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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山亭和清风道人坐下来,清风道人倒出两杯热茶,特意给归舟换成红枣水,示意宴山亭喝一口润润嗓子。

    宴山亭抱紧清风道人,小声问道:“是不是有大虫进去了?”

    “大灾之年,为了活下去,本是要吃你,林家三郎却撑不住先去了。他们吃林家三郎的肉活下来,认为林家三郎替你挡了一灾。”

    千山暮雪,冬风凛冽。

    屋内暖意融融,清风道人捋着灰白的胡子,抚摸着他细软的头发,眼神流露出慈爱:“你以后住在这里,想要什么再添,讨厌的就改。”

    清风道人笑着安抚他:“不必担心,是隐山的山神,这下不用特意去拜访她了。”

    “我叫云隐,我知道你,你是清风的徒儿,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儿好奇的问。

    “只是当年我与友人追杀妖魔到那儿,妖魔狡猾,奔逃人间,直到近日才将妖魔斩杀于柳州,这才能将你接回隐山。”

    清风道人轻咳一声,继续道:“是三只脊兽,狻猊、獬豸、九斗牛。”

    “我现在还没有名字。”

    “你醒啦。”床边趴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眉眼间一派天真无邪,瞳孔是翠绿的,让人联想到盛夏的榕树。

    “你还是想去人间?”

    “这是我天生就有的,不是受伤。”

    老道士嘴上与女孩儿说话,手里的活一点都不落下,拿着一副药倒进浴桶,准备好澡豆、皂角、柳条等,自己退了出去。

    “他们为什么恨我,是因为被他们吃掉的林家三郎吗?”晏山亭疑惑地问。

    他是真的不明白,林家为什么会把恨意转嫁到他身上,林家三郎又不是因他而死。

    “没关系,清风会给你取,我的名字就是清风给我取的。”

    一切按归舟的喜好来。

    林仲看在眼里,但他不想管也懒得管,因为他是不见硝烟斗争中绝对的受益者,不能说话,却能用看不清的砝码压制一方。

    很奇特的天象———星河流转,雪落无声,这并不是人间会有的天象。

    宴山亭犹豫一下,终究是问了出来:“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我好像很久之前见过你。”

    园中随处有花木山石点缀,芭蕉即使在冬天依旧青翠欲滴,叶片挡在圆拱门上,芭蕉叶上承着一层厚实的冰雪,叶脉崩出圆润的弧度。

    女孩儿没有穿鞋,脚边趴着一只大雪豹,正在闭眼休息。一只小雪豹趴在晏山亭的被子边。

    剩下的话老道士不说晏山亭也知道,因为林老太经常在他耳边说这些,说他是扫把星,哭她可怜的三孙子,骂他早该被道士带走却还留在他家吃闲饭。

    小姑娘真的停下咀嚼的动作,想了一会儿,认真道:“不一样,清风,那不一样。”

    他不怨恨,他只是不晓得他们对他无来由的恨意。

    他还看到周大媳妇度过灾荒之年后上吊自尽,他从他父亲的命运中看到太多人的无奈与悲哀。

    晏山亭是被毛茸茸的东西拱醒的,他从温暖柔软的被褥里醒来,下意识伸了个懒腰,一个毛绒绒的、带着温热的小东西在脸颊边蹭。

    归舟踩在青玉石板上,曲廊下的湖水上结一层厚厚的冰,几只丹顶鹤站在冰面上用长喙互相梳理羽毛,清风道人牵着他放慢脚步由着他慢慢走。

    说话间吐气成白雾。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耳边是清风道人“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在青石阶上留下整齐的脚印,鼻腔中充斥着的风雪凛冽冰冷的味道。

    云隐正要说什么,清风散人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端着捧盒的“人”,清风道人揭开盖子,端出一碗汤药和一碗米粥。

    老道士无声叹息,低声道:“若是以后修道有成,自当还他们因果,斩断亲缘。何必费心至此?”

    说罢,笑着伸手比划:“你出生的时候我见过呢。本就先天不足,跟一只小冻猫子似的,脸色青紫,全凭一口先天之气吊着。我看你长得好看、资质又好,就动了收徒的心思,与你父亲约定好。”

    说着,推开老旧木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屋檐下的雪滑下来几两,落在清风道人灰白的发髻和肩头。

    说着,女孩儿摸摸他眉心的朱砂痣,问道:“你受伤了吗?”

    《我在晋江修无情道》

    “不过,”云隐话锋一转:“你是清风的徒弟,就是自己人,而且你也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云隐只是清风给我起的俗名。”

    说完,把碗递给晏山亭,道:“丹药的药

    归舟遥遥指着屋檐上第四道看起来圆圆的漆黑剪影问道:“那只……屋脊上是什么?”

