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喂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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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而久之，她意识到共情的代价是巨大的。

    江述月浅抿双唇，看着池塘里畅游的鲤鱼，凉凉地问了一句：

    她理解所有人心中的讳莫如深，失神地笑了一下，将问题翻篇。

    “我要去干活了，你坐这里歇着吧，记得吃饼干。”

    陶栀子下意识担心他今日是串岗还是正常休息。

    然后不确定地得出结论：

    一阵杂音之后，江述月帮她将橙色垃圾桶直接提了过来。

    “我还没清理完毕，等我弄完你再去看比较好。”

    “叫小陶显得你像长辈，还是叫栀子好。”

    这时江述月缓缓说道：

    陶栀子昨日傍晚刚说他对自己的锦鲤不伤心，他今天便来看看。

    陶栀子自问自答：“小时候看《海绵宝宝》的时候，印象里它总和派大星一起出门抓水母。”

    “《海绵宝宝》首播的时候是1999年的，当时我还处于童年，有看过。”

    唯一只能从实用角度做出一些提醒，她不是不能共情于他人的亲情，只是每次共情完她需要很久的时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将那些情绪慢慢吞咽。

    他做那些检测和换水的活看上去熟练而利落，他那双眼眸做任何事都保持着绝对的认真，认真得不像是在检测水质，对仪器有着相当高标准的规范。

    《枯骨之壤[双向救赎]》

    她一面想着，一面摇晃着加了冰的柠檬水，就着吸管喝了一口。

    “不对啊，《海绵宝宝》第一次被引入国内是2004年，你怎么在1999年看的？”

    这一下子让陶栀子心中的疑问都合理化了。

    “我全名叫陶栀子，就是那个白花的栀子，刘姨他们叫我小陶，你就叫我栀子吧。”

    “扔进来。”江述月站在岸边，跟她说道。

    由于公馆内刚好公休，只留下少部分值班的人，于是整个公馆内比平时安静更多，连人影都很少看到。

    他们抵达了水母楼，楼下一层中央放着巨大的水族

    她将目光立刻调转，取来测试仪来检查水质，每一个测试仪都配有操作指南，她原本还准备研究下的。

    陶栀子默念着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尝试复原这两个字。

    她无意间说了一句：“那手串看着应该是个老物件，紫檀木的？”

    江述月从台阶下走来，将目光投向池塘的方向。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鱼，穿着塑料高筒雨鞋进入池塘，踩在湿滑的鹅卵石上，戴着手套的手在水底下若有所思地摸索。

    但是江述月却直接帮她完成了这一步。

    陶栀子在想，既然是公休日，那昨天她和藏书阁那人说今天见面岂不是不可实现。

    陶栀子因这些小小的巧合而喜笑颜开，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共通之处，但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

    凡是关于他人父母和生死的话题，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恰当的话。

    昨夜暴雨过后，云层退散，加上空气中还未流失的湿气，下午太阳直射过来的时候，陶栀子中场休息的时候便找了出廊道悠哉坐着休息。

    “为什么不叫小陶？”

    按理说图书管理员不算是厨师和管家这样需要每天上班的，他应该也是属于公休名单里的人。

    每次的相见都更像是陶栀子单方面约好，但是每次那个人恰好都在。

    陶栀子微微一愣，两手抓着有点发腥的水草有点不知所措。

    “你还兼职喂水母吗？”

    “你避开，免得扔到你身上。”她心疼地看了一眼江述月身上料子名贵的衬衫，更多是心疼这件衣服。

    “我从来没亲眼见过水母，我对水母一如既往的印象你知道是什么吗？”

    陶栀子问向她的时候，眼神灼灼：“你呢，你叫什么？”

    “你怎么自己找到这里来了？”

    陶栀子将清理好的水草扔进去，不过恰好每次她的扔得很准，完美避开了他的衣服。

    江述月沉吟半晌，很简短地解释道：“当时随父母在美国旅居。”

    反正大家都是熟人，陶栀子也不给他整那套假客气了。

    她的反问来得极快，好像在心里将这个问题已经酝酿得不止一遍了。

    陶栀子一时间深感遗憾，眼神开始闪烁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失措，也不知作何表情，只得提醒说：

    大家总说林城的风是妖风，江南一带，天气呈现温婉性格，可里林城像个傲娇大小姐，安静的时候端庄有力，发狂起来，便是连桌子带人都要掀掉的程度。

    清理好池塘后，两人坐在廊檐下喝柠檬水，泡了一下午的柠檬早已酸涩不堪。

    陶栀子显然没预料到他竟然会问出称呼问题，有些始料未及。

    “沉香木，是……”江述月一时语塞，斟酌着该不该说，但是当他看到面前的明眸时，才补充道，“母亲的遗物。”

