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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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莱把今天的药给熬上，顺便炖了一小锅鸡汤。现今天冷，东西放在外面也能保存好几天，云莱倒也不担心食材会坏。

    齐略天资聪颖，纵然这么多年来他在国子监受欺负的时间远大于学习的时间，他的才识依旧不差。只是他很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从不曾表现，一直在藏拙罢了。藏拙只是为了一时的明哲保身，五皇子并不是为了苟活着，他还记得自己心里刻骨的恨意。

    活着，母妃要他活着。报仇，他活着只是为了报仇。

    五皇子坐起身，简单漱了口。他端起云莱给他的碗，垂眸问她：“你吃了吗？”

    借着王夫子和李公公两个人，少年迅速积攒起自己的势力，在宫里也有了一批自己可以使唤的人，雪阳宫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过。这不过这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雪阳宫依旧萧条、破败，无人愿来，仿佛被这深宫永远的遗忘。

    齐略断断续续咳了半个月才算是好全，好了之后他继续去国子监上课，他能来国子监接受皇子的教育，是先皇后的旨意，纵然先皇后故去，蒋贵妃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敢直接取消一个皇子的受教育权。只是他在国子监也并不过，这么多年来，欺辱、打骂都是家常便饭，差点丢掉性命的时刻，数不胜数。

    “放心，我吃过了。”

    王夫子给的钱袋有几十两银子，云莱到古代这么久，这是她最富有的一刻，可惜钱存不下来，刚到手就得花出去了。www.boyishuwu.com

    仿佛是看懂了云莱的疑惑，五皇子开口解释：“我母妃曾经是蒋贵妃的婢女，后来因为容貌出众差点被皇上临幸，当时蒋贵妃还怀着四皇子，皇上不欲给她不快，这个事就被搁置。只是蒋贵妃心思狠毒，以我母亲冲撞她为由，毁了我母妃的容貌，她右脸被烙上，留下一块儿红疤。四皇子出生还不满一年的时候，皇上有天酒醉，还是临幸了我的母妃。”五皇子病太久，声音还有些嘶哑，却难掩刻骨的恨意。

    李公公和平贵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只后来为了活着，两个才心一横双双把自己卖进了宫，宫里艰难，两个人接触不多，都祈祷着到年纪了出宫，两个人就能快快乐乐的过自己小日子。只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厄苦命人，这一天谁都没能等到。平贵人命葬深宫，李公公彻底绝了念想。

    最近一段时间，两个来回过招，互相斗法，薛贵妃年轻貌美又刚刚有孕，对皇上耍着小性子给蒋贵妃吃了好几个闷亏。蒋贵妃的注意力全被引走，对后宫的掌控大大减弱。

    “第二天皇上酒醒，见我母妃的容貌，十分厌恶，我母妃就此失了圣心，又被蒋贵妃记恨，吃了好大的苦头，只是后来我母亲被诊出有孕，当时先皇后还在，她出手保下了我母妃，让她平安生下孩子。后来皇后病故，后宫中蒋贵妃独大，我母妃放心不下我，受尽屈辱的苟且偷生，最终还是在我6岁那年被蒋贵妃残忍杀害。”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她来雪阳宫这段时间，变化的不单单是五皇子对她的态度，从冷硬到敞开心扉接纳，她自己不也是在变化吗，从刚开始的怜悯到现在逐渐付出自己的真心。

    他的记忆再次拉回几年之前。怎么还会有人贴身照顾他，怎么还会有人这般温暖的对他好。是母妃吗？是母妃吗？可母妃不是早就死于永和十五年那一年的冬天吗？

    他干涸的内心被春雨滋润，他竟只想贪心的希望这场春雨永远停在他的心房。

    只可惜，那样温柔如水的女子，却永远埋葬在了后宫的尔虞我诈，死于一个女人的狠毒，死于一个男人的冷漠。五皇子的心中再次被深深的恨意淹没，床单被他无意识中抓的变了形，他眉毛紧皱，一双眼睛紧闭，却还是轻易让人看出心绪的不宁。

    她去浣衣局找了一趟张嬷嬷，托张嬷嬷再买一些药品，顺便再囤一些肉和蛋，五皇子现在是个病号，总要吃点好的补补身体，营养千万要跟上。这雪中送炭的几十两银子大大缓解了云莱的窘迫。

