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来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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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还在观望。

    “什么?”黎霜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屋内，从后院收拾完杂物的影儿拿了个暖手炉来给黎霜取暖，和凌逸一同站在门边。

    公堂之上，吴显贵声泪俱下，用自己到处走动得来的线索控诉了几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要衙役给个说法。

    但凉州偏远，那里的百姓大多贫困，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黎霜看了看面前坐着的男人，内心无比纠结。

    而后，裴晏并没有认出女扮男装的她，到今日还在质问她昨日为何不现身。

    而唯一一户应了的人家的孩子，只是告诉吴显贵，他看到有人将吴天耀推下湖，后来就再也没回学堂。

    吴天耀一个不留神，随着冰块破裂的巨大声响，他“扑通”一声便掉入湖中。

    “啧啧，杀得不够。”

    “不……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那里的孩子非富即贵，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

    寒冬腊月，在所有人都恨不得多穿两件大氅的时候，裴晏只着一身黑蓝色单衣，却丝毫不见他有感觉冷的意思。

    黎霜摇着头，嫌恶道:“你疯了。”

    原先被砸破的冰面已然恢复，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裴晏懊恼的表情显得有些夸张，极重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一个又一个，吴显贵陆陆续续了结了当时欺负吴天耀最狠的几个少年，包括当时将他拒之门外，不让他询问吴天耀下落的小官罗耀祖。

    当她审到像吴显贵这样，有令人唏嘘的原因却还是犯下大罪之人的时候，黎霜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感受。

    吴显贵和妻子商量后，决定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自己带着儿子吴天耀跋涉三日去往长安定居。

    然后她看到凌逸按照之前吩咐过的那样，射出长箭，打落了吴显贵手中的刀。

    昨晚凌逸和黎霜其实一直十分隐蔽地跟着裴晏，没有惊动跟踪裴晏的吴显贵。

    “哟，瞧瞧这是谁?”

    因为习惯了裴晏短头发的模样，所以方才黎霜也没有立马认出来人群中的裴晏。

    裴晏极力将脑袋向后仰，眼神也不敢从凌逸那离自己堪堪只有一寸的拳头上离开。

    吴天耀被吴显贵送去了私塾。

    “我没有，”裴晏咳了一声，“人之初，性本恶。况且那几个公子哥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儿，凭什么这样欺负人?”

    在那里，吴显贵很快谋了份差事，在长安东头一户有脸面的人家里做长工。

    而吴显贵找到了吴天耀的手札。

    只是……

    吴显贵如闻霹雳，疯了似地奔到那处湖边，却什么也没发现。

    丢了玉佩的少年抖着声音，忙后退了几步。

    手无意识地捏成了拳头，当黎霜以为马上就要听到裴晏的惨叫时，一道呼唤破空而来。

    “不是吧，大小姐，还不信我呢?我都豁出命去帮你抓凶手了，怎么还在你这里讨不到一点好处呢?”

    “凉州佬?哈哈哈哈……”

    在一年前冬日的某一天，在那个大雪纷飞，寒凉彻骨的冬日，吴天耀也没有预料到那一切。

    昨日他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被他称之为“假发套”的东西，戴在头上后竟出奇得合适，还真有几分样子。

    一少年急道:“吴天耀，都怪你!快去给本少爷捡上来!”

    “而且，大小姐，提问题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黎霜好整以暇地看着裴晏整理衣襟。

    而在这一群富家子弟中显得格外寒酸的吴天耀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学子们调侃欺辱的对象。

    吴天耀不是没想过告诉吴显贵，可是每次当他要开口时，吴显贵那破烂肮脏的衣裳就会提醒吴天耀:爹帮不了他。

    彼时黎霜出走长安去了岭南，这起案子的督办人现已辞官回乡了。

    作为大理寺卿，她要做的就是公正地处理每一起案件。

    所以吴天耀选择隐瞒了这一切，不给吴显贵添麻烦。

    吴显贵不管不顾地钻入湖中，在彻骨寒潭般的湖水中游动着，不顾一切地钻进了湖底。

    黎霜是从不愿说自己的心事的。

    裴晏出声，将黎霜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黎霜不以为然，“何出此言?”