    “那里有干净杯子，和我泡的柠檬水，你自己倒吧。”

    “……述月。”

    她总是将室内打扫得很干净，为了方便自己可以赤足在室内行走。

    “对了，我们好像还没交换过名字。”

    以至于她甚至怀疑他以前是不是也被刘姨抓来清理过池塘。

    陶栀子见状，眼神黯然，后知后觉地说：“我们好像有年龄差，可能童年不大一样。”

    人心时而可信时而不可信，但是脚下的大地总是一成不变，让她觉得格外可靠。

    或许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而是她努力多次没能让自己的肤色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没关系。”

    她看着那个绿色葱香饼干包装落在那只骨感白皙的手上，眼底露出了笑容，朗声招呼他坐下：

    江述月似乎不能与陶栀子一起共情，但是还是在缓缓点头，给她的自言自语一定的回应。

    “我该去喂水母了，一起去看看吗？”

    尤其是木头房子，赤足行走并不会冰凉彻骨。

    刘姨未雨绸缪安排人提前将池塘盖了起来，可总归不是密封的，一晚上的落入吹进池塘里很多树叶和泥沙。

    待陶栀子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口中的酸涩触及黏膜，刺激到口腔，害得她连连咳嗽起来，赶紧放下水杯。

    陶栀子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饼干碎屑——刚才带来补充能量的葱味苏打饼干。

    以至于陶栀子总想给他怀里塞点什么，以验证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默契。

    剩下的工作都是江述月完成的，陶栀子乐得清闲，坐在阴凉地的巨石上，一边吃零食一边晃荡着小腿看他干活。

    她摸索一阵后，直起腰，发现自己忘记把垃圾桶拖到岸边了，这样只能上岸再跑一趟。

    “是啊，跟你兼职扫池塘一样。”

    陶栀子对水母这件事的反应尤其大，比她第一次听到《斐多》的讨论还激动。

    果真被陶栀子说准了，这夜暴雨漫天。

    她原本还在思考要不要下午去藏书阁多少看一眼，毕竟她也不知道他们算约好还是没约好。

    江述月倒似乎不在意交换名字这件事，但是既然陶栀子主动提起，他便配合地说了一句：“的确。”

    表层漂浮物已经清理完毕，她进入池塘是为了将沉底的污物人工掏出。

    可惜没能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兴许还不用跑一趟。

    午后池塘周围的阳光最是毒辣，但是晒到她苍白的脸色却能让脸色微微发红，但是稍不留神就变回白色。

    尽管她看不出江述月的具体年纪，他的面容像是同龄人，但是举手投足间那份从容优雅倒像是时间一                                                点点淬炼出来的。

    “来看看鱼。”

    她将拆开了吃了半包的饼干熟络地往江述月怀里一塞，将头发解下，把挡眼的碎发重新盘起，避免影响视线。

    “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得离池塘远一些吧，免得沾了水。”

    等陶栀子回到岸上的时候，正看到江述月将自己左手腕上的一根手串摘下放在了一边的石头上。

    “这是你的名吧，那你姓什么？”

    江述月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提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活动，直接转移了话题。

    江述月显然不能避开，因为他需要扶着垃圾桶倾倒一定的角度，这样陶栀子才能精准地扔进去。

    看出江述月并没有想深究自己童年的意思，陶栀子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回头，便怔了怔。

    “难怪，你童年的英语国家的话，看得懂英文的哲学书籍好像也显得合理了。”

    恰好今天没人帮忙，只有陶栀子一个人穿着装备清理池塘，再加上她干活一阵就要及时休息，一个池塘慢悠悠打扫到了下午。

    陶栀子在阳台上的屋檐下，暴雨被狂风带到了面前，雨水扑来，恰好浇湿她的小腿。

    语毕，她重新穿上手套和雨鞋，一步步在装备的束缚下略显笨拙地向池塘走去。

    余光却瞥见廊道尽头处出现了一个身影，步履款款，逆着光。

    陶栀子放下杯子，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庭院，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江述月淡淡回应着她，站起身，和她一起把茶壶撤离，然后一前一后去喂水母。

    对于陶栀子来说，只有当脚上没有鞋子的时候，才觉得双脚踏到了实地。

    江述月一路听着她激动的语气，不做声代表默认。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默契，陶栀子往他怀里塞的东西，从未有一次没被他接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