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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既然没有信物,”谢从简道:“诸位少不得要听我一言。此乃辰王金印,正是王上出京之时,亲手交给我的!王上嘱托我,若永溪京中生变,则立即拥立幼子,接掌辰国,绝除后患!王上还留有亲笔密诏在此。辰静双虽贵为世子,也要听从王上命令!”

    他句句直白,近乎锋锐。嘴上虽然说着的是“谢王妃”,话里却紧紧逼向谢家。

    谢家行事独断,谢从简本人个性却并不跋扈,起初不以为意,只道:“行军打仗,胜负自然难料。猛禽搏兔,受了一蹬,莫非要向兔子俯首么?”

    形势阧转。

    玉阶前,谢从简拍掌三下。

    这声音,诸位大臣都熟识。谢从简骤然回头看去,大惊,又一寸寸转过头,看向白彧,一字字道:“你们白家……”

    “世子既然没有信物——”

    “我若一早就拿出信物和密诏,今日怎能有幸见到世子呢?”谢从简道。

    谢世门生们都与谢从简一样,乱了手脚。而甘元亭大喜过望,得意洋洋地瞥了旁边的谢家人一眼,大笑着迎上前来:“恭迎世子!”

    “送了,只是——”

    不想连日来都对此等口舌之争作壁上观的白彧,忽然道:“王上临行前,立长立幼尚未能定论,更未留下什么信物、密诏。既然如此,按长幼尊卑,当今储君,仍应是长子,分明是孟氏所出,与谢将军有何关联?还是谢氏以为王上命途凶险,自作主张,执意要立幼子?这岂非是大逆不道之罪?!”

    甘元亭上前抢过密诏,展开一扫,呆了呆,怒道:“你……你既然有王上信物,为何不早些拿出?!”

    这战报,谢家自然是不宣扬的,可明眼人都或多或少收到了消息。谢家掌权后专横,朝堂上向来不能议军事,已经成了惯例,大家背地里议论也就罢了。如今有人直言,无疑是要造谢家的反。

    “快去!”谢王妃厉喝。

    白彧笑道:“我不过是为辰国尽忠,怎的,也会和谢将军生出嫌隙么?”

    笙童退出去了。辰静双把醒酒汤给白俊灌下,自己坐了一会,捋了一遍从今往后的打算,起身开了窗。鬼使神差地,他选的那扇窗子朝东,便向东望去。

    “赵修有通敌叛国之嫌,畏罪自戕,有何证据是谢青骁所为?!我谢家又何时拒世子于国门之外?!扶持王上次子,本是无奈之举。先前王上兵变,我的确曾对世子诸多误会,可现在事情已水落石出!如此,若王上不曾有什么特令,自然是世子名正言顺。若世子在此,我谢氏满门,必定尊立世子、为世子尽忠效力!”

    “小丫头。”辰阮支使笙童不是一回两回了,辰静双没往心里去,只笑了一声,吩咐道:“你下去吧。”

    “谢氏先人,的确是数辈忠烈。不知他们若见了谢将军今日做派,会不会自清门户?”

    “就是!”有人不满谢氏已久,跟着附和:“谢将军与谢王妃一贯只称自己有王上信物,若真有,我们自当敬服。可信物何在?已数月了,每每提及,谢氏必定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叫人怎不起疑!今日难得白大人做主,谢将军必要给出个说法,不然摄政掌权,事关江山社稷,一外戚岂能服众?!”

    谢王妃不发一言,把辰静鸿护到自己身后。辰静鸿只露出小半个头,睁大眼睛看着辰静双,怯怯叫了声:“王兄。”

    辰静双眼神一闪,但这点神色的变化稍纵即逝,谢氏连看都没有看清,便听他道:“父王从无废弃世子的谕令。没有信物,也该是我这个长子接管朝堂。”

    “如今是王上把持京中,王上谕令,如何不能作数?!孟国虽胜,也不过是一时之胜。孟国统共两万五千人马,哪堪大用!邸下,实在不必执迷不悟!”

    朝臣半数都是这般看法,谢从简仿佛没了底气,色厉内荏喝了一声:“大胆!哪怕无王上信物,世子如今不在京中,也只有幼主堪当大任!我谢氏数辈忠烈,岂容各位污蔑以营苟之事!”

    他想写信,只恨不得立刻就收到回信。

    “辰王金印!”

    大臣们齐声道:“请王妃步下王座,还权世子!”

    他只好掏出一只耳饰来,翻来覆去地摩挲,想象着成对的那只耳饰或许正垂在她颊边。

    辰王金印,为什么会在这里?!

    辰国文武多是见风使舵之人,如今见谢氏有

    辰静双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揭开绸布,举起布下面的东西,要放到谢从简的手上。

    辰静鸿好像有点怕,但是早就没有人把他当一个孩子爱护了。他又叫了一声,和方才一样,小猫儿一般,好像伸着嫩嫩的爪子要去勾住谁的鞋子:“王兄……”

    有人惊呼出声。

    当然看不到边疆。

    “哈!”他忽然大笑一声,“谢氏想做赵高,扶静鸿为胡亥,也要问问我肯不肯做那愚忠愚孝的公子扶苏!辰地本是由皇室分封,辰恭已经谋反,他的辰王金印,还怎能作数?!至于你谢氏,倚仗的也不过是军中儿郎。谢家子孙谢青骁,率十万大好儿郎,对孟国区区两万人马都打了败仗,我看谢家也是时候让贤了!”

