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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帖木斯点头示意,帖尔赤伸手去拽跪在地上的奚念月,云祈道:“他留下。”众人陆续退下,白彦仍怔在原地,他听不懂北塞语,不知发生了甚么,抬腿就要一同离开。

    狱卒吓得一哆嗦,从腰间摘下一串钥匙,借着昏暗的油灯找了起来。

    帖木斯看着奚念月,缱绻不舍,他别过眼,高声道:“来人!”奚念月被侍卫押下,尸体被暂移冰窖,今夜酒宴自然是不能继续了,几句客套话后众人也散了。

    奚念月反唇相讥道:“那你老子就是色欲熏心的发情野犬,你就是狗儿子。”

    白彦心中一荡,拂袖下跪,一字一句道:“殿下,珍重!”

    云祈道:“依大珩律,谋害朝廷命官视为谋逆犯上,当斩首。”

    帖木斯倏然开口,问得却是看守侍卫:“事发时,你可曾听见求救声?”

    奚念月好整以暇,悠悠道:“玄王明日带我回珩处置,你想先一步对我动私刑?你想同玄王、同大珩作对?”

    云祈道:“大王放心,在大珩,无人敢伤他一分一毫。只是眼下需对外隐藏其身份,请大王暂且将他关押地牢,两日后本王会遣侍从去接他,同公主一道返珩。”

    帖木斯心乱如麻:“那孩子那么柔弱,怎敢杀人……若真是他所为,一切由玄王处置。”

    帖木斯将奚念月额前碎发拨到耳后,冲他温柔一笑:“本王就知不是你,你不在宴上露面,玄王没发现你,岂不是更好嫁祸?如此看来,你是自愿的。”

    奚念月唇角绽放一抹笑,笼罩在月色下的面孔抚媚又妖冶,似一朵含苞欲放的毒花,帖尔赤心中腾起不知名的恐惧,他好像从未看清这个娈宠。

    奚念月抬起头,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眸中滚落了一滴泪,真真是惹人怜惜。可云祈不怜,厉声道:“所以你一怒之下拔下金钗刺向了他?”

    帖尔赤满腹疑惑,暗中思忖:“被刺中后没有立刻死亡,按理说应该出声求救,即使受人挟制也该有挣扎的痕迹,为何只有被刺中时溅出的血痕和尸体周边几滴血迹?且他面容平静,像视死如归……”

    “初见。”

    “不曾,但如今本王猜他是西燕世子,刺杀大珩使臣,意欲挑起两国矛盾。好一招借刀杀人,多亏玄王明察秋毫。”帖木斯顿了顿,“只是,玄王何时觉察他身份的?”

    帖木斯苦涩道:“一切由玄王处置。”

    灯花绽裂,火光摇曳。云祈剑眉斜飞如鬓,眸若寒冰,他不紧不慢道:“事情经过,白阁老可听明白了?”

    帖尔赤附和道:“小王就觉得他可疑,这就带人去找他!”

    云祈眉梢一挑:“他是西燕余孽,也是郡主遗孤。”

    白彦不置可否,虽不知云祈为何带走奚念月,转念一想:“幸亏不是个女孩儿!”

    帖木斯道:“那就怪了,张大人是被刺中颈部,而非喉咙,为何不大喊求救,而是等死?”

    众人匆匆赶到时,张宜躺在血泊中,白彦杵在尸体前,折身看见云祈,如惊弓之鸟,许久吐出了句:“殿下。”

    白彦叹息道:“野兽易饲,可人心难握啊!”

    “当年夺嫡之乱何其惨烈,叛王余党被清除殆尽,四哥留你,如今本王也不杀你。”云祈折身,望着白彦,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白阁老,往后保重!”

    二人走入使宫,眼见就要分别,白彦迟疑地开了口:“那孩子毕竟是西燕世子……殿下带他回去,不怕有一日小狼长出了獠牙?”

    那侍卫带着一张银色面具,用一口不太流畅的北塞语道:“他在烧一件黑衣。”言罢将一块焦黑的布递了上前,云祈注意到他垂在一侧的烧伤的手,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布。

    云祈抬手打断:“本王与张少卿议完事离开时,正逢落日西沉,那时是谁在门口看守?”

    “白阁老留步。”云祈换作官话,“大王听得懂中原官话。”

    云祈轻轻一笑:“本王有话要同大王单独说。”

    云祈又道:“到了时机,本王自会带他面圣,所以白阁老——”

    白彦会意:“殿下说太阳西升东落,老臣便奉为圭臬!”

    奚念月垂眸不看他,轻声道:“是。”

    侍卫一怔:“没有。”

    云祈正色道:“大王可曾怀疑过这孩子的来历?”

    云祈这才唤道:“白阁老。”

    白彦抬起的腿默默地放了下来。

    月华穿过地牢的小窗,落在奚念月身上,他抱膝靠在墙边。帖木斯白日来过,派人送来净衣、软塌,唯恐委屈了他。

    一人颤巍巍地抬起头,云祈道:“本王有几句话问你。”

    是日中秋,十分好月,满地银霜。

    帖尔赤颤了颤,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这若是大珩的计谋,借此对北塞发起讨伐……干脆先下手为强,反正玄王手无寸铁!他看了一眼帖木斯,又冷静了下来,玄王带领的神枢军如今就在北塞入境口驻营扎寨,冲动不得……

    四下无声,落针可闻。

    白彦道:“臣、老臣在。”

    云祈不以为然:“他这条命都捏在本王手中,要一颗心有甚么难呢?”

