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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呗,”她伸个懒腰,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看起来,你和这个花爷爷很熟。”

    “对,一个七十多岁的空巢老人。”

    敢情要把她当猪肉出售。

    “围裙在墙上,你穿一下,不然会很脏。”

    好像是填了十一月二十五日。

    她觉得心脏顿时升到喉管,马上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梁宁希故作不在意,她下车,和陆应和并肩走在一起,“那是我搞错了。”

    呼吸声渐平了,车子也迅速向前驶。

    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所有空间被有条不紊地利用,靠墙的木架子上还摆着一排又一排的泥陶,边上还有几个列在一起的转台,但和架上的陶塑不同,上面已经落了灰,看起来许久未用。

    “卖你?值多少钱?现在肉价是三十一斤。”

    她索性不回答了,陆应和实在让她很难琢磨,原本她还觉得大学里选修的那点皮毛足够推测人心理了,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汩汩的流水声未停,月光如泄地落下荧荧的光亮。

    附近是山,风吹在山壁之上有回响,凄厉诡异,偶尔还传来几声枝条碰撞的声音。

    陈意在奋然从高楼一跃而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地方不像可以违法乱纪,更像是要杀人灭口。

    不就是有时候会忍不住和他互怼几句吗……

    花祥的老伴是在这家店贴出转让公示之后来的。

    她手很笨,精巧的活计一向做不来。

    她跟着陆应和走,意外发现他把光打在自己的左边。

    她点点头。

    而且,还特意帮她过生日。

    如果不是的话,她此刻就得给他“就地处决”。

    手电的光打在墙上,黑暗中,她看见陆应和的脸,冷泠泠的。

    梁宁希感觉没这么害怕了,她往前面看看,视线里出现一间平房,砖瓦垒的顶,四四方方,孤零零的。

    这儿要开发成度假酒店,在这后面不远处已经搭建工地在动工了。



    花祥和老伴的初遇就在这家店,那时候的花祥还是个平头小伙,他没读过什么书,也就有点做泥陶的手艺,但那时不像现在一样流行折腾什么手作,店里生意一直不太好,没钱吃饭是个大问题。村里人让花祥关张转让换个营生,但他腿脚有病,没法和村里人一样下地摆弄庄稼事。

    车内空调其实打着,吹在人身边已经足够驱散严寒,可他鬼使神差地就把手轻覆在她手背的肌肤上。

    陆应和没注意她这种变化,他看着她露在外头半截纤细的手臂,担心她会不会冷。

    “坐吧。”

    梁宁希坐下来,看见陆应和挪来另一个矮凳,和她隔着工具台面对面。

    梁宁希握着方向盘,总觉得这话太暧昧,转个念头,又感觉是自己多想了。

    “钉子户,自己扯了条电线,电力不太稳。”他指指屋顶上贯穿到窗外的一根黑线。

    上大学时,有一回无聊,她和张晓去大学城新开的一家银饰店打手工戒指,老板给了她们一人一份教程,步骤非常简单,定型、抛光、选图、刻字、焊接,最后冷水降温。

    梁宁希摇摇头。

    陆应和口中呵出白气,靠着墙,淡淡地说:“也不算很熟,就是照过几次面,听了个故事。”

    “陆总,对不起啊,”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太黑了,我还以为是鬼……”

    陆应和被吓到了,他收回手愣着眼不敢动。

    再看身边,梁宁希整个人被吓得僵直。

    她没得罪他吧?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

    陆应和站起来,去一边拿来一个木桶,里面是陶泥。

    陆应和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凳子太矮,他叉着腿,上半身微微曲下来。

    梁宁希心里怪没底,小时候邻居家小卖部里的恐怖片给她看怕了,这时总觉得行道旁突然就会冒出个不知是什么物种的东西来。

    日子一天天熬,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花祥决定把店给转让了。

    她钻不进他们的思维里,只能作为旁观者在圈外无能为力。

    应该……不太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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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们这样擅自进来真的可以?”

    梁宁希裹紧了羽绒服,小心翼翼地四处看看。

    “不是说不可能?”他却不依不饶。

    她把光给过去,但到底是太弱,看不清些什么,只依稀看见那白色墙体斑驳了一块又一块。

    “是,很庆幸有梁助理这样的得力下属,”他附和,“快到了。”

    他打开手机手电,也尽量靠她近一点。

    “他一个人守了这家店几十年,终于解脱了。”

    偏偏林檬也什么都不说。

    她自信满满,但在定型这一步就马失前蹄。

    她从许敏玉这个百事通那里了解过陆应和的背景,绿云建设的公子哥,为了适应公司经营才下到陆亚锻炼。

    那让她去补假条、签字,这算什么呢?

