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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外头忙活了半天,光洁额面冒出细密汗珠,双颊都红了,只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眉目如画,好似薄雾忧愁盯着吴长庚,眼中缠缠绵绵的心疼,脉脉含情。

    老李头讪讪地笑:“家里头一堆的事,又都是些不争气的懒货,都不晓得打扫打扫屋子,你们可别见怪。”

    平日里也确实只吴长庚这儿,竟是从未疑过他。不过那么一说两句,便马上敲定了。

    同村里小孩混熟后,他竟成了孩子王。

    他只是不爱同人打交道,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可巧了,他家小孙子也在一边拍手说着爷爷厉害的话,叫他更是乐得没边。

    《掉入猎户家的小美人》

    周慈青说:“不急的,您慢慢做便是。那就多谢李叔了。”

    那样精细的物件他是不曾用过的,以前也只是匆匆一瞥,不大在意。

    他还说:“再待我再多挣些钱,我们也学苏员外,雇些人来种咱们的地,你便再不用下地劳苦了。”

    吴长庚一一说与周慈青听。

    他承诺道:“若是不急的话,三天便能给你做好,待三日后你再来我家拿就可。急的话最多一日半我就给你送来。”

    他第一日给吴长庚带了竹筒饭,加了糯米,腊肉,豌豆,胡萝卜。佐以盐,酱油,油。要吃时就烧火,再将竹筒放入火堆中,直至炭烤得竹筒表面焦黄,便能吃了。

    顾虑到吴长庚的饭量,他每日都要盛满五根竹筒叫吴长庚带着走,免得他中午饿肚子。

    他不大喜读书,却爱听这些幼童们的朗朗书声。最近他就将买来的蜜饯和饴糖分去,给他们甜甜嘴。

    他手里头的动作不慢,嘴上还道:“你既画出来了,就去同我找村里的木匠老李头,叫他做出来试试。他上了年纪,就只靠着接些木工活儿度日,想来能早些如你的愿。”

    好在老李头有了春秋[1],自是经历过大事之人,稍惊片刻便沉着下来,问他们来作甚。

    周慈青是读得来四书五经,可若是叫他去细细钻研,那便是让他犯了难。

    周慈青满脸的敬谢不敏,连道:“你知晓便好。你自个儿好好读书,切莫伤了身体,免得往后后悔都来不及。”

    小农经济注定了农具演化之缓,周慈青所做之事也不过是在这基础上更精细地改良一番。若说更精良一些,便是现代化的农业器械了,非是他一人之力能办到的。

    周慈青是带了满脑子现代那些新奇的吃食,脑子活泛得很。除却刚来这儿时,还不大会使灶屋里的锅和灶膛,后头会了,做出来的吃食就没有味道不好的。

    吴长庚见他一口气说了长段的话,又细细地同老李头解答,嘴巴都说干了,连忙奉上倒在碗中的水。

    周慈青喜上心头,又道:“长庚哥,你真信我呀?”

    吴长庚有些心揪,他家是不用手帕的,只得拿汗巾去给周慈青擦擦额上的汗。

    一直是在村中领头的吴向松问他:“我听人说,你和苏少爷在县城里做了生意,赚了大钱,为何还留在村中呢?”

    周慈青笑脸待人:“李叔,我带着长庚哥冒昧打扰,您可千万别见怪。我听长庚哥说,您是这村里最厉害且有名望的木匠,是以找上门,想让您做些东西。”

    吴长庚心跳骤然失了一拍,饶是清楚周慈青不过是生了副软心肠,却还是沉在他的眼眸中,醉如浸在甜酒的小虫。

    他是不紧着喝水,刚进屋子里就拿出自己那两张涂涂抹抹的纸,连比带划地告知老李头:“……这是改良一下农具,我便是这般想的,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李叔,你觉着呢?”

    吴长庚说:“你素来聪颖,才智过人,我如何不信你呢?”

    当朝农具有曲辕犁、踏犁、秧马和耧车,俨然是较为完备之用具了。

    吴长庚也陪着他道了谢,倒是叫老李头一家又唬了一跳。

    周慈青思量着改下了所有,拾起纸张就往屋里奔,再将那几张纸拍桌上,笑道:“我琢磨出了几个改良农具的法子,不知此法制作出的农具是否更优良,不若试上一试。”

