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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地上已然散落了一地碎瓷片,璀璨莹润,如星如玉。

    “你这话什么意思!”青棠听得愤慨,一时口快:“你觉得我家姑娘性子不好,不适合周公子,早为何不说?”

    陆鹭向他贴近了几分,仰头看他,半掀开他的面具,容色认真地说:“我只跟你解释这一回,你若是信了,我们就成亲,以后不准再因这事计较,若是不信,那就一拍两散,各自婚嫁,再不相干。”

    扭头望去,那人穿着翻领青袍,戴着一个造型十分狰狞的兽面面具,完全看不出形貌。

    她这段日子忙绣庄生意,无暇他顾,贺震也许久没来烦她,她还以为贺震早没耐心哄她了,生了退婚的心思,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成亲的话。

    葡萄架已只剩了枯藤, 坐在其下,仰头能望见满天繁星,像十岁那年的烟花。

    “……不行,太着急了……来不及准备,而且,姐姐近来心情不好,我想多陪陪她。”

    胡天祠四角和中央圣坛上都燃着熊熊圣火, 火光冲天,祠中一片辉煌。

    “放心,将军会照顾长姐的。”

    这敞原的不远处是

    陆鸢已经收拾的齐齐整整,薄施粉黛遮住了脸上疲色,一身水华朱色裙裾,外头罩了一件杏色半臂,坐在堂中茶案旁,见周夫人进门,礼貌问好,邀她同坐。

    陆鹭的气莫名其妙散的无影无踪。

    褚昉自然明白此地不宜久留,揪着陆鸢手臂不由分说将她带了出去。

    若是周元诺的意思,她倒真得去一趟周家问问清楚。

    陆鸢安慰妹妹几句,回房歇下。

    青棠怕打扰她,没在内寝伺候,忽然听到咣当咣当连声响,忙进去查看。

    走到门口,听陆鸢说:“周夫人,多谢你帮阿鹭筹谋绣庄的生意。”

    “我就知道你不信!”

    “介意!”贺震干脆地说。

    周夫人面色温和,看不出被人奚落的愠色,说:“是我对不住你姐姐,你该怪我。”

    那时的周元诺是什么样子来着?温润乖巧, 目光澄净, 能映出满天星河?

    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火光辉映的缘故,陆鸢颊色如绯,面若桃花。

    说好听是两心相悦,难听就是私相授受。

    绝不能让陆鸢此时去周家,元诺本就在苦苦支撑,一旦见到陆鸢,不知道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安国公,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诱他奉上真心,而后弃如敝屣◎

    陆鹭愣住,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瞪圆了,看着陷在面具下的一双星目,心口忽扑通扑通急急跳了两下。

    这便是打铁花了。

    贺震见她这模样,心头忽软作一滩水,手臂僵了片刻,缓缓向陆鹭腰间移去,进进退退,犹犹豫豫了片刻后,终于一咬牙,揽住了她腰枝。

    空旷的敞原除了三四个铁匠和熊熊燃烧着的熔炉,再无他人。

    陆鸢始终沉默,听周夫人接着说:“元诺他身体不好,作为母亲,自是希望有一个姑娘愿意长伴他左右,知冷知热,相夫教子,那小姑娘虽是郡主,但性子温顺,很适合元诺。”

    “听说阿鸢回来了,我来看看她。”

    他想把这朵花儿拢在怀中。

    第59章 乐在其中 ◇

    陆鸢捏着茶盏,抬眼看了看周夫人,元诺今日之无奈,有大半是她这位母亲的功劳。

    陆鹭挣了下,没有挣开他的控制,倒也没再动作,只是低着头,小声说句:“其实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元诺哥哥。”

    陆鸢生辰日·本想窝在家里休息, 奈何妹妹总觉得她一个人待在家中会相思成疾,硬是将她带到了胡天祠热闹。

    贺震按下陆鹭手臂,将人带去僻静处,才压低声音说:“那状元郎都要娶别人了,你就别再想他了,我们成亲,我会好好待你!”

    陆鹭要走,但腰还在贺震手臂上挂着,他直接单臂一锁,像抱了只轻飘飘的枕头一般,将人带去了更为僻静处,这才低头伏在她耳边说:“谁说我不信?”

    “我从小跟着元诺哥哥玩的,他总是生病,没有多少朋友,我和姐姐都是他很好的朋友,就是这样。”

    这声音陆鸢听了三年,纵使喝了酒,也一下就认了出来。

    “背下了,随时能默写!”贺震朗声应道。

    纤巧柔软得像一朵不堪风雨的花儿。

    陆鸢懒懒嗯了声,说:“失手摔了,收拾收拾吧。”

    “阿鸢,这件事情我们也被迫无奈,元诺对你的心思,你最该明白,若有办法,他绝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贺震声音清朗,掷地有声,听来还带着几分少年意气,陆鹭不自觉抿了抿唇,眉梢微微一动,分不清是羞是喜。

    陆鸢笑了笑,转动着手上的玉镯,脱下来推还给周夫人,“若叫崔太妃和郡主知道,我和周家两位嫂嫂戴着一样的玉镯,还是伯母亲自给我的,怕是该多想了。”