    解脱,对他来说,死亡是解脱吗?

    “啊啊啊啊啊——”

    水龙头上生了锈斑,打开时有些卡顿,陆应和把桶放地下,调整了下位置,直起身来。

    梁宁希冷静下来才发觉刚才自己太失态了。

    “你记错了,是十一月二十五。”

    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家境优渥的人不可能看得上她这样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小助理。

    她板正正地以一个极为戒备的姿势坐着,眼神跟着不自觉左右撇。

    “哪儿来的电?”梁宁希好奇。

    就在两天前,许敏玉告诉她,只要总监一句话,就可以直接算她差假。

    出了大门,依旧风声鹤唳。

    “去世了,就在前几天。”他回答,面上波澜不惊,“玩过吗?”

    那应该不会再送电才对。

    梁宁希打着手电跟上,才发现原来木门边上还有个标牌。

    “我写的应该是十一月一日才对吧?”

    “陆总,你应该庆幸你是我上司。”她说。

    四野空荡,只这一间房屋,应该是拆迁过后留下的。

    这是陆应和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见自己的全名,尖锐的,几近嘶吼的,说完还喘着大气。

    “打水。”

    取水的龙头其实没多远,就在房子右侧,也是孤零零的。

    车内遽然变得不安定,突如其来的刹车让他整个人往后仰,耳膜也快被撕碎了。

    的确是她的简历,她扫一眼,出生日期那一栏是十一月二十五。

    “我和你一起去。”

    这是花祥的原话。

    陆应和倒不介意这个,反而能听她喊自己全名还有点高兴,回国之后有这样一层上下级关系在,她对自己总是很疏离,有时候,他都觉得以这样的方式让她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不正确的。

    刚刚也是他故意来碰她手的吧?

    对了,说起生日,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是在今天?”

    导航打断谈话,提示抵达目的地了。

    陆应和接的很快:“不是说了吗?简历。”

    “没事,”他想摸摸她脑袋安慰,又觉不太妥当,蜷着手搭在大腿上,“没有鬼,我在。”

    木门吱吱呀呀被推开,眼前霎时亮了。

    “嗯哼?”

    他不敢说话了,讪讪地看她。

    陆应和停下来等她,“慢点,我不跑。”

    这都多少年了?总得有点长进。

    她猛的想起来,当时谢尔沃催她发简历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机场候机,理了一天行李,正是心力交瘁之时,脑袋里的神经已经被整根吊起来,所以迷迷糊糊地把该填的都填完了,她就发了过去。

    或许是吧,因为觉得见不到天明,所以也不再盼望天会亮起了。

    “陆应和,你有病啊!”

    陆应和抖抖随意盖在一只矮凳上的白布,把凳面擦干净之后又去擦转台。

    说是标牌,其实就是两根长钉打入墙的一块木板,上面写着花爷爷泥陶,风吹雨淋的,花字上边的草头淡了,其他字也有些看不太清。

    梁宁希和他对上眼,看他满脸认真。

    橙黄的光线包裹整间屋,把方才的那丝诡异取代。

    “想不想试试?”陆应和问。

    他还没做好被她发现的准备。

    “记错了嘛,记性差一点不是罪吧?”

    “这家店的主人姓花吗?”她便跟着陆应和边问。

    陆应和轻笑,却也在心里松一口气。

    明石村在庆南的边缘,车子越向里走越僻静,此刻竟连路灯也没了,单行小路幽幽深深的,只有两股白灯汇在一块儿照着前方。

    花爷爷名字叫花祥,祥瑞的祥,原名叫什么陆应和不知道,但听说是老爱人给他改的名。他的爱人是高知家庭里出生的,有文化,只是可惜早逝。

    “那天,她穿着一身绿色的碎花连衣裙,别提有多好看了。”

    “我怎么感觉要被你卖了……”

    梁宁希看他又拿了个桶往外面走,赶紧站起来,“你去干嘛?”

    走的太急,脚被凳子腿绊了一下,她“哎哟”叫了一声。

    这说明,她刚刚的猜想都被推翻了?

    她看看四周,虽有光了,但还是害怕。

    “那人呢?搬走了?”

    “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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