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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行·欢,但凡她说句累,褚昉虽不情愿,总还是会顾忌她,不会闹太凶,今日却不同,她说什么都没用,甚至都没机会说句完整的话来。

    “那好,我不愿意。”陆鸢语气很淡,像答应时一样淡漠,说罢这句便低了头翻账本, 让人分不清她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褚昉无意听她多说,闷哼个嗯字,肃然道:“以后这些事都无须你管,在房外伺候便可。”

    昨日圣上亲服戎装,率文武百官至骊山下讲武观兵,兵卒集结约有十万余人,军阵绵延数十里,声势浩大,总指挥使是时任宰相之一、兼领兵部尚书的郭元,也是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的东宫将官,在拥立圣上登位的宫变中立过大功。

    褚昉看看她,面色淡然地说:“这般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陆家父兄只当他因为正旦日龙颜震怒的事借酒浇愁,一边陪他喝酒,陆敏之一边安慰道:“贤婿,今次圣上既没有迁怒你,想来暂时不会动你,你以后再小心些便罢。”

    他声音不重,沉沉的,但威严十足,那丫鬟下意识止了脚步,往后瑟缩去,又去拿取常服。

    陆鸢眼中的世界被搅得一片颠簸,天旋地转,分不清南北,她索性闭上了眼。

    陆鸢好笑, 唇角动了动, 忍着笑, 随手翻过一页账本,状似考量地说道:“不好说。”

    “你若是不愿意, 就明白告诉我,别再阳奉阴违,瞒我骗我!”

    陆鸢那话本就是免他纠缠随口一说, 实没想到他当了真,竟有此一问,听来像憋着气, 还有些委屈。

    陆鸢细想他昨夜的话,心中已猜个七·七·八·八,再一盘问丫鬟,明白褚昉已然撞破通房一事,而他的态度很明确,不要通房。

    因她是陆鸢的陪嫁丫鬟,她若犯错,难免会让人觉得陆鸢御下不严,褚昉不欲深究,没再责问,只是漠然道:“下去。”

    ···

    念及她是陆鸢的丫鬟,且看着是个新面孔,想来是新买的,有些规矩尚不懂,褚昉没有多加苛责,只是这样吩咐了声。

    以前做这事的要么是陆鸢,要么是褚昉自己的大丫鬟,绝无让青棠来做的道理,褚昉微微皱眉,道句:“放下。”

    褚昉冷笑了下,“你要如何侍奉?”

    褚昉见她果真没有主意一般,想了想,劝说:“有个孩子,以后也是你的依靠。”

    那丫鬟仍是嚷着愿意侍奉褚昉,被拖拽了下去。

    褚六郎又挑出几块大的蜜饯放兜里,这才把荷包递给陆鸢,嘻嘻笑了两声往别处玩去了。

    褚昉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似有一股火气冲了上去,却发散不出,又原路憋了回去,心口生闷。

    “就那么不想替我生孩子?”

    陆鸢自庙会归来已是将晚,并不知那丫鬟触怒褚昉的事,如常吃过药,陪缠着她玩游戏的褚六郎闹了会儿,梳洗入帐。

    圣上也在登位之后予他厚赏,加官晋爵,荣宠甚于褚昉这

    那丫鬟立即红了脸,愈加低了头,羞道:“自是听主君的,主君想婢子如何,婢子,莫敢不从……”

    逛了大半日庙会,她很是疲累,褚昉却不打算放她睡觉,长臂一伸将她扯了过去。

    等过了年再说吧。

    她贴得更近,几乎挨上了褚昉手臂,要服侍他穿衣裳。

    “从哪儿讨得这么多蜜饯?”陆鸢笑着问,这东西吃多了坏牙,嫂嫂是不可能一下给他这么多的。

    默了会儿,褚昉闷闷地问:“那你何时愿意?”

    那丫鬟进府没几天,从未见褚昉发过这么大脾气,登时吓傻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哭得梨花带雨。

    褚六郎提着一个比男人巴掌还大的荷包,鼓鼓囊囊装了一大包,解开系绳掏出一块儿给陆鸢,自己挑块儿大的满足地撕扯着吃,像吃肉一般。

    陆鸢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 也知他所求合情合理,并不过分,点头应句好, 继续做自己的事。

    那丫鬟吞吞吐吐,不似怕倒似羞,嗫嚅道:“夫人说,让婢子好好侍奉您,以后生了孩子,可养在她身边……”

    褚昉盛怒,拔脚踢开她,这次没再留情,叫家奴把人拖出去,等陆鸢回来处置。

    那丫鬟连连点头,以为是自己的哭求有了效用,越发娇怜起来,轻轻抿了泪痕,软声说:“能侍奉主君,是婢子三生有幸……”

    他果然没有猜错,以陆鸢谨慎的性子,怎会带这样一个没规矩的丫鬟在身边?原就是给他准备的通房!

