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美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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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恨着这一切，慢慢堆积的恨意就像是无处流泻的水，无时无刻不将她的心啃咬。

    王平紧接着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林莎依依不舍地再次捏捏白妙妙的脸，才说，“时间差不多了，你把我说的话都记住就不会有问题。”

    连她自己，都在害怕这样的自己终有一天会疯掉。

    啊，好可爱，林莎感受到了一股魔力，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上白妙妙的脸颊。

    白妙妙连忙存好林莎的号码，感激地笑着，“记住了，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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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会跳起来，撕烂那一叠白色的剧本，撕碎每一张写了台词的纸，然后大哭一场。

    拍摄马上就要开始了。

    “所以你要我帮你看台本，告诉你今天需要做什么对吧？”

    这件事悄悄藏在林莎心里。

    “不要紧张……”白妙妙边走边默念着。

    孙妙娇的表现越是淡定，就越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让几个小助理更加害怕不安。

    齐肩短发，大地色的眼影，黑色的瞳仁，深红的口红，大片的金属耳环，脖颈处黑色的Chocker，就连衣物，也主要采用黑色皮质布料与金属装饰。

    孙妙娇就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到林莎头上。

    只需要将这一份过于沉重的恨意转嫁给这个她第一次见到的女孩，多简单，多方便。

    “可是……”听林莎说完，白妙妙有点疑惑，她皱起好看的眉毛。

    孙妙娇应该是疯了。

    化妆间的小门被轻轻敲响，有什么东西同时敲响了孙妙娇筑起的堤坝。

    “我要怎么展示我的可爱呢？”

    孙妙娇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不认识自己一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代社会居然还会有没上过学的人，但是这是人家的隐私，林莎不打算追根究底。

    “你不识字？”林莎惊讶，惊觉自己声音太大，连忙四下望望。

    听了王平的话，白妙妙难为情地低下头去，极害羞地拉拉林莎的手，“我们，能不能躲起来说话？”

    几个助理站在她身后，战战兢兢。

    孙妙娇若无所觉，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口红，悠闲地将膏体旋转出来，对着镜子里女人的嘴唇虚画。

    林莎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孙妙娇，嘴里泛上苦涩。

    这，便是两个人互相折磨的开始。

    可最后，她还是会擦干眼泪，接下林莎递给她的剧本。

    白妙妙点点头，小手紧紧抓住林莎的袖口，圆脸上写满了讨好，灰蓝的大眼睛含着一汪清水，眨巴眨巴。

    首先他们会在野趣园集合，对着镜头各自介绍自己，白妙妙是可爱乖巧的素人小妹，孙妙娇是成熟风趣的明星大姐，这个地方白妙妙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可爱的地方展示出来。

    这一切都让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冷艳而漠然，眼角眉梢带着的怒意就好像是天生的美人怒，是好看，那又怎么样？这从来不是自己想要的模样！

    多可笑……

    “都傻了？”孙妙娇抬眼，丹凤眼划出一道媚痕，“不是说要给我补妆？”

    可这个孙妙娇……唉。

    刚入职的时候林莎也怀揣着热情与梦想，想像着能成为金牌经纪人，想象着手下带的艺人越带越多，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走上巅峰。

    两个人坐在保姆车的同一排，但分坐两边，窄窄的过道在两个人之间就像是一道巨大鸿沟。

    是她，一定是她，抢走了自己的脸！

    看，这是多美的一张脸啊。

    不仅如此，她听到王平介绍说，那个女孩，叫妙妙，多巧合啊，和自己相同的妙。

    像是一只正在乞食的小猫咪在跟自己撒娇，你不同意就要哭给你看一样，林莎表示自己被击中了。

    孙妙娇压住心里的恨意翻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与白妙妙打招呼。

    孙妙娇的眼神太过实质化，白妙妙都能感受到她的眼神热度，小姑娘疑惑地歪歪头，又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照常对孙妙娇打招呼道，“姐姐你好。”

    车里的气氛凝滞而尴尬，坐在后排的助理们则根本不敢说话。

    她迟早有一天，会像撕碎那些剧本一样，扑向自己，扯烂自己的脸。

    林莎暗自摇头。

    林莎忍不住笑道，“你不用刻意做什么，就把镜头当做不存在，不要紧张就够了。”

    少女的圆眼睛笑得像一轮弯弯月牙儿，清澈如水的眸子里装着好懂的感情。

    她只能给孙妙娇接到女配的剧本，说实话，孙妙娇很适合这些恶毒心机的人设，好好出演的话一定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不搭调的组合演出之后，连续收获了几次恶评，孙妙娇迅速过气了。

