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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姈打发葭倚出去拿东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衣裙,将藏在胸口的剧情书小心翼翼压在最下头,站起身,艰难地抬手扭腰,打量身上。

    李福正要吩咐马夫直接驶去桐月居,闻声便先走了过去,刚到车窗底下,就听小女郎很小声地说了句:“今早我不该那么说话的,也不该下手没分寸,抱歉,福伯。”

    葭倚取了东西回来,看见小娘子已经自己泡进去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跑去柜子取新鲜花瓣与沐浴按摩用的桃花精油。

    时慬从冰鉴里捞了串新鲜荔枝出来,并一小碟糕点整齐摆在案几上,往时姈的方向推了推,“闹了一上午,该累坏了吧,吃些垫垫肚子。”

    时姈轻声道:“您来得及时,又对宫里之事了如指掌,我猜您或许没走。www.cuirong.me”

    时慬从来见不得孙女难过,更遑论她的惊惧要如此隐忍,不禁心头大恸,眼底跟着泛了热意,他忙伸手过去,轻拍小女郎瘦弱的背脊,小心翼翼哄着,“姈娘莫怕,有祖父在,你会活得长长久久,长命百岁的,若真觉得害怕,祖父还去找济生回来给你看诊,可好?”

    小女郎眉眼间的落寞深重,语气飘忽黯淡,听得时慬心头一揪,忽感惊痛不已,肃然的神色瞬间软和下来,“祖父没有不信你,只是......你这丫头,既患了这个病症,先前怎么不说?”

    “娘子怎么穿好衣裳了,头发还没擦呢,待会儿湿了衣裳要冷死的。”

    很快,小女郎闷闷的声音从帕子后传来,“嗯。”

    梁下浴池面积不小,可容三五人的宽阔,模仿天然温泉凿作不规则的圆弧状,池里引热水,池面上氤氲雾气蒸腾,梁上垂落大片鲛纱帐,层层叠叠,朦胧似幻。

    只怪病中虚弱,不能多沾水,都是婢女拿打湿的巾子擦拭身上的,头发就更不用说了,三五天才洗上一回,今日这一趟更是折腾了浑身黏腻的汗。

    时姈拿帕子捂住脸,慢慢压下抽泣声,过了会儿又听时慬说:“祖父还有话要交代你,此次查案是太子头回办事,你要乖乖配合他,莫顶撞,莫招惹,圣人宠太子,如祖父疼爱你和你阿兄,你千万顺他避他,莫招惹了太子不快,知道了吗?”

    葭倚嘴里抱怨着,手上拿过一块干燥的巾子替她擦拭长发,“娘子这次淤伤严重,今日是揉不得的,奴明日再给娘子上药,保管不出三日,这些淤伤便看不见了。”

    老国公特别交代,时姈不禁心头一凛,想起她先前对着那个白面侍卫嘲讽,又让他给太子放话,顿时有些心虚,那些话,应当没有很过分吧!

    东宫的确往孟统领府送了药,正是一罐回颜膏。

    时姈低着头,轻声答:“没有了。”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睫,忽然抬起手,将脸埋入掌心,沉闷的呼吸声传出,几次喘息后,才哑声道:“我实在受不住了,太怕了,怕死,更怕见不到祖父,见不到阿兄。”

    老国公似乎没有怀疑她什么,那么该算暂时过关了吧?

    浴华池,就是个澡池,建在桐月居正屋寝室的西南方位,以短廊相连,池子凿在屋内,非露天,顶梁瓦片遮得严实,只在名字上取沐浴月华之意。

    等时姈披着微厚的外衣出了浴华池,已是半个时辰过去,碧桐递来的消息也到了。

    时慬心里早已有了多番推测,听她这番话,当即明了她为何要推沈穆去给孟娘子治伤,心疼感慨于她过分忍耐心性的同时,仍有疑窦生起,“姈娘可是听谁说了些什么?”

    李福怔了怔,随即低声道:“害娘子受伤,是老奴不对,娘子不怪罪,老奴就很高兴了。”

    “不怪不怪,是我行事太偏激了,以后会注意。”

    池岸边则铺了一整排分外凸起的石头,方便抓握,往外一圈铺了绒毯,毯上立着玉石屏风,间隔三两张小榻,榻边的案几上摆着鲜果糕点和茶水。

    作者有话要说:时姈:收到,以后天可以随便捅了!

    那么皇帝将斗殴案交给太子,这与原剧情截然不同的走向,其中也该有时慬的功劳?

