁宁希阖了阖已经涩住的眼,对林檬和陈涛则说。

    也就张晓婚礼前一天,这小家伙忽然发烧住院,把林檬和陈涛则闹得团团转,最后没能去成婚礼。

    这会儿总算正常了。

    我在。

    干涸的眼泪掉不下来,喉管也被烘干了,发不出声音,梁宁希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回答,一遍遍祈求。

    张晓婚礼前夕,她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家里那台旧的佳能相机,因为在大学时,同寝三人就曾有过约定,到了在对方结婚那日,要互相拍照作为记录。

    怀里人水灵灵的大眼睛抬起来,看来是病彻底好了。

    林檬赶忙过去帮他。

    “扫码,先付个定金就行,到时候你来取了再给剩下的。”师傅拿出单子来要她填。

    “不是不给你便宜,你自己看看这张卡,得下好多功夫呢!”

    嘴唇翕动,两个字在唇间几乎连续不断。

    林檬:“你……”

    “不是……陆老板他……”

    是林檬给她打电话。

    她没力气,差点从凳子上仰翻,还好林檬在后托了她一下。

    她明明什么都照他说的来做了,为什么又要她看到这种结果?

    床帘那头传来动画片的打斗声,陈毅贝大概操弄不好,想降低音量却反干了坏事,刀剑擦磨的声音响彻病房。

    病房外不知何时已经有躁动感。

    林檬还在给她发语音消息,来不及切换成听筒模式,扬声器带着话出来,“你别太着急。”

    浑浑噩噩中,飞机滑行、上升、脱离地面,风景越来越渺小,云层伸手可及。

    不明白,她完全弄不明白。

    病床上的人气息微微弱弱,可还是能勉强被听清。

    “好吧,”陈毅贝拎着被子一角盖住陆应和的手,点点头,“干爸睡醒了就能跟我们回家了,这里臭臭,床还硬硬的,我们把干爸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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