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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辞把床单毁尸灭迹,之后她也做过绮梦,不过却没再弄湿过床单。

    她不爱吭声,被丁裁缝一夸,有点羞意,瞧起来愈发乖巧,跟妇人心里设想的完美女儿一样,怎么看,怎么令人喜爱。

    “妙辞,你会怪我吗?”他的声音很悲伤,“我……我孑然一身好久,身边一直没个玩伴。现如今好容易交了你这个好朋友,闲暇时总想来跟你说几句话。实在不成,远远望一眼也是满足的。”

    “这半月以来,我一直在外忙公务,歇也是歇在外面。想着临近中秋,回家来看一看。谁知回来这一趟,竟发现东南角的一堵墙被削了半面,成了一堵什么都挡不住的矮墙。又听下人报,家里的小娘子常趁我不在,三天两头地往外跑。”

    誉王笑出声,“刚不是还不怕他知道吗?”

    妙辞怔住,正想回话,又被席憬打断,“中秋那日是我的生辰,你忘了。”

    他们心照不宣,瞒着席憬一次次幽会,暧昧着,又各自心怀鬼胎。

    他把眼睛眯开一条小小的缝,看她戳得开心,自己心里也开心。

    一番玩乐,归家时俨然明月当头。

    誉王说是,“我想同你一起去,只怕你觉得冒昧。”

    妙辞跟着誉王去了一处浅水湾,岸边芦苇荡轻晃,水面栽满莲花。俩人面对面坐在小舟里,舟身挤着莲花前进,唆啰作响。

    誉王猜想:“莫非兄妹俩闹了矛盾?从前你叫他‘哥哥’,如今怎么叫他‘义兄’?”

    妙辞回道:“倒不算闹矛盾,只是我突然明白一件事:我已经成了大人,交什么朋友,去哪里玩,都不需要再朝他报备,得他允许。别说是出去玩,就是要跟哪家小官人相看,我也不要他管!”

    “我做了好多年的好孩子,现在我想做坏孩子。”妙辞轻笑,“殿下,我是不是很叛逆?”

    妙辞颔首,“我晓得,万夫人跟我讲过。殿下要去?”

    这一刻,她把内闱里讲的三纲五常都抛在脑后,遵循内心最强烈的想法。

    中秋前两日,万夫人请来一个厚道的裁缝,为她与妙辞量体裁衣。万夫人的身材还是那么干瘪细瘦,像菩萨手里的干枯柳条。妙辞却长了不少个子,胸脯子也比从前更挺拔。

    辞过万夫人,她捉裙走到一处不显眼的矮墙前,弹起舌尖,“咕咕”喊了两声。

    万夫人改了称呼,不再“哥哥妹妹”地叫,反倒生疏地喊“义兄义妹”,很不待见席憬与妙辞之间的来往。

    妙辞脚步迈得欢快,进了院,却见院里跪了一地仆从,包括她屋里的女使嬷嬷,气氛很凝重。

    妙辞一笑,誉王也跟着笑。妙辞盯着他两腮的梨涡看,他追随她的视线,把脸往前一凑。阖上眼,睫毛颤着,把膝前的衣料捏得起皱。“妙辞,你可以戳它。”

    这种话,席憬也对妙辞说过,可当时妙辞心里没半点波澜。今下听誉王认真承诺,她的心忽然跳快两拍。她跟誉王之间的朦胧关系,不需要说得太直白。他们仍以朋友相称,但到底是哪种朋友,世上只有他们二人清楚。

    万夫人撮起嘴唇吃茶,一壁问妙辞:“这半月来,怎么跟你义兄不大联系?彼此生分啦?”

    他这才深刻意识到“孩子长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将来的少年帝王,此刻可怜巴巴地伏在她身边,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她,令妙辞很难不动容。

    “这样吧,我给妹妹一个好建议。中秋那日,你邀他来家里做客,当着你哥的面,跟他牵手,戳他的梨涡,告诉你哥,你未来的夫婿是他,你要抛弃你哥,

    悄么瞥一眼,指腹上面是凿.出泡沫的皂液,稀溜溜的,白花花的,翕动时拉出一道长丝。

    少年郎的脊梁骨担着很多家国重任,那是用最重的刀剑也无法将其压弯的存在。可这副脊梁骨,今下却弯在妙辞身旁,堪称恭顺。

    此前俩人从没去过这种场合,如今一道出场,不免会令旁人浮想联翩。但妙辞愿意接受这种浮想联翩,“不冒昧,殿下要我去,那我去便是。”

    誉王把水罐上的木塞解掉,让妙辞伸出手,“再洗洗。”

    “是跟一个野男人跑了,日日疯玩,夜里方归。”席憬倚着廊柱,“是哪个野男人,要我指名道姓吗?”

