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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可能自然地,与之浅浅对视一眼,就匆忙蹲下身,垂下眼帘。

    霍霆轻扯嘴角:“不过在外征战多年,我于她们总归陌生些,待熟识了,再诊脉不迟。”

    “……嗯。”

    大老爷霍雲推着霍霆的轮椅,从门内缓步走出,“还得是澜舟,不愧是咱大昭的战神!你这别出心裁的思路,我越想越是佩服。”

    手办白玉镂空麒麟香炉之中,丝丝缕缕的淡青色烟雾,与同门而入的莹白月光,在她眼前纷繁缠绕,再轻轻消散。如此反复,剪不断,理还乱。

    一来一往,不过三两息。

    他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转头看向大夫人,“无碍,大嫂不必斥责她们。”

    华姝并不意外,长缨不知山中事,忠心护主情有可原。原是她大意了,一时忘记个中细节。她忙不迭应承道:“那就改日再……”

    她不由蹙起眉心,又换作另一只手叩诊,结论相差无几。

    尤其他低下头后,挨得更近。近得都能瞧见他眉骨疤痕尾部的细小弯钩形状,偶尔甚至能感受他温热的呼吸。

    霍霆淡声应道:“大哥严重了,后续澜舟烦劳你之处,还会颇多。”

    可以她如今的境遇,脸上笑容全无,只有火辣辣的烫。

    “你既是发话,那我这次且观后效。”大夫人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她板脸点了点霍千羽,“都怪这臭丫头胡闹,姝儿一向懂事。”

    一想到要面对那人,还是做错事的情况下,华姝则是隐隐头皮痛,强忍着点了点头:“……好,让大伯母费心了。”

    霍霆抬眼瞧向她们,极具洞穿力的视线,经过霍千羽前额,直达躲在她身后之人。

    “是。”王爷的说一不二,他长缨还是要遵循的。

    长缨意外回身,“王爷?”

    华姝这会,根本不敢去瞧霍霆的神色

    考虑到霍霆的伤势机密,华姝应道:“姝儿才疏学浅,得回去翻看过医书才好定论。”

    霍霆在书房内室谈事多久,华姝心里就忐忑多久。

    这些年在军中,他家王爷向来说一不二。作下的决定,岂会轻易更改?

    两人交流得悄无声息,且心照不宣。

    她走进东厢房,刚想发火却瞧见——

    “娘,我知道错了。”

    “一家人不谈麻不麻烦的。真要计较,往后还不是我们烦扰四弟居多?你别见怪才是。”

    霍霆垂眸去瞧她,小小一只乖巧蹲在他腿边,更像是只娇小绵软的兔子。

    在黑白分明的幽邃黑眸里,映照出娴静少女的半张玉颜,她圆润耳垂上不自然的粉,和频繁眨动的长睫。

    注意到华姝脸色有些胆怯苍白,大夫人态度和缓几分:“也不用太紧张,你四叔大抵也不会同俩小孩子太过计较。”

    他十五岁中进士,她那会只有三岁。

    “好。”华姝朝大夫人感激一笑,然后朝霍霆走过去,站定在他跟前。

    他及时别开目光,重新肃然看向她眼,微微颔首。

    潜意识里,也想为山中愧事一并致歉

    怎料,“长缨,退下。”

    华姝轻轻应声,但还是无异常地搓着手指。

    “表姑娘,王爷既说了过几日,                                                你也就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吧。”

    霍霆:“退下。”

    “听见了,我等会一定向四叔郑重赔礼道歉。”霍千羽爽快应下。

    做错事的俩小姐妹,在床边并肩坐得上身板正,惭愧得耷拉着小脑袋瓜,像两只同甘共苦的缩头小乌龟。

    幸好大老爷霍雲瞧出她的尴尬,制止住大夫人,“你好好地提这些作甚?姑娘们都大了,正是脸皮薄的时候。”

    却不知,前不久在山中,她才同他一起同桌共食半月,甚至是同床共枕过。

    华姝还想追问什么,忽然意识到两人姿势过于暧昧了。

    后面半句话,她是看向霍霆说的。

    纯净水眸中充满困惑与忧切,微张的唇瓣细嫩而红润,仰头伸长的纤颈白皙得诱人……

    大夫人赶忙笑吟吟迎上前,接过话茬:“晚膳这就能上桌,四弟吃过再走吧。这俩孩子刚还说呢,许久未与四叔坐下来一同用饭了。”

    她郑重地向他欠身行礼。

    她脸颊倏地一红,慌忙起身,退回到霍千羽旁边。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气氛不免微妙。

    “姝儿,你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

    霍千羽惊奇回头。

    起初她只当他已彻底康复,只想着往调养方向诊断。不曾想,男人一惯雄健有力的脉搏,竟有些后劲不足。

    “姝儿愿意为四叔诊脉。”忽然这时,房间响起一道和软如云的声音

    大夫人亦是笑着附和:“姝儿且给你四叔诊脉,我去安排人上菜,等会正好赶热吃。”

