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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宁在外奔波,傅朝瑜也没闲着,跟着杨毅恬去了一趟杨家的书局。确实如杨毅恬所说,书局远要比寻常书局破旧,负责书局生意的是杨家一位奴仆,名叫李闲。人如其名,自打负责这个书局开始李闲便闲得要命,基本没见过什么上门的生意。

    多多益善。

    对于他们书局来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起死回生的机会了。

    张先生很快便发现今儿的课上得过于顺遂了,没有捣乱,没有开小差,没有窃窃私语,虽不知道他们是真的用心听讲还是装模作样,但好歹都装出来了。

    杨毅恬担心他们期待太高,再三强调:“不过我家的书局比国子监的学舍还要破。”

    傅朝瑜说完,问道:“不知这胶泥刻字能否做到?”

    杜宁靠着墙边脑袋晕乎乎的,但他知道,他得救了,还是他从前最看不上的一个远方亲戚救了他的狗命。真是世事难料啊。

    李闲正色:“能。我先做些常见的字,最多后日公子便可以回来查看进展。”

    要命。

    上回国子监遭受的耻辱还历历在目,这些日子杜尚书上值总觉得周围同僚都在耻笑他,这让好面子的杜尚书对此如鲠在喉。他儿子国子监教不了那就交给傅贤侄,跟着好学生历练一个月,下次总不至于再考个倒数第一。

    “没钱!”邓方毫不留情地打断,“杜公子请回吧,我这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恕不远送。”

    傅朝瑜从不觉得这样无耻,他们本来就是国子监的监生,用一用国子监的名头怎么了?

    傅朝瑜补充:“不仅得刻,常见的字还得多刻几十份,以便取用。”

    杜尚书话里透着森然的寒意:“若你还敢欺软怕硬,故意撂挑子,往后便不必回杜家了,我也不认你这样不思进取的儿子。”

    杜宁急道:“不是,这回是真的,你只要投一笔钱——”

    杜宁被架过来后,众人还在不住地打量。

    杜宁凄凉一笑。

    听起来不错,陈淮书跃跃欲试:“要不咱们今下午就找个书局试试看?这些字总是要先刻好的。”

    邓方还要做生意,又担心他闹事故意折腾自己,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赞助。他就当这个钱是喂了狗、喂了猪、喂了畜生,再要不回来了。

    邓方盯着杜宁似笑非笑,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杜公子这是又拿我寻开心?”

    “咱们之中属杜公子人脉最广,便由你亲自去拉一些商户赞助吧。他只需给咱们的文刊投一笔钱,日后文刊出版可以在最后一张版面上替他打一打广告,以做宣传之用。”

    傅朝瑜说完,又丢给他几张稿纸:“这是给你留的题,典故史料都已经给你罗列上去了,大纲脉络皆已拟好,你照着写一篇文章,后日晚间交给我。”

    他们只能看到自己身体上的惨,却不知他同时还在遭受着精神上的折辱。早知有今日,当初他就该忍下这口气,不跟傅朝瑜计较……

    语落,杜宁后背已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能回家,他还能到哪儿去?父亲该不会真打算不认他吧,难道要扶持庶子?!

    这回杨毅恬带人过来,李闲才终于打起精神,领着傅朝瑜他们转了一圈。

    一时间,国子监内很是轰动。尤其是周文津周边的同窗,对这事

    傅朝瑜摊手:“世上无难事,这就得看杜公子游说的手段了。我已让您家管事带了话回去,这回的任务权当是对你的考验,切记,只能往外面找,不能伸手找家中要钱。”

    散会后,学堂还是一样得去。杜宁依旧是被人抬过去的,不过不是傅朝瑜,傅朝瑜等人嫌弃并不想帮他,杜宁自己雇了两个监生将自己抬过去。国子学监生们昨儿被打的不在少数,但是被打的这么惨的有且只有杜宁一个。

    旧是旧了一点,但他也没有嫌弃的资格,转头就跟李闲商讨这活字印刷术。

    敲定后,傅朝瑜才领着杨毅恬回去。这两一晃而过,陈淮书与周文津几人一直在国子监声势浩大地宣传文刊一事。

    啧,看来联考真有益处,一夕之间就让这些监生们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来下回还得多考考才行。

    傅朝瑜轻笑:“我不介意今儿晚上便去尚书府拜访拜访。”

    杨家可是世代武将,竟然会有书局?

