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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寻抬头,面前的巴斯坎正伸出羽尖,给她翻译书上的一句话。

    纪淮走到门侧,开始沉默地等待,灯笼把他的影子拉得狭长。

    “全区戒备!全区戒备!现追捕一名逃犯,开始清道。非本区人员限三个点内离开!”

    ……

    “凡是从正规途径进来这里的,哦,我指的是像刷通行证入园这样,就会在所有巡卫兵脑子里出现一个名单,''入夜''前刷卡出园的人的名字会在名单上划去。如果没出园,那么在一个时刻内,巡卫兵会找到名单上相对应的人,然后对他们的身份进行评估和分配……”

    “是啊,小姑娘,逮捕文书可不是真的书。”

    纪淮数过后,塞回兜里,“我先走了。”

    地上的液体在中央形成小漩涡,很快流入下水道,地上只剩抠着盖子的竹竿头部,竹竿的另一头,被一只肥胖的橘猫握着。

    纪淮点头,“是,新的成品。供易先生赏玩。”

    他目光沉锐地望过去,然后如同从未停留般,踏步往前走。

    这话说的语气很像家中长辈碎碎念,纪淮不由得笑了下,想到凯撒对这只橘猫的评价——

    橘猫对这块艺术品爱不释手,死死揣在怀里,不时抚摸一下。它极其艰难地把视线从玉石上暂时移开,对静默站着的纪淮说:“无功不受禄,我呢,不喜欠人情。说吧,这次想换什么药?”

    他于是问:“易先生在B区多久了?”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原先进去的生物显然变得有精神多了,不再喘气,身上也不再流脓。压低的斗篷帽檐下闪过一双死鱼眼,冲着纪淮的方向高高在上地哼气。

    把身后的队伍抛之脑后,在狭长的洞里没走多久,就迎来嘈嘈切切的说话声。

    橘猫又开始美滋滋地欣赏那块鱼雕了,闻言头也没抬,直接说:“赶紧的吧,这里离出口远,别超三个点了。”

    虽然里面的字她都不认识。

    它弯着身躯进去,门再次合上时,除了把手处湿黏黏如同抹上泥浆之外,那只挂着的灯笼也由红变白,表明有客。

    它说着话,窗户边隐约响起冲撞声和高喝声。墙上的广播亮起灯,巡卫兵特有的甜腻嗓音从里头冒出来。

    等它离开后,纪淮避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啊,这不是老顾客嘛?”它鼻尖耸动几下,略有遗憾地说:“那只老鼠竟然没跟来,真是可惜……没有逗趣的玩物了。”

    “凡是登记入册者,都无法出去。”

    巴斯坎欣赏着她讶异的神色。

    “最不想接待这种顾客了,要不是费用给得爽快,我就直接把它扫出门!瞧瞧这烂摊子……”

    巴斯坎倒是毫不介意,倚在树壁旁,姿态很是闲适,“你知道为什么要给你造假身份吗?”

    他见到纪淮回头,显然又吃惊又激动,一下子站起来,似乎要出来,随即他又害怕地往外边张望,终是选择隐在阴影处,只睁大眼睛不住地哀求。

    “先生,你是这里的人吗?你可以救救我吗?我实在不知道要躲哪里了,哪里都有怪物……我想出去,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行行好,带我走吧求你了……”

    “根据等级,上一级的巡卫兵可以修改下一级的记忆,就像食物链一样。我是前内城巡卫官,虽然无法帮你划去逮捕文书上的名字,但可以给你另加一个身份到巡卫兵的记忆中。算是偷换概念,糊弄糊弄

    “此外,无知的愚蠢的逃犯,如果你在三个点内不主动现身,之后被我们找到的话……哦,你肯定不会想知道有什么惩罚在等着你。”

    架子深处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那只橘猫抽空回答:“这我可记不得了,几年?几十年?该是年岁极长吧,瞧我现在这浑身赘肉,我落户的时候肌肉还是很发达的……”

    它把药递给纪淮,“清点一下。”

    它停了下,解释一个词语。

    “算你识相。”

    卫寻觉得有些奇异,蹙眉问:“所以……所以逮捕文书,是存在巡卫兵脑子里的?”

    “你……你是…人类?”

