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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地盯了一会儿自己的猫爪,发出痛心的质疑,【不会穿成褚雪镜的猫就是我的金手指吧?】

    如意楼的客堂每日都会排演,时是歌戏时是说书,今日恰好是东郭先生讲书,堂中坐立人许,连楼阶也挤着人,称得上人满为患。

    褚雪镜:“……”

    人多气杂,幸而褚雪镜戴了帷帽能遮掩几分,秋芝走在前面帮她开路,然而两人还未下楼,便听身后有人斥道:“褚雪镜!”

    秋芝应了护着她要下楼,哪知那人不依不饶,竟是三两步就窜过来一把抓住了褚雪镜的手臂,不悦道:“褚雪镜,本郡主叫你你装聋是不是?”

    秋芝回头看她,褚雪镜眉头一蹙,心道冤家路窄,却不回头,只对秋芝道:“走。”

    褚雪镜压下心底发酵的怒意,克制道:“是很巧。”

    褚雪镜不置可否,指尖随意敲了敲桌面,“还有呢?”

    褚雪镜不觉困饿,她心里有事,更吃不下什么,回道:“不必。”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萧云瑶是当今长公主的亲女,知道的秘辛自然比平常人多,她与褚雪镜积怨已久,免不得要借此事嘲讽,“褚玉霜可是你的亲妹妹,她好不容易被找回来,你不得多陪陪她么?”

    萧云瑶特地将“亲妹妹”三字着重强调,可惜褚雪镜头戴帷帽,否则她还能欣赏一下褚雪镜吃瘪愤恨的神情。

    事实上在褚玉霜才回府时,府中下人都说她是从乡下回来的,做事畏畏缩缩一点也没有小姐风范,她便以为褚玉霜暗里饱受欺凌,明里暗地帮她竖威,却被人说她目中无人、还想霸占忠远侯夫妇的疼爱;若她受邀参宴,亦不曾冷落过褚玉霜,想着能弥补她、帮她一些,好过冷眼旁观,最终落得一个“苛待嫉妒”的名声。

    所谓躲不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是今天躲过了明日的围炉煮酒也得再见,褚雪镜不想做得难堪,只得福身道:“清平郡主。”

    她得占据先机,才有翻盘的可能。

    她偏头唤了秋芝一声,转身就没于人群中。

    这卫北临每日睡觉倒是准时。

    前世她对褚玉霜自觉亏欠,因此无论她做什么褚雪镜照单全收。

    就像她对秋芝说的,如今她羽翼不丰,身边自然无人可用,若说敲打,她又有何资本。

    褚玉霜。

    卫北临,你麻烦大了。

    她前世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偏信别人让她信的,只关心别人让她关心的,重活一回才发觉自己疏漏了多少事情,导致即便再来一次她也依然被动。

    褚雪镜面无表情地将毛笔戳到新纸上,留下一个斑驳的墨痕。

    管她管褚玉霜管萧胤玦,怎么不操心操心自己事。

    她起身绕着房里走了一圈,忽然道:“备水,我要沐浴。”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这样下去,她迟早继续做他们的刀下鱼肉。

    她起身,淡淡道:“走吧。”

    “近月来,夫人找奴婢越来越频繁,叮嘱奴婢一定要看着您吃药,您出府去何处也要向她禀报。”她咬了咬牙,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给褚雪镜磕头,“小姐,奴婢万万不敢背叛小姐,能在小姐当差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分……”

    少女神情看不出喜怒,仿佛无形中给人判刑,反而令人心惊,秋芝忍不住出声唤她,“小姐……”

    【哎。】褚雪镜听见他在心里叹气,【累,太累了,怎么当纨绔也这么累啊!】

    看来当年摆在她面前的侍女们各个都有把柄在乔恩兰手中,她这个“母亲”还真是机关算尽。褚雪镜不禁哂笑,对待她这种蠢人也要这般细心筹谋,倒是费不少力气。

    秋芝一怔,她本以为小姐会敲打她一二,虽说乔恩兰问的都是小事,可说好听了是担心,说难听了就是监视,她和小姐皆心知肚明,小姐怎么……

    卫北临明为世子暗为质子,日日伴君如伴虎,若是从前的卫北临还能应付,但现在的卫北临是个外来者,恐怕没比她的处境好到哪去。

    “好了。”褚雪镜动作轻柔地为她擦去泪水,又伸手要扶她起来,秋芝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不敢站更不敢让褚雪镜费力气,最终还是自己站了起来。

    褚雪镜回神,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出一滩水状,她现在单枪匹马,更何况敌在暗她在明,要破前世死局,一是别和萧胤玦成亲,二便是远离暗市。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天,她心烦意乱,竟不知不觉干坐了两个时辰,天色已暗,房中不知何时燃上了烛火,想来是她出神时秋芝点的。

    她此番并非想责骂秋芝什么,说到底秋芝只是侍女,而她是乔恩兰的“爱女”,听命乔恩兰再正常不过了。

    桌上纸张散乱,全是她乱涂乱画的废纸,褚雪镜团了几张扔进炭盆里,秋芝约莫是听见了动静,敲门问,“小姐,可要用晚膳?”

