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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步之外的转角。

    天幕覆上浓黑,雪地里渐渐爬上暗影。卫寻目光模糊地望向主大厦,遥远的山下似乎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顺着风从她耳畔不做停留地飘散。WWw.GóΠъ.oяG

    地上雪迹纷乱,除此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她抹了把睫毛上沾着的碎雪,站在崖边,小心的往下看。

    不知走过几个街道,他停在一座房子前,快速开门进去。

    她不自主地朝主大厦方向踉跄几步。

    那人渐渐把手拿开,小心移动她的胳膊,搁到自己的颈后。一手环住她,一手放在她腿弯,然后轻缓有力地抱起她,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倒退,直至进入下一个拐角,才快步离开。

    卫寻浑身颤抖地吸着气。

    冷汗从额头簌簌地冒,打湿她的发尖,帽子不知道掉哪去了,风一吹,额头寒凉,整个人止不住哆嗦。

    卫寻被捂着嘴,躺在一个怀抱中。身侧气息沉稳,有人靠近她耳边,宛若耳语般对她说:“别出声,你同意的话,我就拿开手。”

    帘子合上,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嗓音低沉清冽。

    兜里沉甸甸的,连带着心也沉甸甸,口袋里装满她觉得需要带上的东西,像是提前预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她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

    甫一出门,外头的寒气袭来,雪花扑面,令人一瞬间清醒。卫寻将帽子拉低,脸埋入围巾中,只露出一双清凌的眼睛。她呼出一口气,抬步坚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她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感觉到怅惘,怔怔地把目光投向雕像后的灌木丛。

    一股绝望蔓延到脑海中,她吃力地朝雪地光亮处伸手。

    她甚至没对邹喻说实话。

    脑海中滑过系满气球飞入青天的木制楼,她手抓住栏杆,盘旋的寒风呼啦啦掠过,漫天飞雪间,依稀能见到底下扯着布帆的白顶——木楼还好好的靠着峭壁,没有气球,也没有飞起来。

    她的肋骨不知道有没有断,每呼吸一次,胸腔腹部就一抽一抽的疼。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那里空透一片,明显不是藏人的地方。对面的几家商店开始关门,人们面无表情地回屋,完全不多嘴提醒逗留的游客该下山回去。

    恍惚中经过两房相接的亮处,一晃而过那人的脸。

    手腕翻转,就着光,露出一条细长的疤痕。

    卫寻立刻加紧步伐。

    卫寻的脑子嗡嗡响,一路过来,她已经是强撑,现下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如果面前的人要害她,她也无力反抗,左右也没别的选择,还不如相信他。

    刺眼的光突然亮起,卫寻冒着冷汗皱眉闭上眼,等适应了一会儿,她慢慢睁开眼。生理应激让她流着泪,视线模糊地晃过一簇簇的暖光与重影。

    ……

    侧脸线条清晰明朗,下颌线坚毅流畅,偶尔垂头掠过的眼神温和干净。有一股令人心安的气质。

    ……

    她扭过头,努力在黑暗中找到那人的方位,然后说:“嗯。谢谢。”

    咚——

    可她光是说出救命这个词语,胸口就疼得不行了。她根本没法发出更响的声音。

    还有一个小时天黑,天际灰涩一片,雪轻飘飘地下着,没有重量。天地间皓然一色,仿佛天空直直压在头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闷。可四野皆白,远近一同,又让人升起空旷无所着力的悬浮感。

    卫寻睁着眼,在黑暗中,吃力地点了下头。

    天幕刷得一下合上,远近所有灯光俱熄灭,连带着主大厦,一起被吞入黑暗中。浓重的黑暗刹那侵袭,伸手不见五指,脚下的地面震动,卫寻站立不稳,一下子趴在雪中。

    这么想着,她直接张开口,用牙齿咬住那颗东西,吞下去。

    天愈发的暗了。

    内心开始升起巨大的希望,她从黑暗中吃力地伸手,企图引起那影子的注意,“救………”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趴在地上,听着周围轰隆隆如雷般的声响,似有什么在旁边碾压重建。身上还不时地覆上碎雪。

    她真的要命丧在此了吗?她甚至都没搞清楚刚才黑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脑子中一堆疑问都没来得及解答……现在却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而她无能为力。

    不远处零零丛丛的小房子齐整地排列,窗户里透着暖黄的灯光,里头人影憧憧,房子外也点着灯,照亮一方雪地。有几只狗从房子前走过。

    卫寻在入园口刷卡,隐约瞥见电脑上enter的字样,屋里看门的老人提醒:“还有半小时闭园,注意着点时间。”