    “哦呵,还知道''游民''这个词呢!看来凯撒跟你说过一些,不过……它没说完全。其实所谓的逮捕文书……”

    话音刚落,细长的竹竿晃晃悠悠从架子上探出来,精准地伸入那堆脓汁中,左右转了转。

    一只白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那枚鱼雕,举在灯光下细细的观察,整只猫脸都快贴上去,白胡须刷刷抖动。

    小巷结构复杂,不同于别的区,这里无论是单数日还是双数日,都一般喧闹。身边不时会路过各种怪异的生物,或张扬或遮掩。道上极少能看见人类,就算见到,也都是沉默低头,靠着墙边走——为了给中央的生物让路。ωWω.GoNЬ.οrG

    他正要开门进去,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腐肉的恶臭味扑鼻。他自觉移动两步,让出位置。

    在鱼龙混杂的B区,巡卫兵们每隔一会儿就会检查,以防止暴乱者和不法交易者。

    它曲起尾巴按下架子边的开关,天花板立刻伸下花洒,清洗地上残留的脓汁。等弄得干干净净,它放回盖子,把竹竿靠回墙角,然后轻巧地跃过杂物,抵达对面的柜台。

    光圈退去,检查完毕的人中规中矩地踏进门洞。

    空气有些静寂,鞋子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细音,在这个暗夜里被逐渐放大。他一步一步靠近岔口,略低头,路过那个阴暗的角落时,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请出示身份证明。www.wangzaishuwu.com”

    纪淮掏出一个木盒打开,放到它面前,里头摆着一枚翠绿色的鱼形雕,鳞片纹路细腻精美。

    就在纪淮即将走过拐角,要走上另一条道路时,一道微弱的颤音从右手边飘出来。

    卫寻露出不解之色。

    半明半暗的角落里,蹲着一个浑身颤抖的人,他脸色煞白,鼻翼处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雀斑。

    它扬起一枚羽尖,点点自己浑圆的脑袋,“是在这里。”

    “整个B区,就那易先生靠谱点,喜欢艺术品,嘴巴很严实,生活特低调。简直是交易区里的一股泥石流!噢,如果每次我去的时候,它不用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盯着我就好了……”

    纪淮自然不和它客气,报出一串药名,正正好是一枚鱼雕的价值。

    纪淮停下脚步,侧身看那边。

    “实在不懂你需要这么多救命药要干嘛……”它嘟囔着,还是转身去架子深处找药,“还好我有职业素养,懒得探究,不然,碰上其他店家,收了你的好处,还会把你举报上去。像你这样还有意识的人类可不多了……”

    和橘猫相比,纪淮也不喜欠人情。

    青年顿时如遭雷击,耳边似乎又听见那种挥之不去粘腻的哒哒声,他眸中惊恐之色更重,瞳孔几乎缩成一个剧烈抖动的针点,他哆嗦着一遍遍说:“拜、拜托……救…救我……救救我……please……”

    易先生从架子里钻出来,跳到柜台,抖落身上的灰尘,嘴里随意地说:“看来又是哪个还没被''同化''的人类在妄图逃跑。”

    ……

    卫寻结合了下它刚才的话,“是因为我没登记,被列为游民,在这里很危险,所以需要一个身份吗?”

    “C区,76号。合格。准许入B区。”

    纪淮在西南角停住步伐,面前出现一扇破旧的木门,开在石墙里,门把手上挂着红灯笼,是表明无客人,营业中的意思。

    机械的电子音从拱形门洞里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洞前,银光从他头顶扫描到脚底。

    “下一个……”

    它很是惋惜的磨了下爪子,尖锐的指甲在柜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再次走上巷子间的小道,明显空荡许多,远处还能听见纷扰的声音。一连路过许多墙边的店铺,都关上大门,挂出红灯笼。

    这是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以纪淮的身高,需要弯着腰才能进去。房间很乱,地上没有能下脚的位置,杂物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摇摇欲坠。

    见卫寻认真听着,巴斯坎继续说:“而超出评估身份的那一个时刻之后,你没被巡卫兵找到,就会被列为游民。对于巡卫兵而言,你的名字在脑海中会归到另一份文件,也就是逮捕文书上。”

    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东西慢慢上前,它移动过的地方拖出一条深棕色的湿迹。一片鱼鳍从斗篷下伸出来,卷成圆形,正好握上门把手。

    卫寻捧着书,讪讪一笑,觉得明明她在帮巴斯坎分类整理书籍呢,结果就被掉落在地的一本书吸引,翻开看里面的内容。

    雪地上的脚印凌乱,到了前方岔口处只有一对慌乱的足迹弯进墙隅。纪淮眸光变深,步伐不停,按照原来的速度走过去。

    它端坐下来,圆眼睛转到纪淮身上。

    很快,它溜出一只眼睛,目光熠熠地问:“这是孔雀石?”

    巷子外的哒哒声更近了,地上的光也变得惨白一片。纪淮稳住他,声音凝成一条线,轻又快速地提醒:“你记住,想要出去,就保持清醒。永远保持清醒。”

    “''分配''就是安排你的职位,比如说跟你们一起来的小伙子,他的身份是平民,单数日的时候要做工,第二天''交差'',才能领到食物。如果完不成,别说是住的地方、吃穿用度甚至阶级等都会被剥夺。”

    青年目光里的恐惧太甚,纪淮看着他,暗叹口气,说:“你是逃犯,说明已经登记入册。凡是登记入册者,都无法出去。”

    咕噜咕噜——

    纪淮出门洞后,低着头往右拐。

    正中央被清理出来,那里有一滩发着恶臭的脓液,嫌弃的声音在架子上幽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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