    除洒扫的婆子外,院里只剩了陆鸢带进来的另一个丫鬟。那丫鬟自诩貌美,也知陆鸢带她进来存的是什么心思,见过褚昉后,心下十分欢喜,已是甘愿做通房,此刻见褚昉进门,忙迎上去要伺候他宽下朝服。

    林大夫很快来了府中,给陆鸢诊过脉后言较之前大有好转,调养三个月便可正常受孕。

    褚昉虽然与她一道去了陆家,却一句话不与她说,只是陪着陆家父兄喝酒。

    褚昉微微颔首,闷了一口酒。

    依褚六郎贪嘴吃的样子,能剩一半就是好的。

    “婶娘!”褚六郎熟悉的呼喊声传进院子。

    这些道理她如何不知,她只是不愿意给他生孩子罢了。

    那丫鬟虽有些畏惧褚昉冷冰冰的样子,但想到他对自家主子很是温和,心想待自己成了他的人,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会好转,便鼓足了勇气,不仅没有放下常服,还擅自展开了要给褚昉穿上。

    临出门,褚昉一声令下,家奴立即止了脚步,仍是押着那丫鬟,问道:“主君,有何吩咐?”

    她果然还是不愿替他生儿育女。

    陆鸢抿抿唇,神色仍是淡漠, 抬头问他:“我若说不愿意, 你会同意么?这事由得我做主么?”

    “你没有说,怎知我不会同意?”

    那丫鬟既惹了褚昉,自然不能再留,陆鸢趁着初二归省,将她带回了娘家。

    “滚!”

    “别妄想了,不会叫你得逞的,想做母亲,就自己生一个!”他冷冷笑了声。

    一切反而变本加厉了。

    自从书韵被送走,褚昉没再提携别的大丫鬟,早已习惯自己做这些起居小事,且这丫鬟身上有一股香味,褚昉很不喜,遂道:“下去,我自己来。”

    “三叔给的,他说让你吃罢药再吃。”

    这动作逾矩过甚,激怒了褚昉,他一伸手夺过常服,仍是没有动手碰那丫鬟一下,向后避去几步,眉心却拧紧了,声音难免冷厉几分:“你听不懂么!”

    丫鬟话未说完,听褚昉一声低吼,像一道闷雷劈下,比方才的怒气还让人心惊,她想再央求几声,见褚昉渗血刀子般的目光递来,便是再有往上爬的心思也不敢在此时造次,强迈着吓软的一双腿,踉跄着退了出去。

    “六郎没那么贪嘴。”陆鸢辩道。

    他伏在她耳边,不知为何,声音带着些粗重的浊意。

    “站住!”

    陆鸢怔了怔,看见个头拔高一截的褚六郎一阵小旋风似的跑来,回过神来。

    陆鸢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下,转目看他,见他并没看自己,好似就是随口一说,并不十分期待的样子,想了想,欲言又止。

    她答应的过于散漫轻易,褚昉察觉不到一点真心。

◎总有一日,她也会倾心待他◎

    那丫鬟慢慢止了哭声,低低啜泣着,偶尔抬眼试探地看看褚昉神色,见他不似方才震怒,心下惶惧散了不少,嗫嚅着解释方才的事情:“姑爷息怒,夫人出门前特意交待婢子要好好侍奉您,婢子不敢辜负夫人嘱托,才做了这事,没想过惹您生气……”

    树上的鸟窝已不是去年的鸟窝了,她也曾离开过,只是没想到这除夕还是要在褚家过。

    陆鸢漫不经心嗯了声,看不出听进去几分,褚昉便也不再劝。

    褚六郎才走,褚昉进了门,看了看装蜜饯的荷包,笑了下,“还好,留的比我想象的多。”

    褚昉心下生喜,见陆鸢仍是神色淡淡,好似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欢喜登时散了一半,面上一如既往沉静无波,送走了林大夫。

    第二日,褚昉随意寻个借口,说那丫鬟没规矩,叫陆鸢把人处置了。

    又贴近褚昉去,想要服侍他换上。

    去年她明明手把手教褚六郎把两个鸟窝打掉了,如今那鸟窝怎么又好端端的挂在树杈上了?

    “你说,愿意侍奉我?”褚昉面色无波,看不出一丝情绪。

    褚昉眉目之间冷意更重,“你主子,如何交待你的?”

    夫妻三年,她虽未替他操持过这事,但婆母却有过这心思,也送过几个良家妾,不到一日就被处置了。

    “你先下去。”褚昉屏退家奴,单留那丫鬟,叫她远远跪着回话。

    就当他洁身自好,不喜这些莺莺燕燕,但现在他明明着急子嗣了,怎么还是这般?

    她还真是贤良淑德!

    褚昉一腔火无处发散,将常服胡乱一揉砸向门口。

    “婶娘,给你吃蜜饯!”

    陆鸢却并不意外他的态度。

    正旦日,褚昉参加罢朝会,神色凝重地回了兰颐院,陆鸢恰不在院中,与妯娌们给长辈拜过年,去了庙会。

    二人成婚时已是年关在即,新婚不过五日便又到了除夕,陆鸢望着兰颐院中大槐树上新搭建起来的两个鸟窝,一时生了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若无她的交待,凭那丫鬟怎敢在入府没几日就动起了侍奉他的歪心思?

    那丫鬟一听,以为褚昉恼了她,怕他从此绝了收她做通房的心思,膝行着向褚昉扑过去,竟大胆地直接抱住了他腿,眼泪巴巴仰头看着他,泣说:“姑爷别赶我走!我会好好侍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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