    接不到剧本通告，孙妙娇就只好找公司签约，寻求有组织的经纪公司庇护了。

    所以白妙妙还是能够比较轻松地理解并记住，但是白妙妙作为好孩子，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是在脑海里把林莎的讲解再过了一遍。

    确认小房间里确实没人，她松了一口气，又凑近白妙妙一些，不自觉压低声音。

    好软，好Q弹，是和看起来一样的好触感！

    疯了，自己确实是疯了，可大脑在无法阻挡地，将自己所有的恨意都转嫁到这个叫白妙妙的女孩身上。

    几人一路沉默无言，直到抵达今日的拍摄地，走进化妆间，一行人之间的气氛才稍显放松些。

    这个特别篇的拍摄本质上是一场大型广告，所以整个节目的台本设计主要目的是展示出整个吴家庄的风貌，在人员邀请，游戏设计上整体比较简单。

    几人并不相熟，简单的寒暄之后，再无话可说，干脆步入正题，王平哈哈笑道，“妙妙是素人入圈，有些事务并不了解，想要找莎莎帮忙。”

    她的眼睛每每看到那些剧本，就会射出一道如刀的恨意。

    两人分开后，白妙妙便往王平提过的集合点走去。

    与来时一样突然，化妆间里静得突然，只剩下了孙妙娇和几个助理，谁也没开口。

    林莎便对着孙妙娇点点头，带着白妙妙出去了。

    孙妙娇八岁就出道做了演员，从小演到大，演得最多的净是傻白甜角色，可爱的小公主，机灵的女主角童年，反正什么讨喜就演什么。

    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似乎是一辈子，孙妙娇好像看到了一张自己梦寐以求的脸，长在了另一个女孩脸上。

    她一直希望自己的生活一成不变，可随着自己的长大一切都在改变，到最后，变成现在这样。

    像是开了闸的水库，在尽情泄洪。

    甚至不用在她这张漂亮小脸上再增加修饰，就算是这样素面朝天，她的拍摄效果也绝不会差。

    可是她就不是乖巧可爱的骨相啊，年岁越大，这人长相就越发尖锐，往好听了说叫美艳，说得不好听可就叫刻薄了。

    每一次，林莎都是这么想的，每一次，林莎也是这么说的。

    但，她更恨长不出一张可爱脸庞的自己。

    她疯了，脑海里下了毫无逻辑的结论，孙妙娇立刻意识到。

    白妙妙点点头，小脸写满了认真。

    孙妙娇在林莎手下工作得很痛苦，林莎带孙妙娇也带得很痛苦。

    都是因为这张脸，她再也不能演公主了，也是因为这张脸，爸爸妈妈不喜欢自己了，一切都怪这张脸！没能长成乖巧可爱的模样！

    孙妙娇恨这无情的现实，恨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的经纪人林莎，恨卷走自己所有积蓄的父母。

    林莎是经纪人，这个艺人带不下去了可以换一个带，可她们是助理，艺人就是助理的老板，好与不好都是艺人说了算。

    圆圆的眼睛，白嫩的脸庞，少女寒毛清晰可见，小巧可爱的鼻头，嘴唇，还有耳垂，每一样，每一样，都是自己做梦也想要的。

    我也不想被骗啊，可是她跟我撒娇诶.jpg

    所以这原本是她的脸。

    她抬头看去，是王平带着白妙妙走了进来。

    毕竟她从来没特意展示过就会被夸可爱了啊，没有经验呢。

    她给白妙妙说明了一下今天的拍摄流程，确认白妙妙已经记住全部流程了，看看表，已经差不多到集合时间了，便说，“王平说你想我带你，今天拍摄完就跟我走，这是我电话号码，存一下，记住了吗？”

    白妙妙似懂非懂，把不要紧张这句话记下。

    她入职才一年，与孙妙娇几乎是前后脚进了同一个公司，一个签的是经纪合同，一个签的是人事合同，于是公司就安排了林莎作为孙妙娇的经纪人。

    可是孙妙娇不甘心。

    小房间里刚刚还平和的气氛像是一瞬就被凝滞住，某种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在房间里飞窜。

    只要这样，自己堆积起来的恨意有了方向，不会再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己。

    那恨意，一开始只落在林莎递过去的剧本上，后来，落在了镜子里她自己的脸上，再后来，落到了林莎身上。

    但孙妙娇还是在出演各种乖巧可爱人设讨喜的角色，像在做一场不愿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