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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前,有一个专门收养孤儿的门派,名曰‘婆罗门’。门下有个爱说大话的少年,他总是很快乐,因为他有全天下最靠谱的大师兄和最可爱的小师妹。直至一日,少年发现了门派的秘密,这是一个将孤儿培养成杀手的组织——所谓出师离开的孩子们不是死于任务,就是被门派清除了。”

    苏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却不是因断指之痛,而是为心爱之人。他被铁索刺穿琵琶骨,武力尽失,动也不能。苏言拼尽全部力气,挥拳向面前的仇人,云祈轻蔑一笑,不急不慢侧开头。

    云祈傲睨自若地看着他,像是在看陷阱中无处可逃的猎物,不以为意道:“你拿甚么打败本王?这天下还不曾有男宠可以名垂青史,莫非你是要做那苏褒姒?既如此,那先学学如何讨好本王。”

    曾经飘渺的声音逐渐明朗,只听一人语气坚定道:“阿雨别哭!今日便是阎王亲临,也不得从我手上抢走这孩子……没事了,他再昏睡三日便会醒……小阿月,愿你往后无虞,长乐未央!”

    苏言双目紧闭,一行清泪顺着他伤痕累累的脸滚落,坠在地上:“杀了我。”

    忆起云清野离开前那句“等我”,奚念月心情稍霁,后知后觉饥肠辘辘,连着喝了两碗粥,小翠这才舒了口气。

    “做甚么不回话,本王又没拔了你的舌。”云祈朝床边走去,丢下一只木匣,“苏言死了,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云祈心情大好,单臂抱起他,像是在炫耀自己刚刚驯服的小百灵:“想要甚么,本王满足你。”

    瞧见云祈,陆飞抱拳:“几日前,卑职按殿下指示将奚公子犯错被囚禁在临月楼之事散播出去,又刻意放松王府西墙的巡视,终于在今日抓到了这贼人。倒是个硬骨头,经了一遭‘弹琵琶’也不吭声,若非不是哑巴,就是遭受过更严厉的酷刑。”

    奚念月抬眸,须臾,颤巍巍地站起身,搂住云祈,在他喉结上一吻。

    这一夜难得入眠,梦回年少,置身西燕,父王母后站在远方招手,还有守护自己长大的言叔,是个遥远美好的梦。奚念月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去,惊觉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好似日后那些变故还未至。

    “不,是方山。他随北塞使臣送帖尔兰棺木回去,被恼羞成怒的帖尔赤杀了。”云祈一顿,“帖尔赤砍断了他双腿,又一根一根切掉他的手指……苏言,是你们害死了方山。”

    奚念月一惊,兀的生出一股不祥之意,他颤抖着拿起木匣,犹如藏着龙沫的宝箱,木匣被缓缓打开。“砰——”的一声落地,里面滚出几根焦黑的断指,后背冷汗涔涔,奚念月胸口起伏。

    那人身子一颤,有些不可置信:“阿离死了?”

    “他将此告诉旁人,却无人相信,为了保护他最爱的小师妹和大师兄,少年弑师叛逃。”云祈一顿,“你们于天目峰交手,两败俱伤,少年被本王救下,而你苏言遇见了奚时雨。”

    信阳毛尖,香醇回甘,桌边那人悠悠地喝着茶,瞧见他睁开眼,悠悠道:“醒了?”

    云祈定神端详片刻,恍然大悟:“你是北塞王身边的那个侍卫,叫作……阿苏罗!”他稍一思忖,示意陆飞退下,“你既然不愿开口,那本王来讲个故事。”

    “不,本王只是误传皇兄旨意。”云祈用拶子夹住他五指,把玩着血淋淋的匕首,“奚时雨以为皇兄不希望她活,心灰意冷之际,选择了自刎。苏言,她宁愿死也不回头看看你。”

    室内传来阵阵咒骂,声声泣血,无人敢靠近。今夜,云祈这个名字依次坠入三恶道,被拖进阿鼻地狱,永不得超生。

    这不是梦,这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曾经,半梦半醒间,一滴泪悄然滑落。还不及怀念,下一瞬天旋地转,又是那个昏暗无光的洞穴。

    “一死解脱?你休想!方山死前遭遇的折磨,你也会经历一遍。”云祈徐徐起身,逆光走来,“在此之前,本王告诉你奚时雨为何自刎。”

    云祈蹙眉,似嗔非嗔:“怎么?不做褒姒做玉环?这初冬时分,本王重金也难寻荔枝,净是会刁难人!”

    闻言,奚念月抹干泪珠,支撑身子从地上爬起。言叔只默                                                默守在他身侧,用帕子帮他擦净衣摆的尘土。

    像只受惊的小兽,好一个我见犹怜。负隅顽抗,而后臣服,爱本就是一场侵略之战。

    似梦非梦,奚念月惊醒,是窗外落了雷,犹记初入临月楼,也是个多雨之夜。他在窗边坐了许久,直至手脚冰冷才回到床上,是日被茶香唤醒。

    那人闻言抬首,空洞无神的双目闪过一丝光,稍纵即逝,声音嘶哑道:“你认错人了。”

    云祈随侍卫行至梅林,停在一处双层木屋前,上面是陆飞的寝室,下面是书房和审讯室。推开门,血腥之气扑鼻而来,架子上摆满各种刑具,诸如械、镣、棍、拶、夹棍。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铁索穿过一人肩胛骨,他赤裸着的上身血肉模糊,外翻的皮肉下,肋骨清晰可见。

    “你容貌尽毁,难辩种族,但这口中原话倒是标准。能为西燕世子做到如此,除了亡国残党,只有苏言。西燕如今作为燕州,上隶京城,下分十四县,曾经长老担任各知县。衣食无忧,再无提心吊胆,何乐而不为?你且去问他们,可否愿意复国?所以,你非西燕残党。”

    他鼻子一酸,跌倒在地,奚时雨正欲伸手去扶,西燕王将她拦下。“往后的日子你会无数次跌倒,不要总是指望总有人伴你身后,阿月,站起来!”

    犹记年初染上风寒,昏昏沉沉睡了几日,云祈夜半来看自己,就是这般坐在桌旁。一盏灯,一卷书,一杯茶。可此时非彼时,奚念月敏锐地看着他,不由得朝里缩了缩。

    侍卫分守在门口、窗前,水雾渺渺,从四面屏风里腾起。奚念月在浴桶里待了一个时辰,热水都换了三遭,他里里外外洗了数遍,又忍着羞耻将体内的小云祈清理干净,这才走出浴桶。

    苏言平静的面上终于有了波澜,他怒目而视,嘶吼着道:“是你杀了她?”

    奚念月眨眨眼,乖巧道:“我想吃荔枝。”

    小百灵将头埋在他颈窝,呼出的气惹得人心痒痒的,翁着声道:“玄王无所不能,那你想法子啦!”

    “永安元年,曾有人斗胆潜入宫,实则是你为见奚时雨一面。在她封作郡主,去西燕和亲后,你便销声匿迹。若是奚时雨托孤于你,你为阿月赴汤蹈火也说得通。”云祈在他面前的桌旁坐下,“多年来,阿离一直在寻你,她将往昔的一切归咎于方山,至死都没原谅他。”

    《今时月明依旧》

    陆飞抓着那人的头发,迫使他不得不抬首,露出可怖的面容:“殿下请看,他面部及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些许是曾从火刑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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