    而脸上，则被吴显贵刻了“回”字。

    黎霜不是没有见过凶手与帮凶之间互相包庇演戏的，所以她并没有完全放下对裴晏的戒备。

    当时这起案子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不了了之，加之几个公子哥的家里花钱打点，吴显贵无论再如何申冤都无济于事。

    看着呼啸着的寒风直直往裴晏的衣裳里钻，黎霜似有所感般打了个哆嗦。

    他一年内上诉七八次，每一次都像石子投入深海不见回应。

    天耀终归。

    因为那群富家子弟正朝自己走来。

    要说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头脑风暴一番后，还是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裴晏。

    裴晏坐在矮桌旁，没等黎霜完全坐下就开口道:“大小姐，你不厚道。”

    挑水砍柴，照顾牲口，不可谓不辛苦。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黎霜否定了。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被吴显贵报复性地捅了好几刀——刀刀致命。

    手中还死死抓着已经被泡烂的书。

    他看到了吴天耀的尸体。

    这话很有道理，但是黎霜闻言，只是叹了口气。

    夜里辗转反侧，挣扎了一遍又一遍。

    凌逸看在眼里，关切道:“小姐，先进屋吧。”

    她就在隐蔽处看着，看着吴显贵的短刀下一秒就要刺到裴晏的面门。

    “大小姐——”

    吴天耀不说话，也不动作，很快就激怒了那个少年。

    裴晏摊开手，一脸无奈。

    黎霜向后退了几步，唤了声“凌逸”，裴晏才从桎梏中解脱出来。

    这道歉轻飘飘的，没有一点真心实意的意味。

    因为死的几个少年都没有再念书了，所以黎霜和大理寺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案子联想到私塾上。

    众人指责着吴天耀，推搡着就将他往湖边逼去。

    黎霜抱了臂，用疑惑不解的表情问道:“有备而来?”

    可是无限的容忍只换来了那些少年的变本加厉。

    “我说，”裴晏一字一句道:“吴显贵杀得还不够。”

    “昨天我们可是商量好了，等凶手一出现你就会来捉拿。结果我和那恶徒缠斗那么久，命悬一线的时候才见到你的暗卫。”

    “嗯，对不住。”

    裴晏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仰着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总归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的。

    而世间事也并非是非黑即白的。

    他直直地盯着黎霜，好似真的很关心这起案子一般。

    何仲——那个要吴天耀给自己捡玉佩的少年，是吴显贵最先看中的目标。

    主人家好心给吴显贵的休息时间，都会被他拿来重操旧业，在街边支起一个摊子，大声叫卖猪肉。

    “我的玉佩!”

    黎霜上下扫了一眼裴晏，心中自有思量。

    黎霜眸色暗了暗，昨晚困扰她大半夜的情绪此刻又涌了上来。

    无论内心怎样狼狈，怎样溃不成军，第二日出现在朝堂众人面前的，仍旧是那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

    至少和周围人没有区别了。

    吴天耀躲避不及，被众人推搡间，湖面传开冰块破裂声。

    冤魂终回。

    “先…先放了我。”

    他走在私塾里一条结了冰的湖边，低着头，想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众人朝声音来源看去，只看到了湖面上被砸破的一个小洞。

    话毕，还有人小心地向前挪了几步，探过身子想从那块缺口下看出什么。

    而在摊位前边卖猪肉边等着吴天耀下学的吴显贵，等到天黑都未见吴天耀的身影。

    他有些焦急，挨家挨户地敲了吴天耀同窗们家中的门，没有一个是应了的。

    那种空荡荡，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一样的感觉，她从没和任何人说过。

    “吴显贵怎么处理的?”

    《大理寺卿的反攻略手册》

    “快走啊，等会儿就被夫子发现了!”

    上面写满了那群富家公子如何欺辱他，如何嘲笑他和他的爹，又如何在路过吴显贵的肉摊时发出讥笑……

    喧闹的众人顿时噤了声，看着那湖面上的缺口，都有些害怕。

    “以命偿命也不是这样的偿命法。”

    当看到吴显贵拿着短刀，小心翼翼地靠近裴晏，又猝不及防地刺了过去，黎霜心中疑虑才消下一点。

    方才黎霜一直心不在焉，都没注意到新来的暗卫就是裴晏。

    可也只是一瞬，那人就退了回去。

    可是在这个萍水相逢，并不很熟识的人面前，她第一次动摇了。

    一人出了声，众人很快跑开了。

    一人小心地开口道:“他，不……不会死吧?”

    不是今日殴打吴天耀，扯坏他的衣裳，便是明日打湿他的课业，害他被先生责罚，一日都不能进屋上课。

    于是在不久前，也就是吴天耀的祭日，他杀了第一个人。

    吴显贵本是凉州人，靠卖猪肉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