    侍卫摇了摇头:“没有换,他穿着黑袍,走得又急,小的瞧不真切有没有血迹……”

    晚些时候,天还尚明,帖尔赤也来了。他满目鄙夷道:“以色待人的腌臜玩意,你早该落此下场!”

    狱卒迟疑,为难道:“王子息怒,大王叮嘱不得对他动刑……”

    《今时月明依旧》

    奚念月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血忽地就喷涌成柱,我、我太害怕了,所以才落荒而逃……”

    云祈颔首,若有所思:“那小鬼离开时,身上有无血渍或是更过衣?”

    帖木斯问奚念月:“你要和玄王走?”

    狱卒手一停,帖尔赤醍醐灌顶:“你比狐狸还狡黠,又怎会犯下如此大错,你是故意的……你目的是让玄王带你回珩……不对。”他在种种疑点中抽丝剥茧,“本王蓄意在那懂北塞语的官员面前挑唆玄王,诱他说下逆谋之言,不日那官员就被杀了……不是你,是你们。”

    白彦摇头:“臣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该告老还乡了!老臣昏聩,求殿下告知张少卿出了何事!”

    帖尔赤将奚念月狠狠扔在地上,对身后站在角落的侍卫道:“你来说,找到人时他在做甚么!”

    白彦叹道:“年纪轻轻,可惜!”

    使臣他国遇刺,帖木斯知事态严重,沉声道:“把今日看守使宫的侍卫都召来!本王定速速捉拿凶手,给玄王个交代!”

    帖尔赤急忙补充道:“听闻他下午同张大人发生了口角,侍卫都看见了。”

    云祈淡淡道:“张少卿在你面前突发恶疾,殁了。”

    帖木斯心乱如麻,狠狠瞪了一眼帖尔赤:“闭嘴!你又没亲眼所见,别再添乱了!”

    帖尔赤转身就走,门口等候的侍卫匆匆跟上,只听他道:“不碰女人,偏要和这个娈童搅在一起,一定只是利用,早晚会将他灭口!那可是玄王,绝不可能动心,做出

    “且不说他刺杀使臣,方才他对父王、对小王出言不敬,你是聋了吗!”帖尔赤拔刀,“这耳朵,不要也罢!”

    云祈拿出手帕擦净手,平静道:“本王今日当着一众人,赏了他一只银鎏金蝴蝶钗,张少卿颈部的伤口大概就是此物所致。”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看守侍卫进来了,见了眼前惨状,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巴巴道:“见、见过大王,见过玄王,见过……”

    云祈嗤笑道:“白阁老归乡后,去戏班子里寻个老生唱唱,不愁日子无趣。”

    白彦被骇得一颤,因为他听懂了,一场腥风血雨将至。

    那侍卫点头如捣蒜:“小的不敢隐瞒!”

    云祈直截了当道:“本王离开后还有何人来过?”

    云祈蹲下身,不顾血污,亲自检查尸体,分析道:“脖颈处有一个豆大的伤口,是尖锐物所致,周身血迹四溅,大概是被一击刺中动脉,失血过多而亡。”

    帖木斯沉默着站了很久,最后只道了两句话,一句是“本王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一句是“来日再会”。奚念月静静地听,心想:“他是真喜欢我,可真心易变!弱水三千,这瓢没了,再取一瓢就是啦!”

    -

    “本王这一生与虎谋皮,与阎王讨命,何曾惧过?”云祈神色自若,“不过是只小狼崽子,投之以肉,训之以鞭,何愁驯服不了?

    帖尔赤恼羞成怒,一脚踹在栏栅上,恨不得将他扒皮脱骨,和着血肉吃干抹净,对身后的狱卒道:“把门给本王打开!”

    帖木斯点了点头,艰涩地开口,有恳求之意:“只望玄王保护好他!”

    如此回答也算是默认了帖木斯的猜测,他沉默了片刻,是了,云祈去过西燕,认出世子不足为奇。

    云祈转向奚念月,问道:“本王送你的那只金钗呢?”

    白彦连连摆手:“戏中人做不得,做不得!老臣还是做那吃茶看戏的台下人罢。”

    奚念月像只受伤小兽般蜷缩一团,带着哭腔呜咽道:“他说我以色待人,是大王的娈宠,又戴着玄王送的发钗招摇过市,像个沾花惹草的娼妇……”

    云祈猛地仰天大笑,莫名道:“这场荒唐的夺权大戏中,无人能置身事外!他高坐                                                殿上,欲不沾风雨,做梦!”

    侍卫一五一十道:“小百灵曾拿着大王的腰牌来,说是请那位大人赴宴,那时小的正举着火把点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小百灵神色匆忙地从里面出来……再后来就是这位白阁老和侍卫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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