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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如玥诡异地觉得,他的瞳仁似乎也变小了,比从前还更阴毒。而那双眼盯着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内里,竟然透出了一丝欣悦的神色——筆趣庫

    多思无益,宋如玥不动声色,强自收敛心神。

    而辰恭床前,还立着一个矮胖的太监,正是等着为她通传的人。宋如玥一瞧,便暗知不妙——这老太监伺候过宋煜,必是认得她的。

    她此行之仓促,甚至来不及搞清楚,宋玠究竟有没有把她的行踪和目标,都通通上报给辰恭。

    “什么‘朕’?”宋如玥冷笑,“依本宫看,这里只有一个叛臣贼子。”

    宋如玥冷笑一声,把抽搐的手握了个拳,藏进了衣袖。

    ——又或许,她已算是好命,因为她关怀的人,至少下落都是明明白白。比起方才那位少年,也该是幸甚了。那少年,叫她实在恨不起来——如今世上,总之是杀伐事多、关切心少,她没料到,在辰恭宫中,自己还能收到这样一分善意。

    她只敢想这么一句,又随即意识到,自己并不想让他发现。

    辰恭如同看戏一般:“公主果真是骄纵,在朕面前,也敢如此大逆不道。”

    尚宽不知受过他什么折磨,竟被这一句吓得腿软,“扑通”就跪下了。哆哆嗦嗦半天,语不成声。

    老太监似乎松了口气,顺着还有什么话要说,但这么轻的声音,仍是惊动,殿内辰恭已经传来响动。老太监忙要赶去服侍,只好先将宋如玥抛开。

    宋如玥心中划过这个念头,便不觉哑然失笑。数数自己三重身份:公主、王妃、将军,哪一个听起来也不像是该吃苦的命。可是,偏就如此。

    “刺杀朕。”

    可是宋如玥已经将注意力完全地挪开了,甚至,她故意地,轻轻笑了一声。

    相比数年前,那个一眼能吓哭十个宫人的辰恭又干瘦了一倍。锦绣龙袍里,支楞出一根瘦骨嶙峋、皮肉松弛的脖子,顶着一颗形状支离的头,装饰着帝王冠冕。

    可是如今,她一双手腕,早就留下了褪不去的疤痕。如论到时怎样故作轻松,都只会叫人显得更狼狈。

    谁知,老太监见了她,只是一怔。

    她原想着,重见的时候,她要穿一身好看的衣裳,手腕悬着翠色的玉镯,露出那么恰到好处的一寸雪白皮肤,平平淡淡地把玉玺放到他手上。

    辰恭,凭什么说一个“等”?

    不多时,辰恭亲眼辨过玉牌,果然叫明里暗里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方传令宋如玥入殿。

    只三个字,敲得她心脏又隐隐地痛了起来。

    宋如玥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也依旧默不作声地跪好——

    饶是如此,她的手也像碎了一样地疼。

    宋如玥便着了恼,干脆过去拽他。

    -

    如今,似乎想什么都叫人伤心。

    尚宽听着两人一团和气、明枪暗箭的,深觉脚底渗出一股凉意。方才不敢走,现在却只恨自己不能化成一缕青烟,静静飘走。

    可是,想些什么呢?

    辰恭也笑。

    宋如玥屏住了呼吸。

    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人……他凭什么能有如此好睡?!

    辰恭说的“拉出去”,自然就是“拉出去杀了”。这一回,再装不得傻。宋如玥忙趁着太监还未传召,抬起了头。

    她吓了一跳,那又矮又胖的老太监也被她吓了一跳,惊魂甫定,忙连连示意她噤声,而后才从牙缝里吹出声音道:“奴才……看您久跪,怕您伤身……”

    辰恭缓缓咧开嘴,如同笑了一样。

    不过,辰恭不知是何居心,并没有叫人。他甚至似笑非笑地叫了那老太监一声:“尚宽,贵客到访,你怎么也不懂事,不知好好地给朕通传一声?”

    抬起头来,只见辰恭毫不意外,正若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谁能想到,辰恭最贴身处,还会留着宋煜用过的旧人呢?

    而后,便是一路顺遂。www.rumowenxue.com

    宋如玥又低了低头。

    顺着“赤子”二字,宋如玥想到了那个,总叫她深觉惭愧、连想都不敢想的人。

    这是辰恭变态的习惯,睡时不许人打扰,有人求见便叫跪在外头等候。

    宋如玥心中一暖,只

    “公主以下犯上,这可不是把自己也骂进来了吗?”辰恭失笑,“不过,公主已经让朕等了好久,不是来打这些嘴仗的吧。”

    这个从封地杀入皇城、与蛮人勾结篡位弑君、将宋氏皇族杀得七零八落的疯男人,睡中竟然不露半点疯相,甚至连素来为人诟病的多疑也不露半分——他躺在榻上,没有盖什么东西,两手都摊在一边,大大咧咧地,袒露出胸口和咽喉。

    眼下,她太狼狈了。瘦骨嶙峋,伤病缠身,简直是千疮百孔。而她当年骗了他,与他诀别的时候,两人之间,还隔着那么一块硌手的玉玺,不清不楚的亏欠和误会。

    辰恭笑道:“朕哪怕是死,看着公

    辰恭的脸上几乎没有圆润的线条,深深皱纹中,露出一双愈发凌厉阴森的三角眼。

    宋如玥怎么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不由得出声道:“尚公公,我与辰恭一点旧恩怨,本是不必兴师动众。你先自行出去吧。”

    辰恭正在酣睡。

    宋如玥笑完,左右看了看:“既然知道本宫此行的目的,陛下没什么准备么?”