    万夫人对妙辞的心事很记挂,恨不能即刻把她这盆水泼出去,遂提点道:“待朝中事定,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中秋当日不是有场相看宴吗?年青人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干脆你也去凑个热闹!倘或看中哪位,要长辈出面保大媒,交给我就成。”

    还不是因床单那件事,彼此尴尬得下不来台。

    秋意渐渐浓了,园里的石榴树依旧红艳,可究竟是入了秋,每当刮起扑簌簌的风,总能让人恍惚一下:噢,原来避暑纳凉冻瓜果,已经是隔年要思考的事了。

    她把手上的土灰拍落,心里有种轻巧的得意,“殿下可不要小瞧人。”

    妙辞的确与人有约,却不是邀人来家里,而是要跟人家一起出去玩。

    墙那头登时传来回应,“你自己可以翻过来吗?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都各自忙着事。”妙辞派人送走裁缝,回万夫人话时,一径朝外张望,在等谁来见面似的。

    “放心,我总会护着你。”他朝她凑了两步,让她揪得更容易,“就算天塌了,横竖有我顶着。倘或大人问起罪,只说是我的错。”

    妙辞掖好裙摆,十指往墙砖上用力一撑,身子灵巧地翻到墙外。

    他第一次感受到袖管的重量,不重不轻,刚好能装下一个秦妙辞。这一声“长昼哥哥”把他的耳廓都叫得发起烫,甚至他的膝盖也软了,差点就要栽在妙辞身上。

    “因为紧张,也许往后你多戳几回,我就有了睁开眼的勇气。”

    墙很矮,矮到誉王能把胳膊架在砖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的妙辞。

    “原先听万夫人讲的时候,我是可去可不去。可眼下听殿下讲罢,我是一定要去了。”

    “过去你犯的错,等将来再说。现在,我只想寻你个态度,你确定要在中秋那日和他一起赴相看宴?”

    她知道誉王对她的感情不纯粹,七分的好感里掺着两分利用和一分算计。他想利用秦家的兵马,顺便用她牵制席憬。她不在意,因为她对誉王的感情同样不纯粹,同样掺杂着利用与算计。

    水流哗啦啦的,从妙辞指尖穿过,从指腹到腕骨都被淋得干净又畅快。

    又道:“今儿你是约了人来玩吧?愣着作甚,还不赶快去?趁你义兄不在……”

    对于乖乖女妙辞来说,她无法拒绝这种刺激。也许她不爱誉王,但她的确是想通过誉王这条跳板来远离席憬。

    “不是你去我去的问题,是我们一起去。”誉王瞥过眼,像只求偶遇阻的翠鸟,“我想你能懂我的暗示,可又想你不要懂,不然显得我欺负人。”

    妙辞品了品,这是一种成瘾的刺激,类似于大人偷.情。洗床单一事后,她经常瞒着园里的人,做贼似的跟誉王私下见面。俩人一起吃茶、游湖、分享过往,偶尔闹出一些清汤寡水的暧昧。

    《送义妹共感娃娃后》

    看清前头那道身影时,妙辞的笑意倏地僵住。

    誉王同她咬耳朵,低声回:“这算什么?我的想法和行径,要比你叛逆百倍。”

    席憬冷着脸,把十几本记录妙辞行踪的簿子哗啦啦地扔在地上。

    他一阶一阶地走来,“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今年你是跟我割席,决定与他做一家人了?”

    在誉王鼓励的目光下,妙辞越说,底气越是足。

    席憬竟不敢回眸,堪称狼狈地走掉。

    话落,那头先冒出一个玉冠,再是一个黑黑的脑袋,紧接着露出弯弯的眉眼,和一对淘气的梨涡。

    裁缝姓丁,是个身材滚圆的妇人。给妙辞量身时,一径夸赞:“见天给人量来量去,也没见过小娘子这般神仙托生的好身骨!”

    他揿着一个小簿子,竖在她面前,“下晌,你对他说:‘我们的事,你可得保密’。才半月不见,你跟他倒成了我们。你们俩背着我幽会数次,如今竟还等着趁我生辰时,狠狠践踏我一番。”

    可不是么,毕竟他都要谋反了。

    “妙辞。                                                ”誉王郑重地念出她的名字,神情有些紧张,“中秋那日,灵嬉园里有一场相看宴。这件事,你知道吗?”

    “你翻墙的功底长进不少。”誉王递过帕,“我是不是把你带坏了?一连找你偷摸出去玩了十几日,世子他会对我有意见吗?”

    他的耳根、颧骨、眼尾三点一线地烧起红,声音虚飘飘的:“长大了……长大了……”

    “谁都不会怪殿下,谁也不能怪殿下。我们两个悄悄溜出来玩,不告诉义兄的话,义兄又怎会知道?从前他是会派人监视我,可这小半月,他肯定不会管我。”

    尴尬如没膝的蔓草一样蔓延,席憬背过身,触过水迹的指腹无措地搓着,越搓越黏.糊。

    他们同样感到刺激,同样想不顾一切地再多接触一次,一定要得是瞒着人,像偷.情一样。

    在外人跟前,妙辞总带有怯生的姿态。爱垂着脑袋,手指搅着帕子打发时间。

    他那样羞,令妙辞难以想象,战场上那个挥斥方遒的大军师,跟她面前这位脸红的少年郎竟是同一人。

    兄妹之间的尴尬一连蔓延半月,期间他们互相躲避,就连用膳也都成了各自用各自的,互不打扰。

    “长昼哥哥……”她揪了揪誉王的衣袖,“我们的事,你可得保密。”

    他敛起眉睫,浓黑的睫毛在妙辞手上洒下一片阴影。

    妙辞戳了戳他的梨涡,“殿下为甚要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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