    “大伯母,姝儿也知错了。”

    霍千羽笑呵呵打圆场:“四叔和长缨侍卫尽管放心,姝儿看诊很快的,不会耽搁什么。”

    且不提这表姑娘此前在木屋隐瞒身份的事颇有蹊跷,单说他家王爷的身体状况实乃机密,轻易不可让旁人知晓。长缨想着,王爷对待家人不好严词拒绝,那这坏人就由他来当。

    只垂眸瞧着脚尖,轻声道歉:“先前是华姝出言无状,还望……您别往心里去。”

    霍霆从遥远记忆中,慢慢抽回思绪。

    “这……怎么会”还有余毒?

    他又看了眼,那从始至终都低眉垂眼的姑娘,恍然间又像是记忆错乱。

    说着,就回头给两人拼命使眼色。

    “那倒不如,让姝儿给她四叔瞧瞧伤势。”大老爷笑着同霍霆介绍:“澜舟,可别看咱家姝儿是个姑娘家,医术颇得你华不为兄长的真传。让她给你瞧瞧,兴许能恢复得更快些。”

    纤细圆润的指尖,轻轻扣搭在他膝头的麦色阔腕上,凝神感应脉像。

    霍千羽这一上前,华姝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去,半怯半臊地躲在轮椅身后,尽可能与霍霆拉开些距离。

    她忽然想到什么,热情地回忆道:“澜舟离家那会,姝儿你们年纪小,难免不记事。但我依稀记得,姝儿幼时最黏着你四叔。有一年,你那会还没凳子高呢,就敢往你四叔的进士文牒上画画,差点被你爹打屁股,最后还是你四叔护住了你。”

    华姝一时顾不得旁的事,下意识仰头去看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语,询问道。

    只不过,她垂在衣摆前的双手,无声搅着,昭示着紧张与不安。

    治好他的毒,他的救命之恩才算彻底抵消。

    华姝将主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总感觉是自己多事裹乱了,一时犹豫着还要不要上前。

    霍千羽也忙迎上去,笑着附和:“是啊,四叔一起用晚膳吧。侄女多年未与您亲厚过,不了解您性情,兀自说错话,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但那会大夫人是与大老爷一同走到院子的。东厢房内小姐俩的对话,霍霆能听到的,大夫人也全听见了。

    霍霆当下没说什么,直接与大老爷霍雲前往书房。两人关上门,商议安置将士的要事。

    “可……”

    他这种情况特殊,的确得从长计议,稳妥下药才行。

    华姝刚刚郑重肃然行礼,看在大夫人眼中,误以为是这孩子自幼寄人篱下,心思总比同龄人更细腻敏感,颇为心疼。

    且不说如今霍霆身居高位,掌握着整个霍家的未来,更关系到此次大老爷霍雲能否熬过难关。单说这俩孩子背后议论长辈,还笨手笨脚地被人当场听见了,她身为长辈必须得拿出态度来,好生教导。

    “害,我原想着,让姝儿多与她四叔亲厚些。”

    在少时平静安逸的日子中,似乎是有过一个令他屡次啼笑皆非的粉团子。小小的一只,但颇有鬼主意。

    然后她扶着霍千羽坐到轮椅上,两人跟在大夫人身后,乖乖到主屋里等。

    始终安静似水的少女,轻轻打断大老爷的话,莲步轻移上前,“入秋后易困乏,我近日正要给大伙缝制一批助眠安神的香囊。给四叔诊过脉,也能对症添置香囊里的药材。”

    大老爷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如此也好,那就先用膳……”

    华姝也是反复斟酌,才逼着自己往前迈出这一步。那血燕的银钱,她暂时还不上了。如今难得有个偿还他人情的机会,她得抓住。

    终于,书房门在爽朗大笑中被打开。

    早点偿清人情,才能早点划清界限。

    静候旁边的长缨,上前一步拦住华姝

    世家侄女,调皮捣蛋的小哭包,博学宽厚的少年小叔叔……本该风趣又美好的回忆,就如霍千羽这般反应。

    “华兄长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

    大夫人瞧得又气又想笑,但仍强行板住脸:“千羽,你自己瞎胡闹就算了,姝儿那么乖,也被你牵连进来。等会你四叔出来,你们好生向他赔个不是,听到了吗?”

    大伯母本是一句寻常客套话。

    旁边的霍家父女,反倒不知不觉成了局外人。霍雲关心道:“姝儿,你四叔身子如何?”

    她离开山上时,分明已将后面几日的药包都搭配好,只要按时服用,即刻药到毒除。

    华姝不自在地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轻声道:“我不记得了。”

    《误与表叔同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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