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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遨清了清嗓子,“老凤,你白了,也胖了,你这日子过得是不是太舒服了些。”

    孙遨眨了眨眼,“这话原也没错。太子是发难了,可……晋王也福大命大,这个,我当时被拘着,具体情形……要不你问卫世子?”

    看来亲眼所见的孙遨,加上有所耳闻的卫翎,这两人的话便是未来晋王公告天下的说辞了。只是其间种种隐情,几分真伪,难以分辨。

    凤宛是真好奇,“后来怎么了?”

    凤宛扶着祖父,慢腾腾从后面走了出来。

    就听一个温厚的声音咳嗽一声,“两年多不见,你还是那么爱拉大旗做虎皮。www.keran.me孙阁老,来见我有何指教啊?”

    他先自己动手,从桌上茶壶里倒了杯冷茶,喝了一口。

    凤伋嘴角微微下垂,不动声色地道:“陛下驾崩,新帝登基,马上就是大朝会。你们应该很忙呀,怎么想起来找我?”

    好半天,凤宛轻声发问:“既然是太子拘禁了你们,可我刚才在前面,听那位彭将军说,太子自戕,晋王受伤,这又是何故?”

    “虚名?你们说得轻巧,你爹口中这个虚名,可是我凤家几代人的脸面。读书人的脸,那便是命啊。”

    孙遨摆手,“此言差矣。我身在官场,就算一心为公,也少不得有人要质疑我的立场。质疑我也没什么,接下来就会攻讦新君,一环扣一环,他们就又有了无穷无尽的说辞,牵扯下去,朝纲不稳,北境还救不救?可你不同。”

    凤宛回头看卫翎,卫翎想了想,很谨慎也很有技巧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卫翎等得便是这一问,晋王唯恐一个孙阁老说不动凤家,干脆搬出了宁远候。宁远候此时坐镇京城,弹压四方,的确无法分身,于是便把儿子支了过来。

    凤伋默默半晌,斜了孙遨一眼,“这是谁给晋王出的馊主意?怎么想着把我推出去 。老孙,你当年可是状元郎,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写篇诏书还不是手到擒来。”

    孙遨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你当年急流勇退,不恋权位,谁不称赞你一句心底无私,高人名士。你家大郎又是当世大儒,学生满天下。殿下思前想后,唯有你们凤家出面,才更能让大家信服,相信晋王他是能担得起千斤重担的好皇帝。”

    此时夜色如墨,老福哈着腰正在书斋门外等,见他们过来,忙开了门,又点起宫灯,烛火闪动,照得人脸上忽明忽暗。

    更何况他们说的是宫城之内的事,京城里、朝堂上,太子根深叶茂,其党羽如何能轻易就范?还不是手握重兵的宁远候一力弹压下去。

    卫翎也不见如何激动,倒有几分举重若轻的意思。

    凤伋捋了捋长胡子,叹了口气,给了卫翎一个白眼。

    孙遨一脸沉重,“老凤,左右不过三件事,国丧、新皇登基,发兵救幽州,一件比一件急。可如今朝中动荡,人心浮动,因是举兵定了胜负,满朝文武一定有不服的。尤其那些言官,说不准就有几个沽名钓誉之辈,想着青史留名,硬颈子在大殿上顶撞起来。”

    “昨日傍晚时分,晋王殿下带了慕容家的小世子进宫,跟太子起了争执,指责太子无信无义,不救北境,请求面见陛下。太子却说,晋王不忠不孝,陛下龙体有恙,却还要以这等事情刺激陛下。www.mengxun.me”

    “家父说,大梁兵将不应为皇权争斗而白白牺牲,天下文人也不该为争个愚忠的“虚名”而置家国安危于不顾。此时边境危机,事急从权,恳请太傅助新君及早安定朝纲,好安排发兵救北境。”

    凤伋嗤了一声,“瞎说,我有什么不同,老糊涂蛋一个。”

    孙遨苦笑,“你是不曾见,御书房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两个皇子争得面红耳赤,慕容世子就跪在御书房门口嗷嗷哭。声太大,直把陛下给惊动了。”

    老太傅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不想,不问。我已耳顺之年,何为耳顺?闻其言而知其微旨也。”

    “唉,你就别掉书袋了,左右你是个通透的人,这也没外人,我就直说了。”

    老太傅沉默片刻,似乎真的在心底掂量了一番两位皇子的重量,半晌又看卫翎。

    “见了陛下,慕容世子抱着陛下的腿放声大哭。说济北王被北燕大军围困,求陛下救救他父亲,救救幽州百姓。”

    凤伋唔了一声,没接话。孙遨只好自己说下去。“今日一早,陛下薨了。”