    三四个工匠此起彼伏,一时之间原上似有繁花千树,星落如雨,尚未完全冷却的铁花落在放置烟花的架子上,又引燃了烟花一飞冲天,噼噼啪啪,璀璨热闹。

    这几日是西域诸胡泼寒胡戏的日子,原来场面很是盛大, 诸胡云集, 旌旗飞扬,擂鼓动天,诸胡或窄袖胡服戴着狮面面具,或赤·裸上身,泼水嬉戏, 打马追逐, 成群结队,鼓军乐,唱军曲,气势恢宏非言语能述之。但朝廷深觉此俗有伤风化,屡屡颁令禁断, 至今遂演变为在胡天祠踏歌起舞、饮酒作乐、通宵达旦。

    暗夜里的低语越来越轻,忽听一阵噼啪声,泼墨夜空一时璀璨无双,如碎星陨落。

    他声音低低的,却又沉澈得像浸了水,如寒夜里轻轻敲击的石磬。

    陆鹭颦眉,一句“你消息真灵通”还未出口,听青棠迎出来道:“周夫人,请堂中坐。”

    她从未见过那般明畅秀气的儿郎, 让人想去亲近, 想去呵护。

    陆鸢示意青棠不要多言,看向周夫人道:“伯母说是替元诺来的,这是元诺的意思么?”

    胡天祠是诸胡集会的地方,汉人不得随意进入,连圣上进来都要得祠正的允准。

    “圣上赐婚,家中应该很忙吧?你知道的,我刚跑生意回来,乏的很。”陆鸢笑着下了逐客令。

    陆鹭气地拧了他一下,“那你还娶我做什么?”

    “姑娘,这不是您带回来的上品瓷器么?”

    贺震以为会是个很长的故事,却没想只有寥寥数语,意犹未尽地说:“就这样?”

    忽地,暗影浮动,她身旁坐下一个人。

不住怨气,“圣上赐婚,府里不忙么,周夫人怎还有空乱跑?”

    她说的含蓄,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周夫人道句:“你歇吧。”收起玉镯站起身来。

    周夫人见陆鸢从容神色,很是欣慰地笑了笑,想亲近地去拉她的手,却见她忙着煮茶,不得空闲。

    陆鹭想了下,又瓮声瓮气地问:“你不介意我喜欢过状元郎么?不怕我以后还记挂他么?”

    周夫人面不改色,小啜一口茶,“不管是谁的意思,总归到了这一步,就好聚好散吧,以后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待你。”

    陆鹭红了脸,却是耍气质问:“《竹书记》背下了么?能默写么?”

    陆鸢摇摇头,不求周夫人帮忙,这事就硬气了么?她凭什么去周家闹?她和元诺又没有书契婚约,他们之间除了那些信笺,什么都没有,本就不牢靠……

    “我有信心能让你忘了他!”

    周夫人如此关注她的行踪并不奇怪,大概就是怕她去周家闹事吧。

    “啊?”贺震分不清真假,但仍是心下雀跃,连疑虑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欢喜,“那你为何总去看他,还那么担心他?”

    铁匠自熔炉中舀出熔浆一般金黄的铁水,一手四平八稳端着坩埚,一手抡锤由下往上重重击在坩埚底部,铁水四散,细密如雨丝,璀璨胜星辰。

    贺震:“为甚心情不好?”

    “不问也行……你……”

    “姐姐,对不起,我没想到她存了这样的心思,早知道我不求她帮忙……”

    周夫人道句客气,迈步出门。

    待把人送走,陆鹭跑进来说:“姐姐,你对她那么客套做什么,她以为还钱就好了么,米贵钱贱,如今的钱和几年前能一样么!没良心!”

    陆鸢不接话,甚至没有抬眼看她,执壶为她倒茶,水声噜噜倒有似笑非笑的意味。

    陆鹭看见姐姐被一个戴面具的人带走,拔腿要追,被另一个戴面具的人按下。

    “阿鹭,我们这个月就完婚吧?”

    “阿鸢,这一趟,我是替元诺来的,我知道他该给你个交待。”周夫人轻声说。

    今日祠中多的是人这样装扮,陆鸢并不稀奇,也不问他是谁,自顾喝酒。

    陆鹭没接话,心里道句假惺惺。

    贺震点点头。

    陆鸢毕竟是商人,抛头露面且不说,三天两头东奔西跑,一去就是数月不归,总让夫君独守空房、翘首以盼,凭谁也不喜这样的儿媳。

    她来这趟就是想要告诉自己,周元诺已然认命了,若想他安好,就别再无谓挣扎,她到现在还在利用自己对元诺的情意。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陆鹭听出贺震的声音,扬手要去摘他面具,嗔道:“谁叫你来的?”

    陆鸢道:“在外人眼里,她为了帮你欠下了泼天的人情,陆家此时与她交恶,只会落一个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的名声,你以后不要表露地那么明显。”

    那人开口:“你就是个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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