    然而褚雪镜只是说:“郡主在此,臣女便不扫郡主的雅兴了。”

    褚玉霜抿唇笑了笑,“好。”

    秋芝想到她方才说的“背叛”二字,心中便有数了,“自我在小姐身边起,夫人就常常叫我去她院中询问小姐的情况。起初只是问些日常小事,奴婢私以为夫人是忧心小姐,于是一五一十的都告诉夫人了,但夫人不让奴婢向小姐提及此事,奴婢……”

    褚雪镜“嗯”了一声,总算开口道:“说说你知道的。”

    褚雪镜正想着,耳边又传来熟悉的男声,【呵,果然又来了。】

    萧云瑶将她拉到无人处,褚雪镜才看清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以及……

    褚雪镜朝秋芝伸手,示意她起来。

    既然如此,和萧胤玦也脱不了干系。

    照寻常人家来说,家中儿女病弱理应多安排一些人手,但褚雪镜不喜人多,因此及笄之后身边就只带着秋芝,秋芝性情稳重行事体贴从不让她操心,可惜她前世出嫁时秋芝便失踪了。

    哼,活该。褚雪镜将剩余的废纸一律丢进炭盆,正要洗净毛笔,便听他道:【还是当恶毒女配好,只需要恶毒无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也无所谓,没人告诉我当纨绔还要做功课,做功课就算了还要交给皇帝吧?!】

    “你我相伴三年,我信你秉性,秋芝,别让我失望。”

    萧云瑶似是注意到褚雪镜的视线,偏头看了褚玉霜一眼,不由幸灾乐祸道:“怎么?不认识她?”

    轻薄的白纱模糊了萧云瑶和褚玉霜的身形,褚雪镜指尖一抖,一股莫名的窒息感从脚底升腾至心肺,褚玉霜像摆脱不掉的背后灵,时时刻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窥视着她,又忽然出现,满意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然后享受这种折磨人的乐趣……

    褚雪镜还未张口,褚玉霜已经上前朝她盈盈一福,“二姐,母亲说你到如意楼来品茶,恰好郡主要来听书便带上了我,本以为二姐已经回府了,没想到这么巧还能碰到二姐。”

    “诶!”萧云瑶上前一步还想拦她,回头见褚玉霜低垂着眼,似是黯然神伤,只得放弃看褚雪镜好戏的想法,“算了算了,也不知道她今天发什么疯。玉霜,我们进雅间听书好了。”

    ……

    【身体这么差还不吃晚饭,】卫北临在心里碎碎念,【怪不得总生病,不吃饭哪有抵抗力。】他穿成猫的几次几乎没见过褚雪镜吃东西,前两次倒是叫嚷着要吃,结果秋芝拿来了又转头睡了,这样病能好才有鬼了。

    乔恩兰有问秋芝就答,但答的分寸掌握在秋芝手里。从前她痴傻蠢笨,乔恩兰从秋芝那问来的不过是为了安心,然今后……

    褚雪镜见她仍跪在原地,只得解释道:“我羽翼不丰,忽然将你妹妹要来恐引她生疑,日后她若问你,你便像以往一般回她就是。”

    相对于褚玉霜,她更恨直接将她推入深渊的忠远侯夫妇和萧胤玦,但这不代表她能纵容褚玉霜的一切,也不代表她忘记了褚玉霜的所作所为。

    【有什么用!】卫北临恨不得痛捶心口,【除了被褚雪镜当成狗逗还有什么用!】

    *

    前世褚玉霜也像现在这般喜欢莫名其妙和她“偶遇”,那时她以为褚玉霜是初回府感到不安,到头来其实是她自作多情,错把乌头当莲花。

    只能赌。

    褚玉霜竟是这么早就认识萧云瑶了么?褚雪镜将秋芝打发了去,破天荒翻出宣纸和毛笔,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写写画画着。

    褚雪镜虽听不懂“抵抗力”是什么,但知道卫北临在说她不吃饭容易生病,心道他管得真宽,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不清楚褚玉霜对当年之事知晓多少,或许褚玉霜是不满她“鸠占鹊巢”,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不管是什么,她受够了这种被人如影随行的感觉了。

    褚雪镜无法确定她们有没有看见秦合欢,但此时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无要事……”

    她喉头一哽,泪又滚了下来,“奴婢无父无母,唯有一妹妹在夫人院中,夫人有令奴婢不敢不从。”

    【还有比我更惨的穿书者吗!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什么都没有!】

    秋芝颤巍巍地抖着眼睫,颊边滑落两滴泪,“小姐……”

    她有些焦躁地磨咬着自己的下唇,当时她是被乔恩兰卖去的,那暗市和忠远侯府必定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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