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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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数百年，力量被消耗得如此严重，却和外界完全没有隔阂一样，知道他们的能力、能准确地判断时机。

    大叔目光投向虚空，“说来也怪，年轻时为了吃口饭拜师学艺，起早贪黑练那么枯燥的基本功，苦过累过怨过。但时间一长就好像融进了骨子里，到最后明白自己没有希望了，心里放不下的竟然还是这东西。”

    大叔因她的说法而惊讶，而后苦笑道：“算了，以前她总抱怨我忙，赶着四处演出，没时间陪她们。最后更是直接消失，抛下她们娘两个。她要是还记得，不知道心里该多怨我。”

    “猜的。”对方的目光有些躲闪。

    宁息清明的眼眸倒影出她的脸，认真道：“是你说的，‘明天见’。”

    她抚摸着怀抱的人偶，声音低落：“即使有阿罗的压制，那东西也在不断地对絤镇的居民下毒手，引诱他们来到此地，然后让他们疯掉，变成新的人偶。生命力不断循环在人偶之间，从而完成人偶和人形的相互转换。”

    他端详着烟斗细杆上绑着的烟袋，花纹细腻精致，绣工极好，“我们还有个女儿，我走那年她刚十五，喜欢东坊点心铺家的小儿子，怕我们不同意，天天藏着掖着，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听他们说，我们一走外面的人就把我们忘了，忘了也好，也好过记得却再也找不到人，至少不伤心……”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技艺的学习本就不是一日之功，即使原本有相似的基础，可以融会贯通，但不同的派别，分化千百年，相差依旧巨大。

    可在突如其来的灾祸面前，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一切的平衡都会被瞬间打破，残忍又无情。

    随性而自由，只能说不愧是非人之物吗？

    一名指导完于虹慧的大叔，走到廊下坐着歇息。

    良玹疑惑，起身往外面走去。

    不知是真的被设定成了单纯的性格，还是故意装出这般模样。

    *

    徐亦辉认同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你们安心做自己的要紧事吧。”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得到传授许可的于虹慧仿佛不知疲惫，整夜未眠，跟着这个学习，接受那个指导。

    宁息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却走上石阶，终于与她站在一起。

    “这是哪里来的？”她神色严肃起来，接过东西细细打量。

    他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将最重要、最关键的部分详细讲解出来，让于虹慧以后对照研究时，不会往错误的方向发展。

    良玹站在石阶之上，居高临下垂眸看着阶下的他，但笑不语。

    这世上有许多家庭，或和谐美满、其乐融融，或大小矛盾不断，但勉强还能相互扶持过下去。

    “如今最后的心愿，也算了了。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幸亏没断在我们这，不然真是愧对前人。”

    “我们已经死透了，当时害怕它再祸害到镇上自己的亲人朋友，就这么做了。可惜没有起作用。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东西突然安静了很多很多，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出现了。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你们难道不是早就猜到了？”阿罗坐在阶上晃着腿，抬手以食指抵唇，“何必再问我。万一我说出来，不小心把它唤醒，那可就麻烦了。”

    他们闻声望来，目光激动而殷切，是等待多年终于看到结局的狂喜。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良玹道：“而且我怎么觉得，你知道很多理应不得而知的东西呢？”

    其他的人也得知自己终于能迎来终点，纷纷和相伴数百年的老友们道别。

    顾静思带着阿罗在院中闲逛，阿罗忽然转头咧着嘴对良玹道：“对了，好像有个人在外边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良玹奇道。

    很合理的借口。

    她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抱歉，帮不上你们。”

    良玹三人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此期间保护于虹慧他们不再受怪物干扰。

    “之后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那东西弄出了这个和现实中絤镇无比相似的地方，要求我们为它永世效命，不断制作人偶，制作他梦中帝国里的臣民。我们的身躯被粉碎、被埋入土中，长出了那种红色的树木。灵魂被束缚在人偶里。”

    大叔长叹一声，“终于到头了。当年出事那天早上，我离家前，媳妇还在劝我少抽这玩意。我心里嫌她啰嗦，总念叨这个。没想到从此再也听不到了。”