    凤伋品着这几句话,撇了撇嘴,再不多言,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老大,替我送客。”

    “我若不说,你绝对想不到,陛下临终之前发生什么事?”孙遨一脸高深莫测,试图勾起对方的兴趣。

    书斋之中,静悄悄的,只有孙遨口若悬河地在说。

    孙遨还要再劝,凤伋抬手制止了他,“好了,这也不算个小事,让我们一家人商量商量吧。”

    凤伋闻言哼了一声,转头往后面走,孙遨一路在后面追,“老凤,老凤,你别恼,如今是真有件要紧事要劳烦你。”他追着凤伋直进了“如如不动斋”。

    这两个老伙计也曾携手共事,也曾勾心斗角,如今虽然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却都能互相把对方的脉掐得死死的。

    一阵沉默,连孙遨都安静了下来,似在回味景元帝这曲折不平的一生。原来万乘之尊走到生命尽头,就落得个如此父不慈,子不孝的下场。

    卫翎上前行礼。“是我来迟,让您受惊了。”

    凤伋看了口沫横飞的孙遨一眼,轻飘飘问:“他是吗?”

    孙遨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殿下左思右想,要尽快让所有的事情步入正轨,尽量不给他们纠缠的机会,故此想请您出山,执笔为他写这篇昭告天下的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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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遨啧了一声,“哪能啊,大风大浪,太傅见过不知多少,这点事都不够瞧。”

    凤太傅垂着眼皮,凤成周沉默不语,这父子俩完全不接话,艮的如千年老树皮。孙遨只好问凤宛,“凤家小丫头,你猜后来怎么了?”

    “可是,时间紧迫…… ”

    “我迷迷糊糊听着钟声了。”凤伋慢吞吞道。

    凤宛听得一皱眉头,这篇诏书干系重大,写得不好,无法自圆其说,便有无穷后患。就算写得滴水不露,晋王是兵变登基,写诏书的人难免指摘攀附新君,媚上求荣。

    凤宛跟卫翎对视一眼,慕容喆可真是胆子大,这番苦肉计不但在坊间演,在宫里也敢演。

    孙遨被他问得一激灵,霍然起身,“老凤,这话你不该问,你教过太子,也教过晋王,他们两人哪一个更能担得起江山社稷,你比我更清楚。”

    “卫侯怎么说?”

    “老孙,你是劝我,还是逼我?若是劝我,就按我说的,容我想想。若是逼我,你现在叫外面那些拿刀的进来,看看我凤家有没有软骨头?”

    “晋王立刻跪下,向陛下禀告,北燕十万大军压境,慕容信苦守幽州,十二道军报进京求助,多日未果,如今四万守军拼得剩下一万人了。”

    等彭金虎走了,孙遨一脸和煦凑到凤成周身旁,“如今没外人了,你爹呢?我这个老伙伴不见也就罢了,难道你未来女婿亲自出面,他也不肯出来一见?要把你那亲家,或是晋王殿下请来,他才出来吗?”

    他感慨道:“还真是没想到,慕容小世子胆子也大,口才也好。等他说完陛下眼都直了,问幽州到底怎么了。大伙儿这才知晓,陛下竟对此完全不知情。”

    “后来呀,王美人就扶着陛下从寝宫出来了。”孙遨有了台阶,连忙把故事说下去。

    卫翎起身,“自然是劝,太傅千万不要误会。我来时,殿下特地交代了,若是太傅拒绝,想必是有自己的疑虑。他已尽量做准备,应对朝堂上的争议,无论如何,请您看着他,是否言出必行,他会尽力做个好皇帝。”

    “这…… ”孙傲回头看了眼卫翎。

    凤宛带着担忧,扶着祖父,只能回头看了眼卫翎,卫翎微微点头,向她示意一切安好。

    “听闻晋王殿下从前领兵时,手下有个校尉,如今在宫城内左安门做统领,不忍旧主被迫害,危机之中带兵冲进御书房救了晋王。彼时已有宫廷侍卫持刀刺向晋王,故此双方不得已,动了手。”

    “陛下听到这,指着太子,哆嗦成一团,就说了俩字,‘逆子’!”然后眼睛一翻就没了声息。他拍着心口,似乎惊魂未定。

    “当时我也在御书房,吓得半死,赶紧让传太医。就那么会功夫,太子动了歪心思,让宫中的侍卫把我、粱阁老,还有晋王、慕容世子一块看押起来了。又过了两刻钟,听见后面王美人哭了起来,说陛下归天了”。

    这个情况任谁也能预估得到,无论先帝最后关头是否有异储之心,因是动了刀兵得到皇位,晋王的便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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