    “啾——”,雪豹崽崽被醒来的小人崽吓一大跳,连滚带爬地摔下床滚回到大雪豹身边,躲在后面蹲着。

    林氏日日受林老太磋磨,却逆来顺受,怯弱地讨好丈夫和婆婆,即使献祭自己的孩子。

    清风道人定睛一看,那黑影直接站起身来,抖落身上沾的雪,警惕的左右看看,然后拖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蹦着跳着跑远了。

    宴山亭又扭身抬头看夜空,今夜无月,只有星河欲转、银汉迢迢,石阶两侧的树影漆黑狰狞,树枝向星河伸展蔓延。

    可事与愿违,林老太专横且独独防着林氏,认为她是外姓人;林氏常拿东西回去贴补娘家,甚至不惜亏待自己的孩子;兄姊们争夺林仲的宠爱以期得到更多资源。

    宴山亭说着,清风道人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拉过他细痩的手腕,细细诊断半天,翻看他的眼睑。

    清风道人坐在床边再次摸摸他的额头,点点头道:“还好,没有发热。”

    黑色的房檐上蜷缩着枯萎的树藤,同样覆满霜雪,只待明年春时复苏。

    小姑娘在外面坐着逗弄雪豹崽崽。

    老道士小心翼翼地把他从桶里捞出来,放在铺着厚实褥子的千工拔步床上,摸摸额头没有发热才放心给他盖上厚实的棉被。

    宴山亭没有喝,只是捧着杯子暖手。

    “你好漂亮啊,比山上的牡丹还漂亮。”

    一路抱着归舟走向小院,小院木门没有上锁,门口还挂着崭新的桃符,门扉上褪色的门神已经换成了新的,威武正气。

    宴山亭抬起头看向清风道人,清风道人眼中含笑,点点头。

    晏山亭自己在里面洗澡,清风道人回书房看书弹琴。

    清风道人笑着调侃道:“山里的老虎豹子还不够你玩儿?”<                                                /p>

    看到林家三郎被等不及、饿得头发昏的兄姊们偷偷弄死。

    云隐接着说:“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人名字里含有一生的命理,而妖怪的名字含有因果,所以轻易不能告诉别人名字。”

    晏山亭点点头。

    好一会儿,老道士弹完几曲,还是没见晏山亭洗完出来。

    “嗯,听说人间繁华,去一次就好。我总觉得,我该去一次人间的。”

    一条门缝刚好可以供人看清小院里面里面那棵年岁久远的树,地上残留着几朵很大的梅花脚印,大雪还没有抹去这些可爱的证据,按照脚印的方向来看,应当是进去了小院。

    宴山亭硬扛睡意,好奇地探头往外看,清风道人只能更紧地抱住他,免得他不小心捱过去。

    清风道人解释道,又轻抚着晏山亭的头,带着歉意补充一句:“是我来迟了。”

    他也曾好奇过,偷偷用眼睛透过像丝线一般紧紧束缚着人体关节的命运,偷窥天狩二十三年的旧事。

    “他是人,他可以出隐山,能够走遍大江南北,阅遍世间繁华,那是和山中截然不同的景色,他行走人间,与我总该是不一样的。”

    一路行到曲廊,清风道人才将他放了下来。

    过一会儿才道:“幸亏没有感染风寒,你的身体虽有先天不足之症,但是后天可以慢慢调养。”

    小姑娘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把山楂丸一口塞进嘴里,坐在柜台上,晃着双腿含糊不清地说:“你把你徒儿带回来了,以后又有人陪我玩儿了。”

    清风道人去药堂配药,一个小姑娘蹦跶着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药房,老道士打开小药柜,随手塞给她一颗山楂丸。

    他怕出事,在外间叫几声无人应答,干脆踢开门闯进浴室,原来是晏山亭睡着了。

    室内的狻猊香炉生出袅袅烟云,鲛绡承尘飘逸,蝉翼纱斗帐挂在雕刻着松鹤的千工拔步床上,摆放着红宝石梅寿长春盆景。

    林仲常把“家和万事兴”、“父慈子孝”挂在嘴边教育林家兄姊。

    清风道人抱着归舟踏上覆满冬雪的石阶,凛冽冬雪刮到宴山亭的脸上,凉凉的、有些疼。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与祖母想要把自己与别人家交换,得到生存下去的筹码;看到母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却不吃碗里的肉。

    院子里别有洞天,并不想外面那样朴素甚至破旧,清风道人抱着他一路走来所见皆是飞檐翘角、垂拱雕花,一派精致奢华。

    晏山亭这一觉睡得很长,长到风雪又起,天光大明。

    “你是······隐山的山神?”晏山亭突然道。

    黄色的腊梅花开得正好,梅花清新的香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分外明显。

    “世间诸事,唯人心最复杂,既然不懂就不要为难自己,你还小,还在长身体。现在去洗个澡、吃顿饭,再好好睡一觉,养好身体。”清风道人宽慰道。

    在宴山亭看来,这实在奇怪。

    “我只是······不明白。”

    清风道人带他到远归楼上,从楼上正好将曲廊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楼上海棠式漏窗正对着一颗粗壮的桂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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