    人生就是如此，时不时地因习以为常，而忘记珍惜眼前，却在失去之后追悔莫及。

    良玹摇头，“没关系。你所说的衣着偏好、相貌特征，已经对我们很有用了。”

    他们的手因为经年累月的人偶化，早已没有从前那般灵活，因此展现技术的时候，显得僵硬又笨拙，却依旧在尽力向于虹慧演示。

    良玹望着他温和乖巧的样子，似乎有一瞬的恍惚，又很快恢复如常，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好了，你已经见过我了。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

    《克系：转世的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良玹挑眉，漂亮的眉眼在晨光的映照下如葱郁春花，生动美好。

    跨过一道门，前院映入眼帘。

    “是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良玹跟着感叹，而后话锋一转：“那东西的主体藏在哪里？你应该很清楚吧。”

    他拿了根长烟斗在手里，却也不点不抽，只是在地上敲了敲，忽然开口对良玹道：“小姑娘，谢谢你们。”

    扭曲之地的宁息。

    厚重的门打开，她看到门口石阶下，那个熟悉俊美的面孔。

    一句常人之间，再普通不过的客套话，在没有具体约定的情况下，它时常并不具备真正的含义。

    忽然他眼前一亮，跳下台阶，向终于忙完的顾静思跑去，自作主张地开启话题，然后突兀地结束。

    阿罗步伐僵硬地来到她身边，看着院里忙碌不已，时而皱眉深思认真讨论、时而眉眼弯起莞尔轻笑的顾静思，“真好，她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这里也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可能是心态放松下来，这个陌生的大叔在良玹旁边絮絮叨叨半天。

    能靠意志力度过漫长枯燥的岁月，撑到现在的灵魂，多多少少也是为了等待着这一刻。

    顾静思带着几个人往前院走去。

    “我不清楚。但是很久以前，我们曾经想过阻止它，”顾静思从回忆中抽离思绪，“就借助阿罗的力量，将树木堵在了连接的入口。”

    那是一枚印章，私印大小。外表温润纯净，用了极其珍贵的原料。上面的花纹精致繁复，在小小的印章上，非但不显杂乱，还颇具美感，不见丝毫瑕疵，足见技艺高超。

    宅院中人来人往，十几个人围着于虹慧，寄予最深的期待和最细致的嘱托。

    她不相信的样子太过明显，宁息沉默几息，终于道：“昨天我注意到你经常往顾家宅院看，而且对人偶有关的事都很感兴趣。你一晚上没有回客栈。我找不到你，就想来这里试试。没想到你真的在这。”

    但是，他却以此为理由，就像当真了一般。

    “有个东西想给你看一下，你见多识广，一定能辨别真假吧。”他将一个物品递过去，“若是真的，我是否该去交给官府？”

    数                                                百年的时光，对于普通人来说，太漫长、太残忍了。足够繁衍太多代，足够遗忘先人的姓名，时间的沙会覆盖掉一切，无迹可寻。

    这样的事情，她见过许多。

    ——在未知而遥远的后世。

    只一眼，良玹便无法再移开视线。

    良玹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也不知道她后来改嫁没有，过得好不好。我还答应她等那个月得了空闲，就陪她去挑新缎子，做几套入夏的新衣服……”

    虽然相貌和名字可以作假，但那东西当年的衣着、喜好、拜会顾家时所赠送的礼物，都极具年代感，并非时下所流行的。

    良玹静静地听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无奈的哀叹。

    防备之余，又觉得很好玩，压抑的心情似乎缓和了不少。

    已经可以圈定出大致的范围了。

    若有缘分，将来，他们或许还能再相见。

    没想到前院竟不再空荡，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站或坐聚在一起。

    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够呢？

    就连制偶的师傅们，都拉着她不断叮嘱细节，给她讲解自己精心写下的总结手记。

    烟斗里面空空荡荡，原来并没有放烟叶，不过是拿在手里把玩。

    良玹想起自己之前的疑惑，问：“你知道现世的宅院里，有一棵很高的红色大树吗？那树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可以隔断那东西的感知？”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

    阿罗呵呵笑起来，“那当然是因为我神通广大，你不要太小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