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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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邑则是同时观察着两个人。松田阵平护短的表现他算是早有预料，而诸伏高明是个对弟弟很严格的人——但是同样很在乎他。即便已经和自己在电话里刀光剑影地试探过，事到如今也面对面说出了线索，然而还是在考察他们是否有成为诸伏景光朋友的品质。

    干邑一边写，一边状似无意地提到：“这些人，似乎都在警校周围活动？真的有那么巧吗？因为小诸伏离开了长野，他们也就跟过来？”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强烈谴责这种偷跑行为！

    松田阵平发觉身边人动作一僵，于是揉着眼睛疑惑地看向他。干邑深呼吸一口，而后扬起标准的微笑说：“没事，只是在想宿舍门锁了没有。”

    您老怎么到新干线上来了？

    也对，两个人都是身体健康，热量消耗大的青年，吃这么多实属正常。松田阵平又不从事自己那种有一搭没一搭的特种工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当隧道近在咫尺，干邑闭上了眼睛。列车行驶的轰鸣中，他听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脚步声。一步，两步，在黑暗中前行。

    他们又交流了一些细节，交换了各自具体的想法和推理。15年前的案子确实难以得出结论，太多的线索都磨灭在了时间里。在诸伏高明面前，松田阵平不敢像他和干邑私下里发散到胡来的推论，只敢按部就班的做出一些基本的结论——饶是如此也能看出他的基本功相当不错了，起码这个警校没白上。

    “等我回家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了，我从衣柜里找到了景光。当时出于各种各样的因素，案子最终没有结果。而最近一段时间里景光经过一些调查，他所确认的嫌疑人已经有了两个，”诸伏高明放慢了说话速度，看到对面的两个警校生颇有默契地同时俯下头开始在手机备忘录上记录。

    但是干邑毕竟是老手了。所以他看了一眼，立刻意识到那是什么。

    这是真话，干邑本人对很多书都保持着广泛的阅读，但是并非出于爱好，而是为了和上流社会那些不爱直说的大人物沟通而硬灌进脑子里的。所以他从没有在车辆以外的领域投入更深的精力，装完了赶紧跑，省的露馅。

    干邑眯着眼睛，从烟雾缭绕的餐厅向外望去。

    上车后干邑先把松田阵平挤进内侧座位，而后一直假装不在意地用余光观察琴酒的动向，时不时为自己要和同事斗智斗勇掬一把辛酸泪。琴酒的身影上了车，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干邑看见他左手提着一个方形的保险箱。

    两人先是齐刷刷松了一口气，而后干邑在习惯性扫视周围环境时，心瞬间提了起来——请问车站偶遇老熟人是什么体验？

    要是换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这里，估计得花大量的时间精力确认对方身份，再判断手提箱内容物，最后在找准机会去解决——稍有不慎就会被当场抓住，琴酒的性格想必是不吝于弄出点大动作。

    到了夜里，出来觅食的人倒是很多。干邑其实有点怵，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装的都挺好的，就是现在也不太清楚两个人的饮食习惯。

    炸弹一般都安装在厕所的水箱里。干邑确信自己可以拼一把手速，在琴酒还没意识到之前就拆除炸弹；也可以考虑现在直接站出来要求检查手提箱，然后在列车上和同事大打出手上演全武行；但是这些都太容易留下祸根了。

    刚刚和干邑探讨案件的优秀又敏锐的警官在此刻，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哥，会惴惴不安地询问弟弟的表现。干邑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办公室时，看见的数量远甚于正常值的中国古文集，想了想，说道：

    在经过四十多分钟后，列车再度驶入青色的麦田。干邑记得这里。

    当然，在这个世界他们应该是陌生人。

    干邑和松田阵平考虑了一下，决定在长野住一晚再回去。第二天早上，当干邑拖着头发睡乱，匆匆忙忙梳了两下还在打哈欠的松田阵平跑到车站的时候，列车还有几分钟进站。

    但是干邑知道，那个手提箱一定变成了空的。他轻轻摇醒了松田阵平——万幸两个人这几天常常睡在一起，他清楚松田阵平

    “我倒觉得他不是考虑不周。我认可他的能力，所以我觉得他的判断一定有道理。”一旁闷了半天的松田阵平冷不丁突然出声，光看他的语气或许会以为他在抬杠，但他说的却都是肯定的话，“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内情。”

    按照琴酒为确保任务万无一失的性格，很可能会在炸弹走完倒计时前的最后一站下车。假如选在他离开后拆弹，运气好的话有二十分钟可供发挥，运气差的话……一分钟时间也未必有。

    此时就显示出曾共事过的好处了。

    更何况松田阵平可是直觉系。

    他也就安心落座，心无旁骛地吃饭。

    不过小阵平看样子应该是过关了。

    不过出去的时候还是狠狠地杵干邑。

    两人在新干线上看了两个半小时的麦田，下来以后临时找路又花了快半个小时——原谅干邑在自己的世界线来过长野，但是确实没去过警察局——总之没来得及吃午饭，于是干邑大手一挥，去吃自助烤肉。