    刚要伸出去的手又放回了身侧,碧梧垂眸道:“是。”

    “不曾,只是遭了大难,再不能同往常一样任性了,总该要脑子灵光些,行事审慎些。”时姈拿帕子抹了脸上的泪痕,余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您这么快便赶来了,是不是府里的人都骗我,您今早并没有出城?”

    碧梧正要上前搀扶时姈去沐浴更衣,就听时姈说:“你比葭倚行事稳妥,等等碧桐的消息,等我沐浴出来再报。”

    时姈压下泪意,擦过脸,慢慢剥着荔枝吃,心底终于长吐一口气。

    又是一声闷闷的“嗯”,后接一句“......往后再不敢了。”

    时姈沉默许久,轻轻摇头,“自大病后,我已不大记得清以前的事了,您要问我那日发生了什么,我当真想不起来了,您信我,除了这些,再无话可说,若您不信,那孙女一样无话可辩。www.niantao.me”

    时慬抱着白鹅下了车,轻咳了一声,就见车内的帘子悄悄掀开一角,露出小女郎一双水盈盈的眼眸。

    碧梧早就得了消息,候在前院里,听见动静连忙迎了出去,“娘子回来了,是要先用午食还是去浴华池沐浴更衣?”

    ......

    葭倚拿着药油进来,就看见小女郎穿着寝衣坐在小榻上,气息微喘,发尾垂在腰际,哒哒滴着水。

    原身这身皮肤养得雪白细腻,是极容易留痕的体质,一点红印都分外显眼,更不用说经过早上那番撞车,肩膀,手臂,腰上,腿上都有多处淤青,当真触目惊心。

    她望着李福,低喊了声“福伯。”

    水很浅,坐着仅到锁骨以下,水温也不烫,温热的水花涌至颈部,浸透着微凉的四肢,像是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冬日的暖阳里,疲惫驱散,毛孔舒张,紧绷的肌肉都被缓缓抻开。

    不管这个走向算好算坏,总归能偏离原剧情发展就是好事。

    “还有,你福伯跟随我多年,也是疼爱你的,你不该拿命逼他,待会儿回去跟他道个歉。”

    时慬叹了声,却是自责,“罢了,是祖父逼你太过,我只问你,除了不记事,如今身上可还有其他病症未愈?你的病最要紧,其他事且不论,莫要瞒祖父。”

    时慬没走,又假作出城,再结合孟深的举动,只能是意在钓鱼,孟深那条鱼也果真如他所愿有了动作。

    她从得知消息到入宫被赶出来起码有一个时辰,而老国公清早出发,李福派人去追他,再转头赶来兴安门最少也要两个时辰,孟深又一反常态地提前入宫上值,推算时间差便清楚了。

    她许久没洗澡了。

    李福正好替老国公送了一瓶药油过来,时姈支使葭倚出去拿药,她则趁机擦干身子,穿上寝衣,将掩在脏衣物下边的剧情书飞快收进怀里。

    时姈看着他,紧紧抿着唇,鼻头微酸,泪珠子又要成串掉下来,时慬从前不曾见她这样爱哭过,一时心软得不行,“行了,身子本就不好,哭多了伤身,别逼祖父再去求济生回来了。”

    时姈暗暗给那短命鬼太子记上一笔账,然后忍着浑身酸痛,缓缓滑入浴池。

    时姈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露出微红的一双眸子,却坚定不已地摇头,“人情难得,祖父与沈公本是善交,莫要因着孙女再强求于人,反交恶了,我本也没害人,只是不想连累国公府,孟娘子害我,我不会放过她,却不是这一遭,这次的事,于我有利的证据实在太少了,祖父信我,愿意护我,可禁不住旁人怀疑,倘若有人要借机落井下石,真成孙女的罪过了。”

    时姈神色郁郁,没有答话。

    时慬听她如此回答,意外之余,也很是欣慰,“行事审慎固然好,但姈娘,你年纪还小,祖父从前愿意纵着你欢喜,如今惹了事,祖父仍愿意任你放肆无忌,无论宫里宫外,捅破天了自有祖父兜着,不怕。”

    时慬有些意外,“姈娘为何这么问?”

    可惜满身淤青,按摩不得,桃花精油是用不上了,加上身子还在病中,不能泡太久的水,时姈简单搓洗了身子与头发就出了水,裹上干净的巾子。

    道过歉,时姈好似松了口气,坐着马车回了桐月居。

    时姈双眼陡然一亮,摸着路上垫过许多糕点水果的肚子,选了后者。

    马车入了国公府后门,李福正立在门内候着。

    池外靠墙的角落搁着冰鉴降温,不至于气温过高,一排檀木柜子紧贴墙面,放置洗浴用品与换洗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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