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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分明是无赖——宋如玥在与他交手前,早就浑身是伤。

    “看好辰恭。”宋如玥又轻轻摆了摆手,声音已经几不可闻,“此人阴险狡诈,不能给他可乘之机。”

    那人本就胆小,顿时噤若寒蝉。

    “……能守住吗?”

    她已经不再想别的什么,只想好好睡一觉,甚至不想让钟灵折腾,至于自己醒不醒得过来,都不是那么紧要了。

    宋如玥屏息看了半天,仍让那枪扎在辰恭胸口,站起来,踉跄了一下。

    辰恭嘴里不断往外涌着血沫,看着她,狰狞地笑了。

    这时候给他玉玺,哪怕自己不露面……难道不像示弱、不像哀求吗?

    钟灵忽然觉得不太好,要凑近了查看,却被她摆摆手止住了。

    所谓皇室正统的血,和所谓叛臣贼子的血,交融得不分彼此。

    钟灵:“将军——”

    宋如玥血流披面,用最后一分力气,牢牢握紧了枪身。

    方才还如火如荼的打斗声、刀剑敲击声、战马声人声……不知何时,竟然全都不见了。外头成了一片死寂,一点点旗子都卷不动的风,得以忽然地被凸显了出来。

    宋如玥眼眶酸胀,手中枪咯吱咯吱地仍往深处扎去。她伤口崩裂了好几处,竟就不分彼此地流到了辰恭身上。

    做的事了,只想睡会。”

    最后她几乎老眼昏花,全凭直觉与辰恭一战。有时被剑刃割伤,甚至都不觉得痛,只觉自己像个漏了气的布袋子,力气、温度、五感……都渐渐离自己而去。

    “白搭三百多条人命吗?”宋如玥疲倦地笑了一声,“快走吧。我……好像没什么要

    她咬唇不答。

    她撇开目光,声音沙哑:“我……不敢。”

    宋如玥闭上了眼,不愿回答。

    金铁贯穿血肉的手感,久未如此真实。

    宋如玥站在一旁,听得摇摇欲坠,谁也不知她记住了几分。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本宫杀都杀了,还管得着是怎么杀的吗?!”宋如玥不耐,声音骤然拔高,劈头就砸了狠话过去,“大不了就说是本宫砍的,后头的事后头再说!”

    她咬着自己柔软的舌头,维持最后的清明,咬得满口血腥。

    宋如玥到底年轻性烈,全凭一口不要命的怒气,竟生生与辰恭耗了半个时辰。m.aihaowenxue.com

    她这时好像有些懒懒的,往殿后藏着的床榻里走去:“务必看着他彻底死了,要是死不彻底,就把脑袋砍下来。”

    这样的一个仇人,就这么痛快地,了结了?

    这个词,平生第一次,从

    钟灵上前搀她,叹了口气:“我知道将军心里烦,但有的事,还得将军定夺。方才林统领说,豫军已经攻入永溪城,那么攻到皇城之下,或许就是片刻的事。真到了那时候……将军打算怎么办?”

    他毕竟老了,哪怕宋如玥年来久病,也占不得她什么便宜。

    但那发话的夏林,看表情又好像没那么多怒气,只是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宋如玥一肚子借口:“殿下,贼子死了,您连玉玺也不要了吗?”

    “——殿下当真没什么要做的事了吗?!”

    宋如玥伸手扶住门框。

    “如今呢?”有人问。

    辰恭名义上是商议的口吻,可实际上并不理会她想与不想,兀自道:“我们就赌……率先打进宫的,究竟会不会是辰静双的人,如何?公主,朕让你先押注。”

    这一声石破天惊,吓得宋如玥肩膀一缩。

    宋如玥:“就为了和他见一面,叫你们硬守着宫门,不知道要死多少,这是何必?”

    在宋玠那里消磨了一年,她已经渐渐心冷,不愿叫旁人,尤其是辰静双,见自己如此狼狈。她来时的打算,本就是孤身刺杀辰恭,死就死了,若侥幸能得回玉玺,也是想借天铁营的手,转交辰静双。

    天铁营更是将他那些侍卫拦得死死的,没有一个,能凑上前来。

    宋如玥实在力竭,手一松,钟灵急得直喊:“将军别听他诡话!”

    她是整个身子都向前扑,竟然顺势扑倒了辰恭,手里□□跟着往下刺穿,一直扎透皮肤、骨肉、衣料……甚至坚硬的砖石。

    ——却有一个清脆的女声问:“将军是不是怕了?”