    为什么他隐约中闻到了肉香，为什么他不再感受到寒冷。

    齐略借着王夫子之前的示好，特地选择了一个无人的时候前去道谢，没其他人，王夫子并不介意和他多说几句话，少年惯会伪装，蒋贵妃针对时，他就是懦弱可欺的小可怜；和夫子对话时，他就是逆境也不忘向学，知恩图报的学生。三言两语，王夫子对这个小小少年已经不复此前的轻视，反而起了几分爱才之心。

    蒋贵妃恨极了他，在他示意和纵容之下，他在后宫人人可欺，别提是皇子，就连下人也能踩一脚。所以这么多年，雪阳宫的人走了个干净，谁也不愿得罪蒋贵妃，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一个云莱。

    云莱听的不忍，伸手握住了五皇的手，她眼眶微红，因为人过于瘦弱，看起来十分的可怜。云莱的掌心温暖，可能是人生病了就会变脆弱，五皇子竟不忍心放开，他轻轻回握，只贪恋这一刻的温情。

    五皇子这才开始呢用膳，他今天的精神头好多了，想来要不了多久，这场病就能好彻底。五皇子生病的原因，云莱不曾询问，她无意去打探别人的伤疤，并不想去戳破小孩子的自尊心。

    趁着蒋贵妃忙着争宠，齐略在国子监开始展露自己的才华，只是并不明显，根本没有皇子注意到这些。但夫子们不一样，五皇子的一些见地、交上来的一些文章，都让夫子颇为感兴趣。沉睡的狮子终于开始慢慢露出自己的爪牙。

    五皇子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入眼还是雪阳宫破败的宫室，他意识回笼，人下意识绷起，然后才意识到云莱的存在。他对这个小宫女的态度真的很复杂，他本在利用她的善心，但是当别人真的捧着一颗赤诚的真心送给你的时候，他接受的同时，竟然真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安和羞愧。

    “是六皇子和七皇子做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云莱却听懂了。只是她想不明白，五皇子就算出身低贱，但好歹也是皇子，被漠视云莱可以理解，但怎么会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呢？

    说到这里，五皇子仿佛将一口银牙嚼碎，云莱抓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再说了，想来他的母妃死状应当是极其惨烈，云莱不想揭开别人的伤疤，这太残忍了。

    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冷冰消融，在这残忍的后宫，两个人多出了一些相依为命的情分，称呼也从生疏的“殿下”、“奴婢”变成了“阿略”、“莱莱”。

    少年并未急于求成，反而是润物细无声的让王夫子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提问，以及肉眼可及的进步，随后，两个人建立起更多的私交，而这这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少年又联系了母妃的旧友，在太和殿当差的李公公。

    五皇子轻轻闭上双眼，遮住自己漫天的恨意，他始终忘不了母妃活着的时候是怎么苟且偷生，也忘不了母妃死的时候多么屈辱。被一群太监折磨致死的母妃，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还在担心自己的孩子，怎么都无法闭上双眼。受了这么多苦，他的母妃死后也只是被封为平贵人，草草下葬。

    “你终于醒了啊，那先把早饭吃了吧，吃完早饭再吃药。”早饭是肉粥和一个鸡蛋，鸡肉被云莱撕的碎碎的，搅拌进粥里。

    永和二十一年，这一年齐略13岁，这一年，薛家送嫡长女薛玉珍入宫，一进宫便直接封了薛妃，三个月后薛妃有孕，皇上刚知道这个消息，便大张旗鼓的晋她为贵妃。一个刚入宫两个月的人直接和蒋贵妃平起平坐，蒋贵妃焉能咽下这口气。

    五皇子还在断断续续的发烧，体温时高时低，咳个不停，云莱请不来太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按时煮药喂给他吃。

    齐略还小的时候，时常会收到李公公默默送来的东西，只是母妃很少会见他，后来平贵人去世，临死之前嘱托自己的儿子，若真的有难，可以去找他。当时的平贵人眼含热泪，似是悲痛似是遗憾，又隐约掺杂着一抹温情，满脸的难过。只是那个时候的五皇子太小，还不明白那时候的母亲，再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为何这么忧伤。

    云莱端着早饭和药进来，看到五皇子醒过来多少有些惊喜，这段时间他睡的多醒的早，云莱真怕这个小孩一个不小心就嗝屁了。

    五皇子此刻还没有醒，由于身体不适，他睡的并不安稳，这几天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居多。好几次，他都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母妃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过的其实也不好，可他永远记得他生病时母妃细心的照顾，他调皮时母妃温柔的教导。日子清贫却充满了爱，有母妃在，他就永远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