    轻飘飘的几张纸落在杜宁面前,像是羞辱一样。

    不是他悲观,就冲杜宁这狗性子,他的钱能拿得回来才怪呢。算他倒霉,不过等明儿有机会一定去尚书府狠狠告一状。

    然而没多久傅朝瑜便点了他的名字:“另有一桩棘手的事情需要杜公子打点。印制书刊要花费不少钱,监生投稿也需给予润笔费,然而我们没钱。”

    杜宁憋着气僵持了一下,见对方实在软硬不吃,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摔袖离开。

    杨毅恬愣愣地望着李闲,似乎头一次认识他,印象中这位李掌柜一直都是个懒散付不起的性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精神饱满的时候,难得。

    商定一番最后各自认领任务,陈淮书负责设计排版,杨毅恬负责联络约稿,周文津负责审稿,傅朝瑜则准备琢磨活字印刷。

    傅朝瑜解释,这是他从一个名叫毕昇的人那儿学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直到张梅林走进来时方才收声。

    杜宁听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庆幸傅朝瑜遗漏了他,低下头装死。

    下课后,张梅林同其他诸位博士闲聊,发现别的班也是如此。

    杜尚书问了文刊的事,得知杜宁外出是为了拉赞助,便又想起傅贤侄说这是为了历练他,让他知道钱财来之不易,于是敲打道:“好好跟着傅贤侄做事,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如今外头书局用的都是雕版印刷,在刨光的木板上根据文字刻出阳文反文字模,一页就是一版。需要印刷时,在版上涂墨,铺纸,用棕刷刷印即可。优点是只要雕刻好便能一直用;缺点是雕刻极慢,且若有错字不好更正。而活字印刷使用的是可以移动的木刻字或者胶泥字块,能灵活拼凑,不必制版,省去不少工序时间。”

    这是他表兄家的远方亲戚,从前来过杜府,被杜宁狠狠羞辱了一番。

    这些都好说,难办的是前期准备的琐碎事情太多。

    杨毅恬挠了挠头:“这书局乃是我祖母陪嫁的嫁妆,很有些年头了,家里人都不在意这个书局,也没什么生意,如今都已经快要倒闭了。不如咱们抽空过去看看,若是能用的话也就不必再找别的了。”

    他决定破罐子破摔,这活儿他干不了了!杜宁气势汹汹地往国子监赶,可好死不死的,他竟然在半道上碰到了他父亲。

    杨毅恬插了一句:“我家里有个书局。”

    邓方冷笑一声,兀自走进去。

    “……”杜宁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哪个傻子愿意给钱?”

    没教养的东西,就知道在外坑蒙拐骗!

    杜宁气得脸都红了,梗着脖子:“凭什么让我写?”

    杜宁尝试着找了几家自己尝去的酒楼饭馆茶室,结果刚一说完,便被人礼貌婉拒了。都觉得杜宁是骗钱的。

    杜宁纠结一番还是走上去了。人家连茶水都没倒,杜宁心中不爽,但是为了不挨打依旧硬着头皮将傅朝瑜那番赞助言论重复了一遍。

    “破没事儿,能用就行。”傅朝瑜自己就是个穷鬼,还得省吃俭用给他外甥花,轮不到他来挑挑拣拣。若是杨家的书局便宜好用,他能一直用,用到天长地久!

    然而出来之后杜宁却茫然起来,不找家里人,他能找谁?

    杜宁屁股一紧,随即想到他父亲打他的那股狠劲儿。说句不中听的,就是对付仇人也没有这样残暴的。他的屁股到现在还跟碎了一样,若是傅朝瑜这个卑鄙小人再去告状的话,说不定又得讨一顿毒打。

    邓方这人实在不知好歹!

    杜宁年轻气盛,恢复能力极强,第一日还不能动路,第二天就被傅朝瑜给赶出去拉赞助了。他纵然不服也无济于事,只要他父亲听傅朝瑜的,他就反抗不得。

    陈淮书探出脑袋:“何为活字印刷?”

    他头疼不已,有点想放弃,可是感受了一番屁股传来的疼痛,还是决定再撑一撑,主要是实在不想被打了。杜小公子坐着马车在长安城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处卖文房四宝的商铺跟前。

    众人错愕。

    等他父亲离开,杜宁跺了跺脚,又赶回了邓方的店。大不了就死皮赖脸地留在店里,总能磨着邓方同意的。

    对于文刊名称,傅朝瑜与众人商量之后并不打算取什么文雅的名字,直接叫《国子监文刊》,光明正大地蹭过国子监名声。m.yyun.net

    他在门前踟蹰不定,掌柜邓方率先发现了他,以为是客人,笑容满面地走出来后,直到看轻了杜宁的脸,笑容顿收:“哟,是杜公子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杜宁认怂了,闷闷不乐的捡起那几张稿纸,自暴自弃了。写就写呗,又不会掉块肉。

    傅朝瑜将穷说得如此振振有词,杜宁颇为无语。

    安阳后世子同情地望着他:“我原以为我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惨。”

    邓方觉得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八辈子的邪霉才撞上了杜宁。且这家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铁了心就是要坑他的钱,死皮不要脸,就差没在地上撒泼打滚了,无耻之尤!

    杨毅恬小心地觑着傅朝瑜:“书局就是这副模样,也知道能不能用。”

    傅朝瑜环视一圈,却觉得没啥好挑的:“挺好的,能用。”

    别看李闲平日里一副要死不活万事不管的样子,但是好赖话他还是听得懂的,傅朝瑜简单说了一遍之后李闲便察觉到这里面的商机有多大了,面上的懒散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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