    卫寻静静躺着,感觉身体里有什么在逐渐修复,折断的肋骨、受损的内脏、破碎的血管都仿佛泡在温水中,细而快地重组和搭建。整个人在迅速的恢复生气。

    卫寻点头应下,耳边飘来他的嘀咕,“怎么这个点还有进去的?看通行证不就是X大学生么,我要不还是打电话给他们老师问问……”

    他似乎进入另一间屋子,没几步就把她放在地上,掀起什么,示意她进去

    圣唯亚的入园闭园时间,是根据日照时间来决定。所以今天的闭园时间,将是15:10分,卫寻看了眼腕表,还剩二十分钟。

    眼睛像被蒙上扯不下的黑布,失重感骤然袭来,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极速下坠,头发猛地绷直,耳边风声呼啸,急促锐利。手下只能握住冰冷绵软的雪团,无所依傍的心悸感加重恐惧。

    她内心空荡,呼呼地倒灌着风,现实和梦境在她脑子里冲撞,画面一帧帧地跃动,刺得她太阳穴突突跳着。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卫寻捂住脑袋,记忆如碎片般穿插,她恍惚记得昨日,天黑之际,周围的环境就像被人按下暂停键,换上另一副录像带,再进行播放。然后,她见到了父亲,那个三年前她亲手入土为安的人,昨日却鲜活地站在她面前。惊惧和难以置信浮上心头,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无法辨别现实和梦境。

    那人在旁边翻找,片刻后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到她唇边。

    这个时刻,零零散散的游客已经返程准备出园,卫寻站在山上,可以遥望见门口排队刷卡出园的人。

    他似乎对地形很熟悉,专挑阴暗处走。卫寻抬眼看向天际,那里青黑一片,远处好像有不少声音,很杂乱,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有。她分辨不出是走到哪儿了。

    昏暗中,他准确地绕过一堆东西,然后把她放到一张躺椅上。

    仿佛过了很久,又像是没多久,底下的地面落到实处,一股巨大的砸力从雪地传到身上,震得她五脏六腑剧疼。

    喧闹的声音从外间传来,身边人重新抱起她,急促地说:“那就行。时间快到了,你要躲一下。”

    身下是柔软的垫子,令她身上的疼痛舒缓不少。

    一派正常的夜晚。

    卫寻恍惚地移动脖子,见到拐角光亮处有个影子渗过来,投影在雪地里,变得越来越大。

    “救……命……”

    投在地上的影子变得细长又怪异,然后,那影子突地折成九十度,弯过拐角。

    ……什么?

    他没点灯,屋内昏暗,唯一的光线是从一块透明玻璃处投进。来自外边的光亮延伸至窗边的木桌、零散的工具、空荡的塑料滚轴……抵达椅子背。

    身上实在太疼,她必须寻求人帮助,好尽快送她去医院。

    疼……太疼了……

    “救……救……我……”

    “好像有不一样的声音。哦?”

    可是现在,山是山,建筑是建筑,一切都安然无恙,静默伫立,没有什么不同。

    粗糙的指腹滑过唇瓣,那人收回手,起身往玻璃走去。高大的人影进入光亮处,他扫了眼外面,伸手将最上方卡着的百叶窗帘拉下。

    她的话骤然遏在喉间。

    甜腻的嗓音飘飘荡荡。

    闭园的钟声开始传来。

    脸埋在雪地里,视线中一半是雪,另一半……

    几步远的圣唯亚小镇隐没在雪中,如漩涡般生生拽住游客的步伐。

    大厅内,带教老师背对着门和人谈笑,趁这会儿功夫,她低头匆匆走出酒店。

    那人不发出声响地走回来,在她旁边蹲下,轻声问:“好些了吗?”

    一出声她才惊觉自己此时的声音有多小,那两个字像是呢喃发出。而她现在处于一个角落,离对面的房屋至少七八米远,屋里的人根本不会听见她的呼救!

    12月5日,下午14:00。www.chunfengwenxue.com

    电梯金属门映照出她复杂的眼神。随着叮地一声,数字停在一楼。

    ……

    他说:“把这个吃了,你会好受一些。”顿了顿,他补充,“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甚至是主大厦,暖黄的光照亮空荡的建筑,里面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任何人影,整个大厦散发着冷沉死寂的气息。

    卫寻艰难地挪动手臂,朝那些房屋伸出手,“救……命……”

    卫寻不记得在圣唯亚小镇有见过这种样式的房子,每一套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建出来。可她觉得这里应该也是圣唯亚的区域。

    耳边似乎听见了哒哒的声音。

    咚——

    心跳简直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下落速度太快,她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

    她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吗?

    她整个人隐于阴影中,指尖几厘米外是亮堂的雪地。可她费尽心力也够不到。

    她缓慢地合上,然后再次睁开眼。

    卫寻从房间出来,沉默地按下电梯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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