    这么一句话,简直又叫人心神巨震。

    宋如玥果然上前,作势要拿住他。尚宽害怕,忙壮着胆子扑住她脚腕,可是四周静悄悄,全似没有埋伏。

    尚宽却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但她很快试图让自己宽下心来:无论能否杀了辰恭,此行多半是死,甚至死无全尸,哪有被人发现的余地?只是辰子信可怜,最好别像那少年一样,那么久,都白白牵挂了。

    而宋如玥的腿伤未愈,这样跪着,实在暗痛难忍。不得已,她只得想些别的,分散些注意。

    若今日自己死在这里,而那个入主皇宫的人是他,他会发现自己吗?

    算来城外开始交战,辰静双该随着辰国三军,在城下出生入死。或者,他已经没有那样年轻气盛,以今辰王之尊,不会再那样随意地上马出战。那么稳坐后方,冷看风云,倒也叫人安心。

    是宋玠么?

    “外头兵败如山倒,都等着杀进皇宫来呢,辰恭,你还不如我父皇,就这么个人,以为能保着你不死吗?”

    他或许不算赤子,但在宋如玥面前,真算是赤诚了。

    更令人不敢深思的——宋玠竟也全然不提。

    她这么来回想着,人便忽喜忽悲,过于沉浸。却没注意,有宫人走近了自己,垂首放下一团软垫。

    宋如玥垂头入内,再次跪下,等着一个能与辰恭近身的机会。此时,因着太过激奋,她的身体开始发冷打颤,只好竭力绷紧。可谁料辰恭半晌无言,直至忽然若有所感,她愈发做出恭谨的样子来,愈发怯懦地埋下头去……却听辰恭厌倦道:“抬头。”

    但她态度保持着强硬:“你以为,本宫是来做什么的?”

    “公主反应倒快,朕还以为,起码会叫公主丢了一只手呢。”

    辰静双。

    回以淡淡一笑。

    。

    辰恭眼都不眨,眼看着那五根尖利的手指就要碰到自己的皮肤,忽然背后窜出来一道更为锐利的光,“铛”地一声,弹开了宋如玥的手

    宋如玥的手一软,尚宽于是又扁扁地趴了回去。

    而后,再度缩回了眼观鼻鼻观心、高高挂起的状态。他分明是认出了宋如玥,却一个字也不吭,甚至一眼也不多看。

    这是她自幼以来的自尊,越到弱时,越是顽强。

    “陛下好灵通,自以为是设了局,引本宫来钻?”

    但事已至此,寻因无用,逃避也无用。宋如玥已然做好了慨然赴死的准备,抬头迎上。

    宋如玥心头一跳,压着嗓子道:“属下样貌丑陋,唯恐惊驾。”

    好像,宋如玥也只是众多来求见那位皇帝陛下的,众多侍从中的一个罢了。

    “在朕这里抗旨的,你也不是第一个。”

    不知与那玉牌有无干系,不过说到底,宋如玥小时候也是百般淘气,宫中种种密径,没有她不知的;又得了那少年的提醒,自此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直比逃出宋玠营地时还要谨慎小心。

    宋如玥手指一弹。

    尚宽唯唯诺诺被她拉起来,第一却是躬着身,向阶前跪倒。

    “朕啊,想杀朕的人何其多,焉能没有准备?公主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宋如玥急退,亏得反应快,临时握了拳,否则,五指必要齐根而断。

    她不想让他认为,她是为了玉玺。她只想让账目两清,不想亏欠一笔那样大的情,更不想露出哪怕一丝狼狈,瞧着就像在邀功、抵罪、请赏,可怜巴巴。

    终于,隔着一扇虚掩的窗,她见到了辰恭。

    “这可真是……稀客呀。”

    不知何时,辰恭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披盔甲的人。那人手里还横着刀,刀锋仍自震动不休。

    辰恭从鼻腔里,平静地叹出一口气。

    而皇城又将倾覆……不知下一任主子的宫中,会否仍有这样赤子。

    辰恭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就拉出去吧。”

    辰恭又笑了笑:“朕看到那什么‘胡达’的玉牌,焉能不知?”

    宋如玥也是一怔,接着眼中杀意顿起,一脚踹开尚宽,指如鹰爪,就要去抠辰恭的喉咙!

    宋如玥一怔,心头顿时腾起了滔天的恨意。

    辰恭说得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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