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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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群众的生活好难，荀玉绝望地躺在床上，对巨鼠视而不见，思索今天该吃什么样的百家饭。

    中转站内停着一搜来自星际一区A级行政区的飞船。飞船上走出来两个人，正在中转站了解这颗废星的信息。

    “姑娘，你口袋里装得是……？”

    阿瑞斯或波特瓦尔人面容特征明显，体质也优于星际原住民。但在这颗废星上，不同的人种竟同样骨瘦如柴，他们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呆滞，为了丁点食物抢劫、争斗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荀玉捡到的废料大多是被认为在星际空间飘荡的垃圾，它们在特殊的太空环境里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面貌。她身边摆着破碎的刀片、烧到一半的树枝、还有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试图恢复废料的真实面貌。

    荀玉在巨鼠快要发红的目光中缓缓喝下，遗憾地表明这的确是她最后的食物了。如果不是中转站太远，她是不会动它的，已经被废弃的D级营养液至少能提供半天的能量。

    “小晋啊，我们四处转转吧。”旁边的老人出声调和，和晋砚清一起离开了中转站。

    晋砚清听说仲丘想要外出寻找文物资源，便提出邀请一同调研。仲丘只醉心研究，从不参与政治站队，晋家虽有结交之意，但晋砚清提出的理由让人挑不出错处，仲丘也对他本人欣赏有加，便没有拒绝。

    “哎呦，小姑娘，你没事吧。”仲丘被吓了一跳，生怕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孩就地夭折，连忙扶她起来。

    仲丘也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摔掉瓶子想要破口大骂，但想起来身边青年的身份，生生忍了下来。

    穷途末路之际，一个古玩爱好者偶然发现了家中收藏的文物不仅没有产生异变，反而能够帮助生物体抵抗不明感染分子的入侵。经过反复实验，人们最终确认了古文明遗留下的文物中蕴含着能使生物体回归本真的溯源之力。这些溯源之力首先被应用于医疗卫生事业，然后迅速覆盖机甲、能源、军事、社会生活等方方面面，由此发展出了成熟的源纹体系。

    两个人离开中转站向外走去，一路上所见所闻触目惊心。晋砚清的脸上常挂的笑容褪去，仲丘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

    一个月前荀玉拿着文物碎片找上他，奈何布鲁斯是门外汉，对源力同样一知半解，并不能确认它是否就是具有源力的文物碎片，只推测或许有价值。在荀玉恳切地拜托下，布鲁斯承诺如果有外来的懂行人停留在中转站就联系她，不过荀玉需要付给他一笔中介费。

    正在说话的是一个气质出尘的青年，他看出布鲁斯的敷衍之意，但依然从容不迫，言谈之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民情？”布鲁斯抬了抬眼皮，“民情不都在星网上吗，人人都安居乐业，生活美满。整个联邦辖内没有战乱没有流民，就连流浪猫都有庇护所，光明正直的制度下哪有贱民……”布鲁斯似是察觉失言，便彻底噤了声不再说话。

    看似高度繁华的联邦社会麻痹了一众上等贵族的感官，而联邦内部早已暗潮涌动。晋砚清出身星际一区的晋家，以个人名义四处考察多半是收到了什么风声。而仲丘身为星际第一研究学院的院长，在星际一区势力日渐衰弱的情                                                况下不得不想办法寻找新的文物资源，为星一院乃至整个星际一区留下退路。

    用废铁搭建起来的桌子上落满了废料碎屑，上面有一张泛黄的纸，一块刻着特殊纹路的青色碎片静静搁置在一旁，与图纸上只画了一半的纹路相呼应。如果此时有文物研究员在此就能发现，那块碎片赫然就是一件极其成功的文物修复品，文物研究员需一两年乃至更久的艰苦学习才能画出的源纹在图纸上已初见雏形。

    “叮。”

    “晚辈以前趁闲余时间走访过B区、C区，甚至也偶尔去过D区，原以为D区公民受到的压迫已是极致，没想到废星上的流民生活得如此水深火热。说来惭愧，家中长辈将我培养起来助我到现在的位置，我却做不了什么。”晋砚清走在废墟中似是多了飘逸之感，他神色淡淡，眉眼中暗含几分凝重。

    ……

    ……又失败了。

    “我们只是以个人的名义外出调研，在附近转转了解基本民情，您不必过于紧张。”

    “仲老……”

    “让开！快让开！”

    遍地垃圾的大街上有两个人打起了来，手中的瓶子在争抢中不小心甩了出去，碎了一地。旁边奄奄一息的人急忙趴到地上舔舐洒出来的液体，被那两人一顿痛扁。

    荀玉从床上弹起来，背着巨鼠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掏出半瓶营养液。营养液标着一个大大的D，下方标签上写着：质检不合格，（尤未成年人）慎重食用，并用醒目的红字表示强调。