    干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诸伏高明听到了他话中的“小诸伏”，也明白这是在说他的弟弟。他一挑眉，心道眼前这孩子虽然没和景光说过两句话，却叫的很亲昵——虽然在自己这里萩原研二一直都是十分可靠的样子，但私下性格应该很热情。

    松田阵平倒也没觉得朋友装了个大的，自己没装会尴尬，很坦然就说：“我觉得景光他就是很细心，也很有担当和责任感的人。”

    长野的刑警礼貌地问候了他们，而后将他们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干邑没有过多进行无意义的寒暄，单刀直入：“那就麻烦诸伏警官重述一下当年的情况了。”

    干邑不确定琴酒会不会启用远程可控炸弹。

    假如是我的话，大抵会在前方的隧道，提着手提箱去一趟厕所。

    他知道自己不用再盯着扶手看了。

    来的时候，列车就是驶离隧道，抵达一片青绿色的麦田。

    琴酒啊，琴酒。

    而且这趟浑水他不得不搅合；假如琴酒准备动手搞毒杀或是凶杀，又或者下了车才会在某个城市动手，干邑都压根不会管；甚至于自己一开始把松田阵平挤进内座就是防止他好奇心大爆发或者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最后多管闲事……但是看起来再不动手自己就要被炸上天了。

    那就是他了。干邑心下了然，与此同时松田阵平刚好拿够了要吃的菜，干邑收回视线，匆匆扫了一眼——种类很丰富，肉特别多。

    于是作为精神补偿，干邑掏钱请松田阵平吃饭。

    干邑也不抢话头，只是偶尔插一两句嘴，算是打补丁。

    “经营五金店的入江和经营洗衣店的外守一。”

    于是干邑让松田阵平去拿，吃自助也是他的主意：最好今天一天就能把彼此的吃饭习惯摸清楚。在等烧烤锅热起来的时候，干邑无意间地一个抬头，然后看见了熟人。

    老同事延续了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准备让整辆车炸上天。

    干邑顺势起身，说是加菜，实则是去选菜区逛了一圈。他发现松田阵平很平等的把所有肉菜点了一遍，但是精准避开了所有沾辣椒，尤其是青椒的种类。于是他挑着选了清淡的蔬菜回去，路灯下的老熟人早就不见了。

    干邑立刻挥挥手：“了解算不上，只是读杂书时看到什么记什么，囫囵吞枣而已。”

    电视塔在过盛的阳光下变得模糊不清。

    外面那个站在路灯下施施然抽完一根烟的人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发。

    他默默的做出自己的判断，嘴上倒是滴水不漏：“这样的巧合确实概率很小。我告诫过景光，不要因为急于得到结论，就在考虑不周的情况下找我商量。”

    被目前还是警校学生，算是自己后辈的松田阵平否定了想法，诸伏高明却并不生气，相反，还很欣慰——欣慰于景光被同学肯定了。虽然同学看起来表面上是个不好相与的性格，但这么看来本性很不错。

    诸伏高明点了点头，说：“其实当年我因为参加夏令营而刚好错开了那次变故，也因而生还。关于案发现场的相关情报，我想我弟弟比我更了解。”

    诸伏高明在满意之余有些惊喜：“萩原也对古文了解一二？”

    那是炸弹。

    不过等他上岗以后就未必了。警情可不饶人啊。

    他看起来也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有些差距，他更年轻。此时的琴酒也该只有二十二岁的。夜幕下那个人的面容在大衣高领和帽子的遮盖下看不清楚，因而干邑无法盖章定论。直到他亲眼目睹着那个人把燃尽的烟蒂收进了密封袋。

    天色渐晚，倦鸟归巢，已有的线索再怎么盘逻辑也实在盘不出什么花了，于是干邑带着松田阵平告辞。在即将离开的时刻，诸伏高明的态度已经亲近很多，不像开始时那么生疏了。在离别的客套话说完后，他状似无意地问：“不知道景光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你们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同学呢？”

    黑暗并没有笼罩太久。等车厢内再次亮起，琴酒已经回到座位上了。

    松田阵平还没睡醒，此时还在座位里窝着补觉。干邑从包里掏出一件薄外套递给他，对方毫不客气地拿来盖在头上大睡特睡。

    琴酒坐在他们斜背后六七排的地方。干邑一次都不回头，看起来相当自然，实则一直盯着面前座椅金属扶手的转折点——他能借此观察到琴酒的动作。

    他不是没有留心过松田阵平在食堂点过什么菜，只觉得对方不怎么挑食。这是靠推理和观察也推不出来的——吃饭能反映的线索太多了。

    但也仅限于是否起身，再具体的动作就难以分辨了。

    组织一定会注意到自己，到时候无论是灭口还是招纳，都不是一个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