    他很想见见她,想听她说说话。他一直不敢肯定宋如玥是有那么一点真心爱他,还是无奈中委身下嫁。如今才有了一点把握。

    众人皆知谢从简最重家族门楣,此话一出,他脸色涨紫,青筋暴跳,殿内几乎听得见他咬碎了牙的声音。

    谢从简看着白彧,对白家仍有几分忌惮,冷冷道:“白大人,数月来你我交好,可不要为了一介轻狂之徒,生出嫌隙。”

    “自幼一块长大,毕竟多年的交情了。事到如今,我也只肯信他一个——叫你送出去的信,送了吗?”

    “哟,”辰静双作势搀扶他,“老人家,注意腰。”

    白俊夸张地塌了塌膝盖,笑道:“老了。”

    可他今日与辰静双同去,又是为着叫白彧放松戒备,使他更容易说出心中所想。因此辰静双也纵他,扶他趴在桌上小睡。

    白彧不动声色地一笑。

    这话白彧未答,甘元亭怒道:“幼主年幼,还不是任你谢氏摆布!玩弄权术,算什么尽忠!”

    这话带了三分怒意,一位谢氏门生趁机站出来大表忠心:“赵大人一味说嘴,却无良策。莫说当今储君是何出身,谢将军如今手握兵权,是唯一能护辰于乱世之人。赵大人,你如今发难,居心何在?”

    辰静双没有从谢王妃身上分心给他。那女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半晌,她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敢。”谢从简道,“我谢氏满门,向幼主效忠,岂敢大逆不道?是白大人先前所言,太令人寒心!”

    -

    辰静双走进大殿,挥手叫甘元亭起身,看都不看他们各异的神色,大步流星地走到王座前。只听他对上面坐着的人温声道:“王妃,王权太重,还是我来吧。”

    谢氏原本抱着辰静鸿坐在王座上,听了这话,便坐不住了,不由得用手盖住了辰静鸿的眼睛。

    “只是什么?”

    辰静双脸色煞白,看向白彧。白彧也一派始料未及的神色——整个朝堂上,都是惊诧的喘息;原本拥立“世子”之徒,发觉辰静双并非名正言顺,也摇摇欲坠,心思开始动摇。

    笙童端着醒酒汤回来,正看见这一幕,看得感慨,道:“白小公子对邸下真是……”

    谢王妃护着辰静鸿站起身来,仿佛认了命,只问辰静双:“本宫多嘴,问一句。世子可有王上信物么?”

    次日朝堂,白家一位门生提起了房城战败之事。

    谢氏另一门徒见缝插针道:“莫非是白大人不认王上次子,反倒嫁祸于我谢氏头上?”

    -

    辰静双显然骇到极致,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谢王妃牵着辰静鸿,又回到了王座上。而后者怯怯抬头看着辰静双,声音可怜兮兮的:“王兄……”

    皇帝有玉玺,各封地王有金印。诸王金印,在自己的封地内,有着仅次于玉玺的权威。

    门外跑入一人,奉着东西跪到王座前。

    “我三叔既然答应了帮你,就绝对、不会再反悔了。”白俊醉着脸,对辰静双胡乱举起酒杯:“有我们家撑腰,你若拿不下一个王位、一个王位……”

    门生道:“如今猛禽已痛失一爪,仍自负如此,怎叫人不忧心!”

    他喝得浑身发软,口舌也不清晰了。他是在为今日的事不爽。白彧是他敬重的长辈,从不想过会有对峙的一天。

    那东西金灿灿的,方方正正的——

    白俊跟着辰静双走出来。www.wuyoushuyuan.com辰静双拍了拍他。

    谢王妃止住了他的话。

    朝堂下群臣激愤,谢氏早就成了众矢之的。百官以白彧为首,只等谢王妃走下王座,立刻就要将她判罪、令谢从简身败名裂、让谢氏满门万劫不复。

    他直指谢青骁之战死,谢从简道:“猛禽虽伤,也轮不到蝼蚁落井下石!”

    谢王妃不敢对辰静双掉以轻心,甚至眼神都不敢错,只命辰静鸿去将东西拿来。众人视线全牵在他和那样东西上,他哭了一句:“母妃……”

    可也只静了一瞬的功夫,白彧厉声发难:“谢青骁杀害黄谷守将赵修、拒世子于国门之外,谢家早非忠烈之族!如此不忠不义,更无王上授命,怎能辅佐幼主?!”

    “——是么?”有人在殿外笑了一声,“我倒不敢信,更不敢劳动谢将军尊驾。只盼谢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呢。”

    笙童咬着舌头,摇了摇头,道:“事关郡主,郡主不准我告诉邸下。”

    “金枪不倒。”白俊晲他,“走,我们去喝酒。”

    谢从简定定看着王座。

    他虽然手操胜券,却没有笑,只是神色复杂地看向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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