    他一起床,周慈青便也跟着爬了起来。

    老李头一家有几个孙子孙女在,大的能下地走,小的就让嫂子婆婆背在背上。

    旁人面前,若是他说上这些,不得吹个天花乱坠,说个口干舌燥才会叫他勉强一试,哪里像是吴长庚这般痛快。

    一见周慈青和吴长庚款款而来,一家人俱是吃惊不已。

    他将放凉些的人参汤给周慈青拿去吃,一旁还有燕窝等着他。

    经他这般打岔,老李头也回过神来,赶忙邀他二人入内。

    院里鸡鸣的声音时有响起,猪仔哼哼直叫,间或夹有羔羊之声。

    周慈青吃完燕窝,就拉着吴长庚马不停蹄寻了那老李头——他是一刻都等不得。

    周慈青也顺带着给自己塞了一竹筒的饭,留在午间滚进那灶膛里,烧热了再吃。

    周慈青思忖着,拿了纸笔,蹲在农具旁写写画画,涂了又改,改了又涂。

    吴长庚不愿周慈青同他一块儿早起,便叫他多睡儿,不必勉强自己。

    他心中冒出来个猜测,不由一惊。叹了口气后,又进灶屋去给周慈青熬他的人参燕窝,拉着大黑不去打搅他。

    那老李头尚未分家,同自己几个儿子住一起,女儿嫁入邻村,逢年过节才回家中一趟。

    见他乐在其中,吴长庚便不再劝。

    周慈青问过后便付了钱,这才施施然离开。

    吴长庚轻咳一声,耳根泛红,说:“乡里乡亲的,路过时总会听一耳朵,便知晓不少。”

    他心里甜滋滋的,活像饮了几口蜜。突然生起的某丝异样也叫这份甜给压了下去,未曾深想。

    周慈青心里有了数,嘴角也高高翘起,他同吴长庚说:“我晓得了。”

    更遑论科举还有那写诗写策论,他是一概不会的。

    老李头听得真切,原是看不懂他那胡乱涂抹似的图纸,经他说了一遭,又仔仔细细问过后,便弄清楚了。

    也有香菇腊肉,还有香肠竹笋,都是周慈青变着法儿给吴长庚做的。

    他家中成年男子只余老李头和老二,其余二人皆在城内。老李嫂带着孩子,女人大抵是去地里头忙活了。

    曲辕犁已是封建农具的顶峰,再改良便是深耕犁,是在这曲辕犁之基础上改进大小轻重,算不得什么。

    吴向松说:“怪说不得呢。我本不是在说你们为何不去县城里住,我是想着你聪颖,读书定是不差的,怎么不去考取功名。现在想来,你身子骨弱,要是真去考上一场,碰上寒冬腊月的在那贡房里,只怕是命都要去掉半条。”

    老李头那张面孔笑成菊花:“你这小子好会说话,我哪里有多厉害呢。”

    一个多时辰后,那些孩子们陆陆续续

    周慈青哪怕吃烦了也不抗拒,喝完人参汤还说:“农具打好了,若是得用,长庚哥往后就不用那般辛苦了。”

    自是着手于其余地方,周慈青琢磨了许久,才考量到可在曲辕犁的扶手部分增加防滑和减震,免得吴长庚在种地时手累酸痛得厉害。再来则是对踏犁的踏板进行改良,使其更加符合人体工程学原理,叫他踩踏更为省力。三来便是对耧车的播种装置改进一二,兴许能够更加精准地控制播种量和播种深度,好叫种下去种子的发芽率能够提升些。最后便是秧马,倘使加了小型齿轮,想来会用着更轻省些。

    一进门就有木屑横飞,地上也尽是些木尘,铺了薄薄一层。

    这哪是稀客,简直是罕客。

    得了吃的,放羊割草的幼童们更是喜笑颜开,读书声越大了。

    周慈青笑道:“长庚哥,你平日里总不同人往来,我还当你什么都不知晓呢。”

    擦完了周慈青额上的汗,他不紧不慢地收回汗巾,女子所用的手帕在脑中忽地一闪而过。

    周慈青举止有礼,生得又风流俊俏,哪里像个农家人。走到他身旁,旁的人不自觉就矮了一头。

    吴长庚想着,也就是周慈青用得了。

    三个儿子中仅有一个继承了他的木工手艺,老大去县城里拨算盘,老三如黄牛般在家中勤勤恳恳种田。

    这三天过得极快。

    周慈青笑笑;“哪里会呢。”

    周慈青抻了个懒腰:“哪里又赚了多少呢,不过是尚且能糊个口罢了。你想,这出人出力都是苏家的,我又能拿多少钱。再者,我想你们应是知晓我自寒冬便生了场大病,钱财都要花在这医药上。汤汤水水的,加上人参和燕窝吃了不少,哪还有余下的钱财。”

    周慈青摇头:“哪里是勉强我呢,我这也是愿意的。夜里头睡那般早,白天自然不会懒躺着。况且那菜都是你来切的,我不过是忙活着塞进竹筒里,算得上什么呢。”

    周慈青听着还犯了困,若非早晨起来,这些草上生了不少露珠,连他的裤腿都沾湿不少,他只怕是早坐下来打起盹了。

    吴长庚是进山打猎去了,每日天刚蒙蒙亮就打床上爬起来,收拾收拾行囊就要起身往那山里头钻,夜里头天黑了才归家。

    这样一来,不说是改善多么精良,粮食产量又如何增长,至少吴长庚后面耕种时便不至于太多劳苦。

    他儿子李老二赶忙着提醒:“爹,哪有叫客人站院里的理,快些进来吧。”

    尤其是屋内院中一片狼藉,老李头一家原是不在意的,乡里乡亲的有何未见过的,如今倒是难为情了些。

    他在家里头喂鸡喂鸭喂大黑,上午吴长庚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赶着猪羊出去。

    吴长庚过来瞅了眼,不曾打搅他。

    周慈青喝了一口,温水滑入喉,喉咙不至于发干发燥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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