    给她发消息的是这颗废星中转站的中介商，名叫布鲁斯，波特瓦尔人。因中转站是飞船停靠点，是外地人了解陌生星球最便利的地方，所以消息、货品流通最为便利。万事皆可买卖，由此衍生出了中介商，其实就是交易贩子。

    荀玉皱眉，那种奇特的能量似乎在向她传达一种信息，每次在她即将抓住时又消失不见。

    荀玉原本拖着她的铁板小破车勤勤恳恳徒步在去往中转站的路上，谁知天降大饼，让她捡到了一个滑轮踩踏板。从没有玩过滑板的荀玉自信地踩上去，谁知踩踏板的智能突然启动绑定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动成为贱民的荀玉与下水道的巨鼠兄弟相依为命，哪见过这种高科技，于是便被踩踏板支配着光速前进。

    “抱歉，仲院长，”晋砚清微微欠身，“跟我一起似乎给您添麻烦了。”

    联邦三百年前陷入异变危机，能源、机械甚至人类及其他生物纷纷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变，原星际六大战区陷入混乱，叛变四起。联邦前后组织几十批各行各业的研究小组参与异变根源的调查，不仅没有找到解决方案反而牺牲了相当一批行业精英。

    晋砚清弯腰将她散落的东西一一捡起，大多是他叫不出名字的一些淘汰品零部件，看起来着实和垃圾无异。他将东西整理好递给荀玉，目光不由落在她胸前的口袋上，微微一顿。

    晋砚清似是要开口解释什么，仲丘制止了他。

    那只变异巨鼠早已前来造访，将下水道内翻了个天翻地覆。它低头咬了咬荀玉剩下的那块面包，随即嫌弃的甩到一边，将充作墙壁的铁板砸出一个凹槽。

    本就营养不良的荀玉只觉这一撞半条命都没了，她被埋在垃圾堆里，眼前一阵发黑。

    然而，经过星际几千年动乱与演变，古文化传承早已断裂，古文明遗留下的文物也寥寥无几，它们多是以残块、碎片等非完整体留存于世。各大家族借此机会大肆收购、采集甚至四处掠夺古文物，一夜之间垄断了整个星际的文物资源。

    本着诚信经商的原则，布鲁斯一边不情不愿应付两个上等人，一边给荀玉发消息，打算在卷铺盖滚蛋前再小小赚上一笔，尽管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比他还要穷。应收账款也是资产，他不能错过任何赚钱的可能。

    仲丘摆了摆手，“我本就是借你的名义出来的，谈什么麻烦不麻烦。不过……这么一看，情况当真是不妙啊。”

    “上头的人各自为营，为了一己私利挣得头破血流，这些没权没势的流民他们才不放在眼里。你才多大，我们这把老骨头都管不了的事，又怎么能怪在你身上。”

    “嘶。”

    荀玉是被饿醒的，昨晚的面包渣显然无法满足正处于生长期的身体，营养不良带来的阵痛狠狠蹂躏她故作坚强的内心。

    【W158P*#766513】：“外边来人了，赶紧带你的东西过来。”

    晋砚清皱了皱眉，居住在废星的人对政府已经不单单只有不满了，比他预料的还要棘手。

    光脑响了起来，提醒未成年的主人必须要进入睡眠。坚硬无比的面包碎渣在那丁点儿水里有了变软的迹象，荀玉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水和面包完美分离的“面包粥”一饮而尽，只外层软化的面包被荀玉咬得嘎嘣作响。

    《首席文物修复师》

    她见两人躲避不急，就用身体带动踩踏板强硬拐弯，撞上了街边的垃圾堆。

    机械灯恪尽职守地照亮这一方天地，荀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她手指灵活地变换着各种工具，操作平稳迅速，连临时拼凑起来的刀片或树枝都成了艺术品。那块废料隐约发生了变化，逐渐外溢出的绿色能量星星点点围绕在荀玉身边，她毫无察觉，手中的动作更加迅速。

    “你如今能有此成就已然不凡，这一辈贵族子弟难有和你平分秋色的。政局如此，想做出一番事业谈何容易，况且你想走的路本就艰难。”仲丘长叹了一口气，正欲继续说什么，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荀玉拿上经她修复的碎片，又带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东西，从下水道出发了。

    布鲁斯认出这是A区的飞船后，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自己的胡子里。天知道从A区来的人是什么品种，这群人只会眼高于顶，调出五区和平协议让自己滚出星际一区。

    联邦政府无奈与各大家族合作平定六大战区战乱，各方势力重新洗牌，最终重新划定了阿瑞斯、波特瓦尔、克洛蒂亚、星际一区四个行政区和文物研究院独立行动区，星际纪年由此改为文澜纪年。有别于原星际战区政治体系，目前联邦对五区的控制能力明显下降，各地区施行的移民限制政策、公民等级制度等埋下的隐患在将来势必爆发。

    光脑上弹出了一条信息。

    晋砚清捡起地上破碎的瓶子，那是早就被联邦判定为质检严重不合格并淘汰的D级的营养液，产于文澜二百一十四年，保质期三年，已经过期十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