    外面,风声萧萧——

    她连嘴唇都是一片死白。

    林荣也气,但没钟灵那么大的脾气,只好气得忍气吞声:“属下等人自打收到启王殿下手书,就开始着手准备入宫事宜。听殿下那样说,就知道殿下又在诳人。当即收拾好了杨萍那边,召集天铁营各部,提前来了。天铁营上下算上钟灵姑娘,除去方才冲破宫禁战死的,统共二百六十人整;杨萍联系了曾经皇宫禁卫众人,统共一百二十七人,其中八十五人,仍愿追随公主,如今也已在宫中,只待公主号令。”

    好像,那就是她这一生,最后的目标了。

    钟灵跪在夏林身边:“咫尺之间,殿下不去见辰王,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短短一年,真叫两位殿下断了情分;要么,就是殿下不敢。我看两位殿下先前腻歪的劲儿,不像前者。”

    至于那个消息,让宋如玥和辰恭都有了一瞬间的愣神——瞬息之后,竟是宋如玥杀心更重、更先反应过来,她抢出一步,枪尖笔直地冲辰恭捅了过去!

    而方才辰恭,又翻来覆去,那样说。

    辰恭终于被塞得沉默,不断作呕又不断被她压住,最后挣扎着、呜咽着、翻着死鱼一样的白眼,无声了。

    宋如玥戾戾地看着她。

    宋如玥活了二十一年,先天也好后天也罢,对“怕”这个字,是格外蔑视的。筆趣庫

    宋如玥问:“我们只有,三百……三百……”

    宋如玥实在不想听,反手将枪尖往外拔。可是,拔了许久,拔不出。最后她索性撕了辰恭的袍子,金煌煌、明灿灿,将它往他嘴里塞去。

    钟灵一耸肩:“将军瞪我也没用,将军要是不在,我们或许还拿得定主意。可将军既然在,除了将军,便再无人有定夺的资格了。”

    宋如玥又问:“你们怎么来的,来了多少人?”

    宋如玥一怔,满不在乎地坐下,脸色格外惨白,表情格外不吝,轻轻扬起下巴一笑:“你倒明白。可是,本宫还要玉玺做什么?”

    于是,辰恭一声一声,一边咳嗽,一边笑起来。

    宋如玥与她对峙片刻,终于,在她清亮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三百四十五人。”

    当下最强的,先是穆军,后是燕军,最次才是辰军。宋如玥无论如何,都难以作答。

    林荣好像不知这是个反问句,他站在自己曾经当值、曾经奉命逃离的宫殿中,振声道:“只要殿下想守,属下必倾力一试!”

    夏林方才也受了伤,但接下来话重,他少不得咬牙跪下:“我们后来,也弄清了不少真相,知道当年殿下是要将玉玺留给辰王殿下,全因启王使诈,才叫两位殿下错失玉玺、各自抱憾。如今辰恭已死,玉玺近在眼前,辰王也已到城下……殿下,眼下分明是个与辰王重修旧好的好时机啊!”

    “怕?”她下意识冷笑着反问。

    宋如玥叹了口气:“本宫……从前也是这么想的。”

    “不用兴师动众,给我……给我止痛就好。”

    他快步走进来——拄着拐——跪在宋如玥身后。

    宋如玥和辰恭各自都没有去看。

    然后才反应了过来,随口吩咐:“林荣,等着他死,告诉我一声。”

    宋如玥有心想不顾仪态,唾他一口,但怕泄了气力,只好做出无动于衷的样子来。

    饶是如此,她盯着辰恭仰头垂死的面容,心里已然涌起了虚无的不真实感——

    “朕多心,好奇一问,此后,还有哪里堪做公主容身之处?……辰静双,他从前就对你有疑心,如今,呵……”

    天铁营中有人吓了一跳:“殿、殿下,这怎么说,也是辰王殿下的亲爹……”

    他依然在顽强地说话。

    林荣大惊失色:“殿下!”

    钟灵不肯被区区一个气若游丝的她带到沟里:“若真想见,弃守皇城,也有别的法子。”

    林荣一怔,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忙起身去看宋如玥。宋如玥避了几次,没避开,也就随他看去了。

    林荣定定不答。

    可是嘴长在辰恭身上,没人拦得住:“昏王死的时候,朕也是这么久久地盯着他。朕说,只要他说出玉玺的下落,朕就让他不死……朕当时都知道,玉玺就在公主身边,不过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可是,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就那么死了

    他说得也对,辰子信,温柔长情,与自己这杀父仇人相处……辰恭就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是如何的恨,自己最心知肚明、胆战心惊。

    林荣领命。

    很快,林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回禀安乐殿下,豫军攻入永溪城内,兼明殿附近已被天铁营控制。”

    而以宋如玥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辰恭自然也不轻松。比起拼命,他本不如宋如玥,只靠身上无病无伤。饶是如此,也被宋如玥划了满身血痕,甚至有四五处,临近要害、深可见骨。

    他最后抬眼一瞟,宋如玥也已是强弩之末,便森森然道:“公主,死战至此,可知你我本在伯仲之间。不如打一个赌,以此论输赢?”

    宋如玥不管他,抽回了被钟灵捏着的手腕,自顾自往床榻走去。

    宋如玥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

    而他身后,一众天铁营将士整肃地穿门而入,很快将辰恭手下那些皇宫侍卫清除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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